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奚明回到了将军府,简允听完了全程,捧腹大笑:“这人真是,太蠢了……”
“我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奚明也是忍不住笑起来。
“但是将军,您是怎么做到伪造杨刺史的字迹?还让‘客来’的人替您作证?皇椅上那位真的这么简单就会相信?”
“杨家那位老爷子,他书法闻名一方。强将手下无弱兵,杨节义应该也不差。他递的折子我看过,想要仿照不难。杨常二氏息息相关,那证词是真是假不重要,常家的令牌在客来的人手中,已经洗不清了。”奚明躺在自己椅子上,翘了个二郎腿,细细分析,“‘客来’嘛,还是要感谢槿暮姑娘。这下皇家没有对谢慕出手的必要性了。”
“但是他们整个谢家在津河,听说和贩盐扯上了不小关系,这肯定会牵连他。”简允想着,自家主子不就是想要保谢慕吗。
“先让人出来吧,他们津河那边我还没顾得上了解。凭他的脑子,只要他们没做过,翻手应该不难。”奚明想着那人的一身傲骨,责任感和使命感快要把人压垮,却还在半撑着负重前行。
而他自己,没有那么重的责任感。
反而过得舒服自在。顺便逗逗别人。
这就够了。
“将军,恕我多嘴,您是不是对谢少卿太上心了?我们为什么要不遗余力帮他?”简允还是觉得为一个陌生人没必要,“就像当初我们去魏南县,功劳是他的,耽误了我们的任务,受罚的却是您。还有您去无妄,一身伤不说,他还不领情。”
“计较这些做什么?虽然我不是个好人,没有一片慈悲济世之心。但你看这么好的苗子,咱也不能给人添堵是吧?”奚明起身准备出去,又补充上,“况且,他这人,也挺有意思的。”
挺有意思。
简允听着这话,一脸忧虑。
若人家谢少卿是个女子,恐怕现在人已经在将军府上了。
但是他什么也没说,劝一个装睡的人,这种想法简直荒唐可笑。索性闭了嘴。
奚明悠闲自在地走了,想到明天就是三司会审,今天倒是可以去提前祝贺他了。
……
此刻,羁押室。
谢慕浑身伤痕,凌乱的发丝缠绕在脖颈上,脸上混着血水。
“你们……是杨家的人?”谢慕冷眼望着周围数十名黑衣杀手。
对方毫不理会,直接挥剑扑上来。
房间里响起一片刀剑碰撞之声,门外躺着晕倒的小官吏。
雪襟没带在身边。
恰好,谢慕趁机拾起地上掉落的长枪,挥舞刺出却留了三寸余势。
枪缨铜铃随回撤之力震颤,声波激荡,折射出光刃交织成网。
一□□中,一人应声倒地。
几个招式下来,谢慕面上疲惫与血珠交织,对方已折了半数人。
“就凭你们,也太不自量力了。”谢慕大脑飞速运转,看着面前倒地的几个黑衣客,禁不住嘲讽。
对方受到了挑衅,带着怒火拔剑而来。
敌剑刺入光网刹那,他突旋枪杆扫向墙壁方位,地面积水反照枪上银光倒卷如瀑,逼其自封穴道。
他刚转手,想再给对面人一击。不曾想身后一剑刺中了脊背,旧伤开裂。瞬间,疼痛卸下了他手中的力气。
“将死之日,还是装的清高。”对面见状,趁机围上来。
此时外面的奚明刚好闯入,二话不说,直接迎面对峙。剑身震动如龙吟。
两招下来,没怎么费劲,含霸轻点敌刃三寸弱处,借力卸甲,只有谢慕一人愣着。
“谁派来的?这水平也太菜了。”奚明乐呵呵地走向前,踩着地面上的血迹。
谢慕呆呆望着他,一双冷艳的眸子中浮现出了复杂的神色:“谁让你过来,不需要你管……”
“少卿,我说过我能保下你,你这脾气都不能改改,天天看我跟仇人一样。”奚明把含霜放了回去,别在腰间,踏步过来。
一身黑衣,劲瘦的身躯在几缕明暗交织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挺拔,逆光而来。
他刚伸出手,想去扶起受伤的谢慕。
对方却语气冷冽,丝毫不领情。
“我……你是我什么人,我又是你什么人!别管我!”谢慕一时间声调拔高,难以置信,“你都做了什么……你别管我,你这人情我还不起,别掺和进来了。”
“谁说让你还了。我仗义,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可以吗?难道在你心中我们紫微卫就是狼心狗肺应该避之不及?”奚明一再被拒绝,一时间脾气也上来,一把扯住谢慕的手。谢慕躲了回去。
在这逼仄的小房间里,半缕光线斜着打在谢慕肩膀上,手背鲜血痕迹明亮。
