“苦情?”
汪苏泷的语气似是很嫌弃,
“这不叫苦情,苦情是没苦硬吃,自作自受。我这叫现实~”
“你不懂~”
闵行“切~”一声,转身没再理他。
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向后掠去,大地从绿色变为枯黄,饱和度一路上像被不断调低的高速滤镜。
汪苏泷余光扫她,见见她正横着手机,目不转睛盯着屏幕:
“看什么呢?00后?”
他调侃。
她头也不抬:
“《京城欢迎你》的MV啊~”
车子随着一个长下坡滑行,引擎声渐弱下来,远处的高楼大厦像被拉伸的JPG背景图,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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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汪苏泷的朋友会面进展得很顺利。
他这位朋友姓莫,名校博士毕业,研究的什么猕猴桃栽种。只是好像被导师压榨多年,不仅长得有些清瘦过头,眼神还有种被生活碾过的疲惫,道心崩塌了似的。毕业后一咬牙就跑出来自己创业了。
然而,莫道长选了个跟自己专业八竿子打不着的领域——
法律领域AI研发。
老实说,闵行刚听到这个方案的时候不免眉头一紧,甚至在心里盘算了几次退堂鼓要怎么打得不动声色。
这东西对于他们几个人来说有点过于烧钱,同时风险大到不可估计。
这种全新的市场空白,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名校博士能做出来的稳妥选择。
莫博士和汪苏泷倒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越是没人敢碰的领域,越是有机会,”
莫博士笑得云淡风轻,
“人都把蛋糕盘子舔干净了,你才上桌,那不就只有当服务员的份儿了?”
“再者说,我们就是失败了也不过赔几年的青春,怕就怕咱们犹豫不决、畏手畏脚着不去做、不敢做,等几年后看别人做成了,只能在沙县小吃拼桌的时候捶胸顿足、懊悔万分。”
这话听起来有些夸张。
但他像是魅魔,只是技能点在了话术上而不在长相上,无论他说什么,都有种让人不自觉点头的魔力,尤其是他后面强调:
“不管成功与否,各位工资都不会缺的,即使失败了,我也不会让任何人担责任。希望这能成为我们青春时代宝贵的回忆。”
之后他又提了几点保障措施,闵行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莫博士自己的团队里还有十几来号人,既有他的研究生学弟,也有几位网上认识的好道友,像闵行这样的纯新人也有三四个。
莫博士发表完讲话后,大家就随意聊起法律相关话题。
闵行聊得磕磕绊绊,几次差点冷场,却也不至于完全掉链子,在非专业人士里甚至算中上。
业务负责人的目光不时扫过来,带着点意外的欣赏。
“可能从小感兴趣吧。”
闵行含糊其辞地解释。
但实际上,她对法律的了解是因为当年陈轩就是考的这个专业,每次到了期末闵行还帮他复习,所以耳濡目染也懂了不少。
说起他。
想不到自己总是因他得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机会。
团队计划五天后正式开工。作为初创公司,一切流程简化到一点不讲究的地步,但实行起来也灵活高效。
第一阶段以业务梳理为主,这是个大工程,莫博士说负责业务的几位来上班就行,因此大部分技术人员都选择延后入职。
几次见面,莫博士看她干劲足,好心问:
“多休息几天?”
闵行尴尬笑了笑:
“休息了也不知道去做些什么,不如直接来上班。”
莫博士满意地点点头:
“资本家就喜欢你这种把工作当信仰的年轻人。”
一旁的汪苏泷懒懒补刀:
“你别跟她叨叨啦,闵行这个人呢,非常缺心眼儿。年轻人嘛,过两年就好了。”
他又看向她:
“以后有你忙的呢,这几天先回去好好享受最后的轻松时光吧~”
实不相瞒,休息了不知道做什么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闵行也对后续的工作量没谱。
这种系统可不是简单增删改查就能做出来的,这个业务场景实在是覆盖面积太大了,而且非常反结构、反规律。
她见识过陈轩当年如何焦头烂额,压力大的时候顾不上吃饭都是小事。律师打官司不是点单取餐这么简单的流程,更多的是非线性的、干完这个又得去干别的乱七八糟的事情,最后又要回归到事件本身进行策略博弈。再者一来,律师和律师的方向差距比小蓝企鹅和帝企鹅的差距都大,别对比打离婚的和打杀人放火的了,光诉讼律师和非诉律师的需求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用一套方法根本行不通,那不得用户说城门楼子系统说胯骨肘子?
标签大概要怎么个设计法?
私密性怎么解决?
法条更改了怎么办?
......
闵行越想越心里没底。
虽然这些活多半都不会是她的,但是她这替人紧张的臭毛病怎么就是改不了。
难道......自己是老实暹罗?
什么和什么啊!
不能再多想了......先休息先休息。
回去的路上,或许是因为工作终于有了着落,或许是团队间的那股团结的劲儿感染了她,闵行久违地感受到一种熟悉的安心感,像是回到了初中时大家同仇敌忾冲刺期末考的日子。
这有点像少年跳跳的主角团,而闵行大概是里头剧情最少塑造最少的那个。
那天的晚霞格外美丽。
走出地铁站时,晚霞已经烧红了半边天,路边有人正举着手机拍照。闵行也忍不住掏出手机对着绚丽夕阳和百米高楼按下快门。
只是她的拍照技术实在说不上好,手机像素也很对得起她的技术,好好的霞光被她拍成了雾霾天。
她看着相册里的照片,不禁被自己的手法逗笑了。熄了手机,她继续往家走。
回到租住的小公寓,她拉上遮光窗帘,洗漱完,倒在一米五的木板床上。
房子是汪苏泷帮她联系的,似乎是通过公司一位熟人找到的便宜房源。
一室一厅,光线好、没有甲醛,住起来倒是很舒适。
汪苏泷之前就总说她没心眼儿,出去肯定吃亏,于是干脆好人做到底,来之前帮她把租房的事也打点好了。
不过房租自然还是得闵行自己掏,毕竟汪苏泷说得明白:
“人情归人情,钱归钱。”
房间对于她来说有点大,她的随身东西少得可怜,推开门后甚至有种样板房的空荡感。
她倒不介意,什么都不用干就能保持干净整洁的样子,还省了收拾的麻烦。
拉上厚重有质感的遮光窗帘,身下木板床的硬度给她微妙的安全感。
她终于彻底放松下来,刚闭上眼,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她好多年没睡得这么舒服了。
这一觉睡得格外沉,连梦都连着做了好几个。
梦里,她又回到了初二的那个夏天,自己鬼打墙一样绕着熟悉的校园和小巷子走个不停,只是所有人都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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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大半年,工作更是十分顺利。
团队上下卯足了劲儿,拆分后原本定为一年的任务硬是被大家半年内啃了下来,当然大半工作是请了外援的。
最难的部分解决了,但活儿总没有真正“干完”的时候。
四个月后,汪苏泷又拉到了一笔投资,这下大家终于能松口气了。
半个月后,汪苏泷又搞定了个重要客户,对方答应提供数据源,并答应公司会初步采用他们的产品作为辅助工具。
这一回,团队总算跨过了初期难熬的一道坎。
然好景不长,泰极丕来。
自那以后还没出半个月,闵行就再次歇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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