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希夷想,她并不是一直孤身一人的。
以前,在极北草原,她是有奶奶,有朋友的。池青道为报救命之恩,带她上了仙山后,他便再没允许她下去。
每次她想奶奶了,青道哥哥总会召出水镜,叫她与奶奶讲话,又在一旁默默看着,末了,青道哥哥总会弯下腰,抚摸她发顶,唤她的乳名,“微微乖,待在钩吾山,有灵气蕴养。你身上的寒伤,慢慢就好了。”
好不了了。
她自雪山晶窟救他起,催动祝由术,耗了半身的气。
去了半条命,还染了寒伤弱症,每每情绪激动,便会心痛咳血。
待在钩吾山,只是会让她死得慢一点。
这样也好。
奶奶不会亲眼看着她死,或许,奶奶便不会那么伤心。
没想到,死亡来得这样快。
好了。
这里是终点了。
李希夷抚摸那把暖剑,青道哥哥给的。
曾经,里面有他留下的一缕无情道剑意。无情道剑意做热源,难以想象,那么冰冷的仙法,原来也可以温暖人。
可惜,这抹剑意,已经被人骗走了。
纤长手指往下。
摸到剑穗。剑穗是弟弟给的。弟弟很手巧,会打络子。
有种仙君洗手作羹汤的荒谬感。
李希夷眼前,忽地闪过弟弟的脸。
弟弟和青道哥哥生得一模一样。
弟弟平时发呆时,冷冷清清,刻意伪装,就是亲爹娘来了,都分不清他与哥哥。
可一动,他一松懈,就会露出本来的气质来。发乱的额角,推平的鬓发,像一头安静的大狗。可他并不是。李希夷见过他从斗兽场出来的样子,浑身是血,牙齿里都有他撕咬魔兽而忘了吐干净的肉。让李希夷胆寒。
那是一头狼。没有名为“兄长”的锁链,随时会挣脱一切规矩,扑上去咬断目标的喉管。
李希夷思及此,都觉得喉咙痛,忍不住摸了摸脖子。
好在弟弟池星野会洗干净,刷了好几遍牙,照镜子确认里面后槽牙都干干净净了,才安安静静来找她。
池星野打了春山上的乌鸡,捆好了递给她,“吃吗?”
“我不是野人。我要吃熟的。”
李希夷懊恼,自己也变傻了被传染了似的,话都讲不连贯。
弟弟便乖乖生火,清理好鸡皮内脏等,用掌根轻轻一推,指头粗的铁钎子穿过乌鸡,架在火上烤出香喷喷的味道。
“谢谢。”李希夷很小声地道。有些不好意思,方才自己好像骄纵了。
她不是什么空蝉苑的大小姐,本没有任性的资格。
青道哥哥把她打发给弟弟,也是不想她去打扰他和未婚妻再续前缘吧。
“兄长说,要对你好。”
李希夷莫名生气,“他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吗?难道你是他的狗不成?”
说完就后悔。一阵后怕。
这可是能徒手撕魔兽的人,李希夷不由后缩。
弟弟点点头,理所应当的口气,“兄长想,我可以啊。”
只要池青道指挥,让弟弟做什么,弟弟就会心甘情愿去做。
指哪打哪,鞍前马后,无怨无悔。
李希夷心酸。明白自己不是气他,而是气自己。弟弟以哥哥为天,让她想起了自己,让她想起了什么都以池青道为先的自己。
没有一点自我。
可她没办法。
一介孤女,无依无靠,她要在这钩吾山讨生活下去,太难了。
她能依靠的,只有青道哥哥。借池氏的势。
借新起之秀冉冉新星——灵均仙君的势。
她眼光是好的,在池青道落魄时,便一眼识慧,瞧出他不凡。
但也没有用。
池青道带她上仙山养身体,来对抗内疚。可她是失去了自由,谨小慎微地活着,尽力讨好所有人,日子才能好过一点。
可是,青道哥哥负她,连他的弟弟,也不要她。
弟弟池星野,同青道哥哥一样,说变就变。
明明他们俩相处还算融洽,本可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弟弟陪她走完她寿命屈指可数的一生,弟弟仍可长生,仍有无限可能。可弟弟连这短短数十年都不愿意再陪她了。
新婚之夜,池星野揭开她的喜帕,满面通红而去。
池家兄弟就这样闹起了失踪。
李希夷当了两回弃妇。
自此墙倒众人推,她举步维艰。吃饭都靠祝由术去帮忙治疗小病,那些病人连钩吾山的丹药都买不起,更支付不了多昂贵的诊金,无非多分一碗饭给李希夷。
李希夷在堂堂仙山,吃起了百家饭,好似丧家之犬。
有人见池家兄弟都不管她,又想尝尝她的滋味如何,他们总淫.笑着说叨,虽然她被嫌弃了,但好歹也跟过两兄弟不是?
每每都被李希夷激烈反抗回去,自伤都在所不惜。
好在……后来这些人,都不再出现了。
在所有欺负她的人中,李希夷终于碰见了罕见的同类——那个小白花美人。
他美极,弱极,像菟丝花。
就是菟丝花最优雅美丽的那棵。任何描述的词汇,在他的绝对美貌前,都是多余和赘冗。
小白花美人,挂着小太阳一样讨好的笑,对每个人平等地散发友好气息,委屈自己,一一满足师兄弟们过分的要求。明明知道受了欺负,拿小太阳似的假笑,却像刻进了血肉的面具,摘都摘不掉。
秘瓷似白的皮肤上,谁不高兴了拿他撒气,拧一把就是红痕。
像一块破抹布,被整个圣儒堂,肆意欺凌。
他叫路海。
李希夷想,他们是同类。
怜惜之情,让她朝他伸出了援手。
明明她自己也很难,但若力所能及,她也想帮上一把。
路海。
他的经历、性格、遭遇、朋友,都是假的,连名字都是假的。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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