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楚辞照镜子才知道，自己肩窝处被划了一道，有出血的印子。他想，酷哥当时多半看的就是这里。
酷哥没剪指甲，打斗的时候不小心划伤而已，楚辞感叹这人心理包袱真是重，面冷心热的，一点亏欠都要还清。
但分明是自己更理亏一点。楚辞记起，当时去捡帽子，帽檐抵住了个铁门，是锁起来的。一看就明白，这地下室不是能去的。说能来看，不过是售楼员姐姐打发小孩的话罢了。
跟楚乐生讲这件事，小少爷都表示，枞海真是好地方，连楚辞这种倒霉狗都能转运。
楚辞听了也笑，让他中考来枞海考。
楚乐生“呸”了一声，拒绝了他无厘头的调侃，然后就继续执着于怎么真被他找到了房子。楚辞承认只是幸运，但还是嘴硬。
【加减乘楚】：有没有可能，魅力使然。
【leson'】：呵，人家连名字都不乐意告诉你。
这倒是真的。酷哥只说要是有缘还会再见的，没有就不必强求。
所以楚辞只好用这个特别的昵称来修饰掉念叨起他时的不熟悉。
但还是遗憾。于是楚辞当天晚上就做了梦，梦里是那个人的眼睛。
他的眼皮弧度生得并不圆润，总有股锋利感，像剑身一般直划到眼尾，内双也就随着眼尾下撇，露出点身子，形成一个浅浅的眼窝。他的卧蚕很淡，没有特别大的起伏，但配合上这个眼窝，偏生有点冷峻的勾人，像把剑鞘。
——很有记忆点的眼睛。
***
楚辞动作很快，当天晚上就搬离了家。楚和玉只简单问了几句，没有多说，但第二天开到这个地址来接的也是他，还额外带了辆自行车。
楚辞以为楚和玉只是专门来送自行车的，这么想虽然有点奇怪，但——
“带你认路。”然后就是一贯的沉默。
好像更奇怪了。
楚辞还特意起了个早，打算自己导航走过去，认认路，等到有时间了再买个自行车溜溜。来这一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眼睛看向窗外，手却诚实地把手机往书包深处压了压，企图让录取通知书挡住它。
说起这玩意儿，楚乐生那天其实带了，当初楚辞把收货地址填成楚乐生家，防的就是那群混蛋。
楚辞本来想收拾好行李自己去拿，还挺顺路，拿完就可以上火车。结果小少爷屁颠屁颠自己送来，楚辞就知道准没好事。
果不其然，楚乐生把录取通知书放在车上，不拿下来，只拿着便当。如果没有王珲那一出，他大概会说忘车上了，然后强烈建议让他来填满自己离开前无聊的时光。
要走了不是没聚过，楚辞知道楚乐生只是还没习惯别离。
***
分班的结果没有写在通知书上，要去看榜，一个一个名字这样找下去。楚辞琢磨了下自己的成绩，直接从最好的班开始找。找了两遍，却没在实验班的行列看见自己的名字。
楚辞最后是在倒数第三个班的角落里发现自己名字的。像一个预兆，但楚辞莫名感到习惯，只在原地停留了几分钟，就跟没事人一样接受了这个结果。
枞海中学是有初中部的，不过和高中部不在一个校区。本校的初中部直升要好考一些，所以虽说大家都是高一新生，但有的人还是有大片大片的熟人。就像现在，教室里聊得热火朝天，完全没有什么生涩感。
“你说的这事儿是真的？”
“你不是逛围博吗，天天哥哥长，哥哥短的，没在热搜上听过这名字？”
传出声音的那块地方围成了个小圈，坐在中心的男生喜欢这种被簇拥的感觉，越发张扬地突出自己的“见闻”。
“要不然他全市前五十的成绩怎么可能只分到我们班。等着啊，我查给你们看。”
“杜志义，才开学你就带手机啊！”
“嘘嘘嘘，别这么大声！过来点，过来点，挡住我。”杜志义摸摸索索从书包夹层里掏出手机，招呼着一堆脑袋挤过来。
在围博搜索框里输入“楚辞”两个字，先冒出来的是视频截图，清晰地映出了楚辞的身形。离得最近的女生受到了冲击，尖叫出声：“这么帅！”
站在她旁边的男生扯了把她的辫子：“闭嘴吧你，死颜狗。”
“网上一堆这样的，无语死了，脸即正义，现在顶在最上面的都不是那个视频了。”
“靠，你骂谁呢，我那是还没看到重点，别瞎开地图炮，”女生一上来就给杜志义表演了个锁喉。
另一个寸头男等不及，伸出手帮忙往下划：“杜志义，是这个视频吗？”
