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谢慕刚写好了书信给一位故人送过去,就被大理寺急召了过去。
是大理寺卿秦时的私人密件,大意是京城发生了一桩失踪案,要他前去了解。
踏着薄雪,他一袭白衣,潜入了常平坊,秦府便在这里。
“可算来了!”秦时乐呵呵把他迎了进去。
他是个年纪四十多的老油条,一抹小胡须,见谁都是笑眯眯的,对谢慕倒也算关照。谢慕心说,自己自从当上这少卿,真是片刻也没闲着。
秦时给他准备了些酒菜,把案件跟他简明地交代了。
“事情呢就是这样的,你需要做的是倾力找到失踪的人。”秦时抿了口酒,招呼下人带上来一个盒子。
“咱们怎么连这种失踪的事现在都管了?魏南那个案子不是还没……”
“那个案子嘛,你就不用管了。之所以现在急着找到失踪的人,是因为这人呢是陈府的管事,陈府那位陈老爷陈笙你也知道,现在已经官至从二品,急着给新孙庆生呢,这几日他是茶饭不思的……”秦时亲手把盒子取来,打开只见里面几根金灿灿的金条,“这个呢,是陈老托我带给你的,是他的一点心意。只要这个案子把握好,将来少不了他的提携。你这青年有为,大好前程可就在眼前了……”
饶是谢慕见过不少私下的贿赂,这么重的分量也是第一次见。这陈老,当真是……他在心底叹了口气,缓缓放下酒杯:“秦叔,这我自是明白你的意思,我尽管去查,本也是职责所在,这东西就算了……”
“小谢,叔也算是自幼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不屑于这些东西。但是这本就是陈老倚重你,特意让我交代给你的。你不拿,我这……也不好向他交代。”秦时面色为难,站起身亲自为他倒满酒,耐心劝道。
谢慕轻轻笑了一声,也是酒醉了几分,不由得一阵苦笑。这哪是特意交代给他的,秦府与陈府也算世交,大概是他自己不方便亲自处理,又不想误了这人情。而且这案子本身也棘手,顺势就推给自己了。
刚才听他的意思,是陈笙为了给自己新添的孙子庆生,特意从老家湘南带来一批生辰礼,由管家亲自送来。一路相安无事,偏偏到了京城距离自己府上两条街的地方,管家和马车全不见了,像是凭空消失了。
而这消失的地方,周围也没有高墙,也没有小道,还是在陈府少爷眼皮子底下不见的。又不方便声张,暗自托了秦时处理。
本来自己想要查天枢卷集,这下又不知道又待何时了……在这里待了一个时辰,秦时好劝歹劝,谢慕最终应了下来。
次日一大早刚下朝,谢慕便匆匆赶到失踪的现场去勘察,周围跟着陈府的少爷陈净坤,旁边围了稀稀落落一群人。
“是这样的,谢少卿。那日我在城门接到了管事的刘叔,我们一同回来。这里雪比较厚,当时马车行进有些困难。我赶忙回府叫人,再回来时人和马车都不见了。”陈净坤倒称得上是温润的君子,今年年方二十,说话客客气气的,在京城口碑颇不错。
“会不会是管事的驾车把东西带走了?”
“您看这地上的车痕,只有马车前进的方向,到这里时忽然断了,没有回头或者调转的踪迹。而且刘叔这人平时对父亲尽心尽力,我幼时他便在府中了,管的井井有条,为人忠实老实,不像是干出这种事的人。”
“是何等贵重的生辰礼,他必须守着,却是你前去叫人?”
“这……他受了父亲的命令,一刻也不能离开这东西,再加上我行动比他灵活,想着叫人更快,和府上的人也熟悉。”
“那他同你一起走的那一段路程,有什么不同寻常的表现吗?”
“一切如常,他是个话少老实的人,只是向我简单交代了路上的经历,便没有再说别的。”
谢慕令人把周围围观的人驱散,自己沿着街道边缘缓缓走着,观察着两边的矮墙。
虽是昨天的事,由于温度比较低,且被看管的好,马车碾压过的痕迹依然明显,是两道长长的车痕,行到半路的时候忽然断了线,只有马蹄混乱的印迹,像是受了惊。
周围有街铺巷子,但都十分窄小,并没有特别之处,不像是能够容纳马车的地方,估计是没有向这里行驶。
“周围可有行人看到了什么?”谢慕逛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又问了陈净坤。
“昨日天色尚早,路上的行人本来就少,加上这条过道有很多外商,人口的流动性很强,我们把这里围起来的时候周围除了一个年事已高的老太,其他的人都作鸟兽散,没有什么口供。”陈净坤如实回答。
“那老太?她可看见了什么?”
