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你入人间渡三世劫难。”庇罗吉来接他的时候，对他的晚归似乎颇有微词，“为什么晚归了二十年。”
伽罗度只是笑着摇摇头，他没有回答，在他身后跟着的左右护法拎起他垂地的衣袍，跟着他一起缓慢地走过九天大殿，他径直绕过了庇罗吉，这个他名义上最为年长的哥哥，他总是这样对待认识事情都有一种淡漠而抬不起兴趣的态度，庇罗吉也没有理由朝他发火，抖了抖衣袖自己走了。
“你们觉得呢？”在快要进主殿的时候，伽罗度突然轻声问。
“觉得什么？”左护法不明所以。
“庇罗吉问我为什么晚归。”
“这哪里轮得到我们评价。”右护法有一套自己的事理，他不愿意承答连庇罗吉都没有得到回答的问题。
“有人所求。”伽罗度停下脚步，停在了主殿的门口，他侧过头望向远方。
在九天孤寂的天穹上挂着些星星，伽罗度伸出手去，他的手指朝向斜下方轻轻一动，一颗星星就顺着他所指着的方向掉落，一直坠落到主殿下深不见底的池水里。
“都说大梵天要回应信徒的请求，我怎么能不回应她的请求。”
左护法小心地觑了伽罗度一眼，他似乎看到这个一贯保持着同一种表情的神明浅淡地笑了一下，那就像古画卷上落下一笔墨迹，令人诧然。
伽罗度又不再说了，他好像只是想要为自己多经历了二十年的劫难辩解一二，但没有人会责怪他，更不会有人追问他对于这三世颠簸的劫难有什么样不一般的感情。
但他们也不会提出这一点。
左右护法深知，伽罗度只是有点怅惘。
大梵天的稚子，统管九天法界的九天真神伽罗度归了位，如果这时在人间观测，可以看见代表着九天法界的明缘星经过整整三圈轨道的运行后回到了自己本来的位置，而一直跟随在明缘星身边的两颗伴生星也重新亮了起来。
就在伽罗度归位的那一天，有人从凡间顺着九千万级阶梯，一步一叩首地来到了九天的主殿面前。
“我记得你。”伽罗度坐在主殿的主位上，有数朵血红的莲花在他的身后盛放，他的脸被掩在花瓣的阴影里，看不清楚表情，“你曾追寻了我九世，在最后一世我要离开那个世界的时候，你要我等你上殿叩拜。”
来的人正是地府第一殿的秦广王蒋歆。
他对外的形象就是第八世林子介的那张脸，伽罗度垂着眼睛看他，突然感到一种熟悉，这是他不太理解的情绪，他凝视着那张脸不免出神，似乎想要弄明白这种属于人类的情感到底是什么。
“走过九千万级阶梯，你要向我求什么？”
“求一个正果，和您姻缘上的正果。”
他的话音尚未落地，两柄长剑从左右两边朝他飞来，蒋歆向前一步避开，那两柄剑死死地插入玉石砌成的地上。
伽罗度抬起手向下压了压，那两柄剑一下泄了气摔落在地上，蒋歆仍抬着头看着伽罗度，半晌听到他带着笑意开口：“九世、九重天、九千万阶……”
他缓缓说着，语气里似乎带上了怀念的意味：“你为何爱我？”
“当日纵马过街惊见，君簪海棠，人面胜花，不免一见钟情，念念九世，求得今日。”
“那是我第一世吧。”伽罗度笑了一下，“那不过是我**凡胎，未舍欲念之时，现在我坐在九天之上，谈不得情爱。”
“无妨。”蒋歆反倒后退了一步，他就地跪下，深深地向伽罗度叩首，“我愿意重入轮回九世再九世，等到您爱上我。”
伽罗度没什么反应，他只是眼睫轻颤，轻轻挥了下手，示意蒋歆离开，蒋歆也不再多言，他径直转过身。
可就在他刚踏出一步，那象征着九天真神心脏的九天苍穹突然开始颤动，这种颤动并没有逐渐平息，反而愈演愈烈，重重地震颤起来，随着清脆的碎裂声响起，那牢不可破如同琉璃一样剔透的主殿墙壁裂开了一条缝隙。
这种强烈的震动直通天地人三界，连在地府的转轮王薛礼都犹有所感地抬起头。
伽罗度笑着站起身，他将手上捧着的莲花留在那至高无上的神座上，随后一步一步地走下了神台。
“我将下界再历爱恨。”他轻轻地呵出口气，似乎有点无奈，“直到我不再被人触动心神。”
蒋歆猛然回过头。
伽罗度从神台上走下来，逐渐走近他，又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不过这一次，他看上去好像不是那么不可接近。
就再赴一次新堂的约定，轮转一遍又一遍，只是因为离不开难以割舍的情爱。
“共黯然消魂，重携素手，话别临行，犹自再三、问道君须去。频耳畔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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