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身侍从行云深感为难。谢慕听见有人叫自己,大脑清醒了几分。
这熟悉的声音----他已知道来人。
“行云,让他进来吧。”谢闻道叹了口气,想来是昨夜回来时有人去告了信,负伤一事传到了何家。
何家家主是当地县令,此次查案少不得其援助,正巧谢氏与其有些私情,故暂居何府,便于联络。
“闻道兄!听人说你昨夜负伤,发生了何事?有无大碍?”来人是何家四少何峻茂,字许安。
作为嫡出幼子,年方十七,极受宠爱。
“无碍,受了些小伤,许安可是消息真灵通啊。”
谢闻道调侃道,把昨夜发生的事简单交代了一下,让他告诉何县令宽心。
“不是他们紫徽卫连药草宗都动?药王谷其他医师人心惶惶啊,这太狂妄了吧!”何峻茂扶起谢慕,自己坐在一旁,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谢闻道笑了笑,胜雪的肤色更显一种病态的苍白。
他不急不徐,说:“尚不确定。若除了皇室还有人掌握缚雪刀法,那倒是麻烦事。”
“先不管这些,闻道兄,你这伤别乱跑了,今日我去给你告假,你好生休养。”
“当真无事,服过药膳便无碍了。”
“哎!你听我一回,你那案子衙里在查了,那对夫妇在路上,估计午后便到。”
“正好,让行云转告衙内,午后我便过去,让他们看好人。”谢闻道冷静片刻,先将昨夜的事安置,眼下的案子要紧。
听谢闻道的话,何峻茂又关心了几句,留下药包,一脸不舍地关门出去了。
青檀木床悬着绢帐,帐角缀的香球漏出几缕瑞脑香。
窗边竹帘半卷,将几缕阳光滤成细密金格,投在临帖用的笔山上。谢闻道望着室内温馨之景,心中稍感宽慰。
身为大理寺少卿,本无须处理这些琐碎案件,但此案不一般之处就在于,不仅失踪人口众多,而且找到的死者死状奇异。
这案子起因不复杂,县旁一村叫荒坪垭,接连闹鬼,吓坏了一片村民。村民起初不以为意,在村里设了招魂仪式驱邪避难。
未曾想这之后村中人相继失踪,有人说夜晚便有凄寒叫声和婴儿啼哭。白日在门前发现死人尸体,皆是残肢不全,面目惊惧。
随后波及范围越来越大,扩至好几个村子,吓得村人有的出逃,有的疯癫。派的人都有去无回,县衙甚为头痛。
魏南县自知处理不了,拖了几日便上报京城。但案件过于离奇,且证据不全,故大理寺特令他处理此案,限期半月查明原委。
谢闻道整理好衣冠,进到偏房中查阅卷宗。这是这段时间从衙县得来的部分卷宗。
北墙整面书架垒满卷帙,案上帖旁白瓷瓶斜插三两枝带露辛夷。
谢闻道筛选一遍后身子端坐在书案边,墨香飘逸。他对鬼神之说只能心存敬畏,并不全信。若有必要,今夜他亲自去一趟。
时间一点点流逝,烛光摇曳,窗边开了道小缝,外面雪色依然,天气显出几分昏暗。
这时,青瓷灯芯爆出细响,一痕霜白爬上案头。是风雪刮开了窗户,漏进些冷气。
谢闻道指尖悬在泛黄案牍上方,凝住。
墨字间洇开的血渍,竟与五年前那场悬案里的血印重叠成同样的弧度。如此巧合。
青铜镇纸压着蛛网般的线索,冷铁令牌在袖底硌出红痕,而窗外飘进的雪片正巧覆住卷宗末尾的“冤”字。
五年前那场悬案……如此相同的手法!
他隐隐约约感受到,这其间一种必然的联系,于是对外叫道:“行云,备车。随我去一趟衙内,即刻便出发!”
二人即刻出发,恐晚了一分误了一分。
彼时,奚楚归用过早膳,在书房内习字静心,临摹书圣的真迹。
宣纸旁放着未读完的诗集,那是昨天从宫里拿的。一会儿,他听到亲信敲门,才搁下笔应声道:“进来。”
“将军,这是您要的谢慕的职官薄。此人年方二十二,却已位至从四品。即使有谢氏助力,也称得上人中龙凤。”亲信简允向来与奚明交好,言行上不怎么拘束。
“昨夜打斗时,便知他武功不错,有些能耐。”奚楚归倒也不吝啬点评。
回忆起来此人确实称得上仪表堂堂,顿了顿又补充,“而且,他身上有金针封印。”
此言一出,二人相视一望。
金针封印在浪游真人之后,几乎消弥踪迹,就算民间有着不少传闻,但从未发生过什么大案要案,都快成传说了。
如今怎么会在他身上……奚楚归从简允眼中望出了与自己相同的疑惑。
简允是母亲从亲族里挑中的伴读,平日里在府内府外助力颇多。
“这,谢慕公然对紫微卫出手,本为重罪,您何不借圣上查他?”简允不解。
“暂时不动他,谢氏在朝中和江湖力量深厚。待我查明这一切,证据确凿也不迟。”奚楚归翻开官职薄,静静读起来。
简允俯身收拾桌案,小心折起宣纸,退了出去。室内点着炭火,温暖舒适。
今日的雪小了许多,未及中午便停了。简允再敲门时,已是午时,为奚楚归备好了午膳。
奚楚归仍在读书,却是那本诗集。他屈指抵住卷脊,帛页翻动时簌簌如雪霰掠松枝,眉间却凝着深沉的静。
今日他未穿官服,一身墨色鹤氅衬出修长而坚实的身躯。黑色束腰勒出劲瘦腰线,玉带钩上悬着的将军府玉牌寂然无声。
高马尾用玄铁发扣紧束,瘦削的侧脸难掩冷硬潇洒之气。简允收回视线,轻咳一声:“将军,该用膳了。”
风撞檐铃的刹那,他睫毛未动,任由那痕光晕在鼻梁刻出一道凛冽弧线。
待将半褪的朱砂批注又补了三道细锋,才轻轻抬手问简允:“嘘----你猜,这本诗集里,藏着些什么秘密?”
“莫非,和天枢卷集有关?”简允推测道,很快便推翻了。
那卷集是整个奚朝心心念念的东西,暗中寻找这么多年却音信无几。当圣亦所求甚切。
若是如此,圣上何必多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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