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脸被扇得一歪,一脸的难以置信。
四目相对,缨宁已经站起身。
一直以来被压抑的怒气得以释放,她指着他,因过于愤怒,浑身都在发抖。
“你怎么能这样说我?”
她难得口齿伶俐起来:“你管谁都管不到我身上,别说他是你三叔,就是你爹,你爷爷,你也不能有任何的怨言。”
月七郎:“你这是说什么浑话!”
“托你的福,我被老夫人送到火坑里的时候,你在哪里?后来我侥幸出来了,你又在哪里?我就是你眼里的一个小玩意,没了就没了。犯不着惺惺作态!”
月七郎咬着牙,一双眼盯着她,仿佛是要把她盯穿,看她里面究竟是谁。
她简直不像是缨宁。
“是不是觉得,我就该在你们月家夹着尾巴做人?”缨宁冷笑,“你们供我吃供我穿,我自然感恩戴德,只是到头来,因为你喜欢,就把我丢到那里头去,都是假仁假义罢了!这些东西就当是我还你的钱。”
缨宁说着,摘下身上的各种首饰,哗啦啦一片像雨一样,扑头盖脸砸到月七郎身上。
她后面就再说不出话来,头发乱糟糟的,一双眼微微发红。
灯烛光下,整个人力气都用光了,见月七郎没有动作,半边脸红肿,仍旧是痛心且难以置信的模样,她低下头。
缨宁垂头丧气往外走,气也发了,跟月七郎也断了,如今就剩下还债了。
还楚盈的债。
她没有回到宴席上,一想到还要被当乐子看,缨宁径直往外走。
园子里另摆了一桌酒单请这些贵人的长随们,秦思还在吃酒,所以园子外也没什么人。她搓了搓手,站在石狮子旁,一旁的门子不敢与她说话,只是见她站久了,递了一个凳子过去。
外披着貂裘的少女颔首,道了声谢,嗓音有些许沙哑,显然心情尚未平复,只是孤星冷月之下,生出一丝寂寥的心绪来。
何苦要在这里等?
缨宁一想到如今都成这副模样了,显然做不了傅妈妈口中知书达理的闺秀。
什么傻人有傻福,分明是人傻被人欺。
也不管楚盈什么时候来找她,这样冷的天气,就该回去。
该回哪里呢?
缨宁起身,循着记忆,依旧是往私园巷子里走。
然而,路过巷口时,那里面却静静停着一辆马车。
秦思牵着马见她终于走过这里,脸上露出笑来,如释重负。
原来他一直等在这里,听到外面叩门的动静,车内的年轻人露出半张脸,皙白的面上也挂着盈盈笑意,半边隐在黑暗里。
缨宁走到马车边,就听到楚盈问:“话都说完了?”
“都说完了。”
缨宁捋着乱糟糟的头发,爬上马车,被他一把拉到怀里。
他握着她的手:“冷不冷?”
缨宁抬起眼来,不知道他说的是哪里。
她看着楚盈的眼睛,鼻尖蹭到了他的鼻尖,轻轻启唇,几乎就要碰到他了,温热的吐息胶着着,将要贴上去时,又笑着躲开了。
“我一点都不冷,在外面等了许久,你急不急?”
楚盈微笑:“我也不急,见到旧情人,有太多话要说,那是人之常情,就怕死灰复燃。”
缨宁听着他的心跳,垂下了手,整个人像是没有骨头一样,随着马车的颠簸,水一样在他的怀抱中。
楚盈吻着她的头顶,从身侧取出一只黑漆嵌螺钿的匣子,她纤细的腕骨上很快又多了一只紫玉镯。
夜里城门关了,他们照旧还是去了私园巷子。
陋室逼仄,缨宁看着架子上的锦衣华服,取下镯子,想起了一件事:“你怎么不去城墙边那个茅草房子。”
“今年这样大的雪,压塌了。”
缨宁好奇,又问道:“你为什么要住在那里头?”
“我喜欢呀。”
缨宁摇了摇头:“你真是奇怪。”
“难道在你眼里,我这样的人做个纨绔子弟就是正常的?”
缨宁笑了笑没有说话,屋里吹灭了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了。她摸黑上床,见他堵在床沿边上,用力拍了一下。
楚盈翻了个身。
缨宁缩在角落里,心里空落落的。
“你跟他说了些什么?”正要睡着之际,耳边传来男人的声音。
他原来一直没睡。
缨宁如实回答:“我扇了他一巴掌。”
“他该打。”
“我还说,你管谁都管不到我身上,别说楚盈是你三叔,就是你爹,你爷爷,你也不能有任何的怨言。”
楚盈沉默片刻,一双手从后抱住她瘦弱的身体。
“怎么说这样的话。我爹要还活着,不知老成什么样子,至于我大哥,他头都白了。到底配不上你。”
缨宁又觉得他这话说的怪。
“我又不是多么高贵的人。你前几天还骂我贱骨头。”她枕着荞麦枕头,脑袋一动,耳边就分外的嘈杂。
楚盈扯着他的头发:“我那么多好听的话,你都抛在脑后,怎么单单只这一句放在心里?”
“我记仇。小时候的事,我现在都还记得。”
“小时候又能有什么仇?”
“难道我生来就是无父无母的吗?”
楚盈极少知道她的这些陈年往事,见她开了口子,追问下去,然而,缨宁却又闭口不谈。
楚盈暗暗记下了。
第二日天亮得晚,秦思一早备好了饭菜,院子里还打扫了一圈,连马也顺了毛,眼见日头要到正中,屋里方才有动静。
帘帐被人掀开,男人发丝凌乱,他慢条斯理捡来衣裳穿,眼睛盯着床上的人,不知在想什么,见她翻过身来,慢慢浮出一抹笑意,浅浅浮在眼里。
缨宁被这样的眼神盯着,心内忐忑。
她昨日吹了冷风,这会儿头脑有些昏沉,衣裳穿戴整齐,到了外面,秦思已经恭候多时了。
简单洗漱之后,她脑子清醒一些,想到昨夜说了什么,甚是懊悔。
不过好在楚盈也不曾再问起来。
两个人吃了饭,照理说该回去了,偏偏楚盈要领着她往月家走。到了孔庙附近,缨宁脸就白的厉害。
“不要……”
楚盈笑了一笑:“不要什么?总有被发现的一天。你究竟在怕什么?我看,你小时候可不是这样胆小的一个人。”
“小时候的事,不过胡说的罢了。”
楚盈垂眼,捏着她的脸,低声道:“我猜,你是有杀父杀母的大仇在,隐忍多年,一时忘了原先自己是什么心性了。”
“爹妈都死了,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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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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