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们到了。”侍从说。
奚还安一路水土不服,但硬是一路挺了过来,踏入北境王室所在的城门之时,多有感慨。
过了边疆的苦寒之地,北境的模样逐渐显现出来。五颜六色的房屋,画着各种海浪模样的图案,在那辽阔的城镇里一眼望不到头。高大的城门隔绝了近处的视线。
再远处,是山河蓝天。
但此身踏出了国境,便是套上了绳索的鹰,和自由再无关系。
谢闻道在奚还安身侧,望着公主忧郁的面容,一时间静默无言。
想必她也是知道现在的境况。
再多的情怀抱负,纵然名冠朝堂,文武兼备,仍然抵不过一介女子之身。
“少卿,我们和北境那多王室约定的地点,就是在这里了。”侍从小心翼翼。
“怎么还不见人?”奚还安身边的侍女问,紧皱着眉头,“这蛮人真不懂礼。”
就此,便可看出那多对奚朝的态度了。
两国邦交,事先等候也是一种尊重。
高大的城门之上巍然有将士守卫,但在猎猎长风之下,彩旗招展,不见门开。
谢闻道想到自己车厢里的手谕,起身前往去拿。一列将士在艳阳之下细密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目光有了几分焦急。
他刚翻身上车,一双纤细的玉手抓住了他,顺着望上去,耀眼的异瞳之色一下子让他辨出了来人是谁。
他让人上了马车,问:“你怎么来了?”
“他不放心你,我能帮你。”花槿暮语气平平淡淡,“对不起,之前误会你了。”
谢闻道望着这姑娘不那么情愿的回应,想必奚楚归都告诉她了花铃人之死的真正原因,这才让人跟过来。
他取出手谕,想到了什么,抬眼问花槿暮:“你是北境人吧,这里倒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花槿暮嗯了一声,正准备说话,外面响起了喊声,“接应的人来了!”
于是他退了出去,隔着几个人看到了穿着花艳颜色的迎亲人群。
那多和中原的服饰差异明显,上身融合紧身剪裁与交领设计,丝绸面料上绣有藤蔓和祥云纹样,华丽繁复。
下身则结合宽松长裤,系皮质腰带,垂坠飘逸,点缀龙凤图案。华贵典雅,元素和谐统一,色彩对比鲜明,尽显奢华气质。
“有失远迎。”从那人群中缓缓走出来一个硬朗的中年人,一身红黑服装,“吾乃那多长使宫藏,今日宫中有些变故,有失远迎。”
十分威严的声调。
谢闻道上前,在对方含着笑意的眼睛中与其寒暄过后,递上信物,带人进了城。
在马车上,花槿暮小声对他说:“这人,之前和匀兰走的特别近,现在对他们恨之入骨,见风使舵的小人。”
“为什么这么说。”谢闻道问。
“匀兰,在靠北的地带活跃,和那多王室最初关系亲近,慢慢在民间有很高的声望,甚至能够影响宫中的决策。脱里刚即位这两年急着施展,肯定不允许有人觊觎自己的权力。”花槿暮慢悠悠说。
“那这个匀兰教,究竟是怎样的?”
“一个混淆阴阳祸乱朝纲的组织。由于北境民风开放,崇尚武力,对力量有天然的崇拜。这个不以性别判断强弱,而以武力判断强弱的组织受女性拥戴。后来演化出了多元性别,越来越乱。”
“多元性别怎么说,难道还能有不是男人的男人和不是女人的女人吗?”谢闻道此前对开放之风略有耳闻,但未曾深入研究。
一个没有掌控离魂散却能够并列三大教派之中教派,一定是有过人之处。
“可以从男人变成女人,也可以是男人但是不承认。女人也一样。”花槿暮好像看多了,并没有什么大惊小怪。
谢闻道还是震惊住了。
他自诩自己不是传统守旧之人,虽然肩负着谢家的责任,却没有禁锢着自己。
但是如此多元的性别,还是一度受到那多支持,在这样的号召之下的风气,仍然是让他眼中惊讶了一阵。
正当他准备继续问的时候,有人说话。
“贵客,请。”宫藏说。
一位漂亮的棕发女侍为他们拉开车帘。
花槿暮蒙着面,随着谢闻道一起下去。
面前有三级阶梯,蓝色殿身和红色殿顶的宫殿与奚朝皇室的大不相同,像是圆筒一样,不大,却修建的十分精致。
奚还安在前面走着,和宫藏并列。
花槿暮在身旁小声说:“刚才那个棕色头发的,是个男的。”
谢闻道诧异。
对视上她那双灵动的眼睛之时,仿佛明白了些什么。刚才在下车前,她便为自己的眼睛贴上了什么东西,使其颜色一样。
他们随着奚还安,走进这处耀眼的殿堂时,处处金光闪耀,却没有见到脱里。
“王上今日公务繁忙,特意交代了您的住处,还请您移步。”宫藏吩咐周围人,带着奚还安介绍过了简单的情况便下去了。
随之带来的那些陪嫁,一并收了去。
匆匆忙忙,连那多王上的面都没见到,虽说入乡随俗,但如此无礼,也是让人气急。
谢闻道被安排到一个明黄色底调的屋子中,一张圆扇一样的大床,上面挂着厚厚的帘子,清新的野草味在房间弥散。
外面的人拿来了一摞面巾,交代他们凡是出门,定要蒙面示人。
谢闻道等人走之后,望向身边戴着面纱的花槿暮,问:“这是那多的传统吗?你是这里什么人?”