“2012年3月24号的？有这么久，那也确实会掉下去。”
杜志义夹缝中发声：“声音放小点。”
“网上说的你们也信？学校又不会随便放人进来。”
“怎么，焦横？你是要卸任了，等着人家过来当校霸，你混个小弟？”
女生被视频吸引，锁喉的劲本来松了下来，可一看到重点，又发力把杜志义偏过去的脑袋给掰了回来：“卧|槽，校园暴力？揍女生啊，真不是东西。”
焦横听到这句话眉头一皱，复又趴下继续睡。
“就是说真晦气，他学籍上还没记过，指不定又倒过去威胁了那个女孩子，不过也可能是那个女孩子被他的脸勾引，脑子不清醒了。听说那个女孩子的爸爸是他们学校的校长。”
“私立学校？”
“干过这种事，没记过就能被录取？”
“这个我以前好像刷到过。”
“诶，杜子，这些都是你妈跟你说的？”
“话说这怎么上的热搜，学校有人自|杀都没上过。”
“还能因为什么，脸呗。”
……
围观群众的问题越来越多，杜志义明显被问得有些慌乱——他也就是偶然听见几句自己妈妈和领导的电话，特意拿这第一手消息来显摆的，哪知道这么多。
“啊，上热搜，当时丁嘉懿不是演了有关校园暴力的电影吗，他是顶流，那部电影还拿了好几个奖，这个视频刚好那个时候出现，不是撞枪口上吗，也是活该。”
“行了，我关了，等会老师来了，散了散了——”
宋广然坐在焦横旁边，打完水后就帮忙捂住他露出来的一只耳朵，免得那些声音吵到他睡觉。他乖乖的，没参与到那边去。焦横和杜志义初中时就不太对付，谁也看不起谁，宋广然站在焦横这边，也不理对面。
楚辞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没进去，听着那些背景音在和楚乐生聊天。
像是知道自己一定会带手机，楚乐生第一时间就来询问情况。
【leson'】：哥，学校环境怎么样，远离了那些渣渣，过得愉不愉快！
楚辞舌头顶了顶上颚，随意地跟楚乐生聊着天，嘴里没一句实话，明明找到了住处的好心情已经荡然无存，但他还是发了句：“愉快。”
他从头到尾做着合群的观众，只浪费几秒把视线从窗户外投进去，等这群人话要翻篇了，才走进去。
他进去之后，迟钝地，里面空了部分声音。楚辞目不斜视，像真的刚到一样。
那个叫焦横的同学坐在教室正中间，楚辞带着一瞬的迟疑挑了位置。也是没想到，还是个跟自己一样爱学习的校霸。
就坐在人家的后面，放书的时候，楚辞朝宋广然点了点头当招呼。宋广然一愣，也友好地回了个微笑。楚辞想，对方大概是不知道“楚辞”长什么样。
楚辞没有过多交际的**，坐在座位上无聊地开始计算，以刚刚那个局面来说，这个班里大概有十几个枞海中学初中部的。不算多了，按分数线录取的学校，本就是谁行谁上。
楚辞撑着头摆弄书本……太容易了，又陷入这种不甚在乎又自暴自弃的状态。哪怕察觉身旁有人坐下，他也没有多余的兴致。
但人会闯进余光里，在坐下的过程，脸一晃后定格，带着几分熟悉的意味，楚辞偏过头，让虚影聚焦——
是那张他昨天才见过的脸。
酷哥今天戴了鸭舌帽，黑色的，帽檐压的低，遮住了刘海和眉毛。
楚辞在脑海里自动补全了这张脸。他还记得，对方是那种短碎发，多半是随意剪的。两边鬓角往上剃掉一段，只留了发茬子。刘海不长，落在了额头上，把眉毛完整地露了出来，简单清爽，像一块冰玉上有阳光炙烤的印记，来源于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气息。他眉毛的长度刚好盖过他眼睛，浓密得平整，不是毛茬状的浅灰，而是黑的纯正，还根根不杂乱……
像是特别的惊喜。
楚辞也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变态，莫名的心虚让他没有开口搭话，只摸出手机，克制着往外输出——
【加减乘楚】：想知道为什么愉快吗。
【加减乘楚】：我又看见那个酷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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