奚明看着他唯恐避之不及的眼睛,一脸受伤:“少卿,你这么说真的很让人寒心。我搭上自己半个情报组织,换你们半个谢家的名声,换你安然无恙。我都没说什么。”
“你……你把你自己牵扯进来了?!”谢慕望着他那一双素来杀伐果断的眸子里流露出的悲痛和不解,一时凝噎。
奚明点了点头,那目光中忽然有一丝热情,那温度肉眼可见,灼伤了谢慕的心。
他向前走一步,他想凑近谢慕。
谢慕察觉到,用那只带着伤的手臂拦住了他,自己向后退了一步。
“谢谢你的一切好意,但是我不需要。”谢慕轻轻说,不曾抬头,“重话我说不出来,你走吧,别再来找我了。”
奚明的步子停住了。
羁押室里漆黑的墙壁雕刻着形形色色奇怪的纹路,无声,静默,像嘲笑的妖魔。
他没再说一句话。
转身推开门出去了,干脆利落。如谢慕所愿,没有回头,没有纠缠不放。
谢慕刚才持枪的手受了轻微的擦伤,被敌方刺到的伤口血迹顺着手指滴一下,和地面上斑驳的黑红血印交杂在一起。
血迹流落,混杂隐没在黑暗中。
他站在原地,望着奚明离去的背影,不曾移动一步,不曾张口挽留。
奉天殿,三司会审。
辰时鼓响,刑部尚书、大理寺卿与御史中丞分坐黑漆案三方。堂下谢慕镣铐未除,素麻囚衣却齐整如常。
与往常不同的是,今天三司之上,一把龙椅赫然陈列,奚恒坐着,面色模糊。其余相关的官员在下面依次坐着。
奚明得到允许,佩剑坐在奚恒旁边下侧的位置,目光平静,漠然注视下面的一切。
御史中丞忽掷出一卷密信:“这是昨日奚将军呈上的,部分线索经查验,符合。”
这话在人群中引起了不少的惊动。
有些人尚未得知此事,莫名其妙。
刑部尚书王壬正欲质询,却见谢慕咳出血痰,污了证物上“闻道亲启”四字,朱砂顿时晕开如残阳。
奚恒问:“听闻昨日,在大理寺内,谢少卿刚经历了一场无名的刺杀,可有此事?秦寺卿知道吗?”
“这……今晨才得知的,臣也是惊骇不已。”突然被点名,秦时赶忙出来,“刺杀我朝命官,胆大包天,其罪当死。”
谢慕在下面被人扶着,好像只剩了一口气,一脸病态的苍白,一看就是折腾久了。
“少不了你的责任!”奚恒淡漠地注视着他,又把目光放到台下一众官员身上,“昨日,一封密信传到我手中,议论我朝密事,并且造谣惹是生非,不如先听听杨刺史有什么见解。”
御史中丞今天一早把从常盛口中套出来的话,尽数呈递给了奚恒。在到奉天殿之前,奚恒刚发了好大一通火。
一通招数下来,该招的不该招的全招了。御史台那些人把常盛勾结着杨节义干的混账事事无巨细全记了下来。
尤其是关于皇室的那点东西,私下里谈了两句还好,放到黑纸白字上,就是罪证。
御史大夫望着台下的谢慕,朝他使了个眼色,转瞬即逝。谢慕瞬间心领神会。
奚恒碍于常明玉和自己密切的关系,他不好处置常盛,直接拿杨节义来撒火:“说说,那些所谓的传闻,到底是还在禁闭的谢慕一手操纵的,还是你做的?”
杨节义瞬间跪下了:“陛下明鉴!绝无此事!常长史一时糊涂,绝非我本意。”
奚恒丢下去一捧残留的密信:“这是从你们四方馆里面找出来的,你可认得?”
房砚望见那纸的颜色,冷汗冒了出来。
真是恨不得跳出来把人揍一顿。
却忽然被点名:“房尚书可有什么要说的?不如打开看看,这里面是你向杨刺史交代的皇家秘闻还是你们勾连陷害的证据?”
奚恒这番话,怒火直接烧了出来。
奚明心中暗自庆幸,这不是天助我也,谁知道房砚一把年纪了,交代这么重要的东西还敢写信。
好巧不巧,还被常盛那个蠢货留下来了。这下倒不用他费口舌了。
一望见台下的谢慕,那人身上带着锁链,却目光清冷坚毅,丝毫不屈。
静静注视着面前这一场荒唐的闹剧。
奚明的心忽然刺痛,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向他施以援手,却像是面对一座冰山。
丝毫动摇不了他的一分温情。
谢慕感受到那道目光,高堂之下,他躲开了视线,他的手指动了动。
房砚跪在地上不说话。
奚恒来回踱步,差点走下台阶指着他的鼻子训斥,却生生忍了下去。
奚明暗自思索,不难猜测,房砚给杨节义写的,十有**和元顺初年以及缚雪刀式有关系。
和他昨天想的都对得上。
歪打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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