“我们差人特地问了,现在就在府上,她耳朵不好,听的不甚清楚,答话也是混混沌沌,实在没什么有用的东西。”
“照你这么说,还真是一点线索都没有……那陈老爷平时可有什么不太交好的对家?”
“与父亲政见不合的倒是有,但是好像也不缺一份生辰礼……况且那些都不好直接去查,也并没有动机特别强的。”
谢慕围着案发现场转了好几圈,也把周围的地形都观察了个遍,小半日过去,是干干净净的,一点线索都没。
这还真是个烫手山芋。
好端端的大活人凭空就消失了?当真是匪夷所思,前所未闻。
面前那道车辙蜿蜒,像嘲弄的蛇信。靴底碾碎薄冰的脆响里,谢慕手指被冻的通红,思来想去只能先从这个管家刘叔身上查起了,于是令人继续守在这里,自己去了陈府。
他脑海中不断回忆着刚才同陈净坤的对话,若真如他所说的一般毫无破绽,没有任何线索,那这件事情为何会突然发生。
在陈府正屋内,谢慕屏退了下人,又问了案发相关的细节。陈净坤很实诚地一一作答,表示会全力配合。
“那我且问你,难道这车上装的,当真只是一份普通的生辰礼?会有人为了一份生辰礼大动干戈吗?”
“自然是生辰礼。”陈净坤面色丝毫不慌张,声音也是低沉温润,对答如流。
谢慕又向下人了解了一些情况,随即便回到了大理寺,直接找到了秦时,把了解的情况和他做了详细的汇报。
“秦叔,这车上装的,当真仅是一份普通的生辰礼?再也没有别的了?”谢慕了解了管事的详细为人,还是觉得不可能毫无破绽,这一切都太干净了,总有些不对的地方。
“你这问的……告诉你也无妨。除了生辰礼,如果我所知不错,那车厢下压的应该是两箱黄金。”秦时不再隐瞒,他也希望快点查出来,好顺了陈府的人情,“不过陈家那位希望低调点,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谢慕点了点头。
这就怪不得那管家要一路守着,一刻也不离开了。如果他要动手,路上什么时候都可以,何必偏到京城的时候动手呢?这倒是能洗脱一部分的嫌疑了。
一个从二品的官员,俸禄怎么都不会有这么多。这在自己老家,想来也是没少暗中做些什么。他在心底叹了口气。
据他所知,这陈老年少成名,科举做官几十载,倒是也出了不少政绩。在老家的口碑也相当不错,更是慷慨解囊,资助贫苦学子攻读圣贤书,得到了当圣的赞许。
印象中他好像没有特别强劲的对手,在朝中大多处于中立的态度。
这样一个人,倒也称得上是德高望重。这案子接也是接,不接也是接,怎么都推不下去,只能继续往下查了。
一整天,谢慕在大理寺忙的焦头烂额,连膳食都没顾得上吃,把周围的住户情况摸查了个遍,又来回跑去现场做记录,不断推演着可能出现的情况。
等到暮色渐黑,他才长舒一口气,赶快回到府上。
在自己房间内,谢慕揉了揉酸涩的眼眶,行云在一旁给他捏着肩,命人送来晚膳。
“附近倒有一户人家,一家养马的。那住的是个寡妇,经常和外商做交易,是能和马匹丢失联系起来的唯一线索了。”谢慕让他坐到对面一同用膳,把情况和他简单交代了,“不过案发的时候,这人正在外地,家中也并无人。明日只管去看看吧,真是个烂摊子。”
“属下今日出门也听说了,暗中有人还在讨论说是鬼怪出没,劫走了那生辰礼。”
“净在那里乱扯。明天你派些人手,把这个事往下压压,太张扬了不好。”
“是。今日午后那边回消息了。”行云从身上拿出信函,上面用火漆封着,一看便知是那人的手笔,“他还派人特意前来,说接您过去。”
谢慕拆开信件,内容不多,只有寥寥几句话,他心里已有了计划。只是苦于这横插一脚的案子,现在自然是去不了了。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
“对了,你再去查一下各门派之间精通巫术的医师都有哪些,还有岭南的一些奇闻怪术,这几日好好整理一下,给我放到书房。”谢慕这两天不管是在大理寺试探秦时的态度,还是同朝中的人交谈,都能感觉到魏南那个案子很难往下推进。
既然旁人推进不了,那就让他自己查吧。如果口口声声为了谢氏、为了黎民,却要他与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东西为伍,成为那个手起刀落的刽子手,他又如何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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