“我只是流落到中原的孤儿,北境没有带着面纱的传统。”说着她用手挑起来送来的面巾,凑近闻了闻,问道,“你有没有觉得,这味道有些怪。”
谢闻道摇了摇头,并没有什么异样。
“我在跟着你们来的时候,有一段路是走的北边的城郊,明明热闹喧哗,但我总觉得他们身上有一种奇怪的味道。”花槿暮自顾自说,“我的眼睛,可以看透他们最初的性别。”
“你的意思是,这里有许多人,他们的性别不是自己最原始的?那多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做?混乱无秩序只会带来更多麻烦。”谢闻道觉得这个国家好奇怪。
“匀兰有一种术法,可以多多少少改变人的性别,他们也是凭借着这个,获得了那多曾经的王的青睐。如果改变之后的男性和男性可以在一起,并且能够生育,针对女性的抚恤开支就能省下一大笔,还能生活得更好。各门医师也能从中捞一大笔,并且和那多自由奔放的传统相贴合。”花槿暮认真说,“何乐不为呢?”
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
谢闻道着实没有想到。
“对身体伤害大吗?”他问。
“不清楚,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脱里也就这点做对了,现在和匀兰闹掰,能把那群魔乱舞的乱象收一收。”花槿暮说。
接着她又疑惑,“据我所知,脱里是个很会交往的人,怎么会冷落奚朝来使?”
“那就说明,他有更重要的事。比两国邦交更棘手,更紧迫,必须要他处理。”谢闻道好像并不在意。
他此行确实是有任务在身,但是人家执意不见,他也不能够怎么样。
当晚,两人借着夜色昏暗,凭借白天对地形摸的熟悉,溜出了那多王宫。
奚还安的住处和他们隔得很远,他们被安排宫中在偏后的角落,守卫很少。
“咱们竟然走的这么顺利。”花槿暮把自己的衣裳整理的工工整整的。
无论何时都要保持着精致体面,这一点倒是和故去的花铃人人十分相像。
“重点不在我们身上。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事,能让宫中布署的人这么少,脱里一直不露面。”谢闻道心中生出了几分怪异。
他们顺着树丛,和偶尔**的空地,摸索进了那多王城边郊的地区。
他们计划的是晚上在附近探探情况,明日早晨掩人耳目,重新回到住处。
夜风吹着,带着草木的清香味。
明月似弯钩,高悬苍穹之上,整片宽广的地方五颜六色的房屋蒙了一层薄纱。
一个黑影在小道上慢慢溜着。
由于他们隔得太远,看不清那是人是怪,只能继续接着轻功向前跨越,溜到了一户人家房檐上面。
这才看的真切。
这是个挽着长发的男子,穿着打扮和今天的宫藏有几分相似,却没有那么高贵。
他从一扇小门中溜进一家院子,像是要偷偷摸摸做些什么。
“小偷小摸。”花槿暮嘟囔着。
没想到那人手中却亮起了一把刀,耀眼的红宝石镶嵌在手柄上,趁着一个醉眼朦胧起夜的人刚跨出房门,便一刀刺去。
“住手!”谢闻道飞速闪过去,想一把夺下他手中的刀,没想到终归晚了一步。
那人在瞬间,便用锋芒刺破了起夜的无辜之人的后颈,那人在地上痛苦地蜷缩,嘴里呜呜呀呀,但是发不出来声音。
花槿暮一把抓住了行刺之人的手臂,意料之外,十分纤细,转身却见那人闪着阴冷的目光,明明是男子的面庞。
那男子刚想动手,被谢闻道从身后击中了小腿,扑向前跪倒在地,被反剪住了手绑了起来。手上的匕首随之掉落,叮当一声。
“说,你是什么人,要干什么。”花槿暮恨恨地望着他。
那人还不服输,想要扑向前咬她。
同样阴冷的匕首碰到了他的后颈,谢闻道平静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要么活着交代清楚,要么带着问题去死。”
说着刀刃向前深了一寸。
血迹带着火辣的疼痛刺醒了那人。
“我说,我说。”带着哭腔的女声响起,那人的肩膀颤抖着。
那人哭哭啼啼,“我是个中了毒蛛的人,为了活下去,只有把新的毒株放在他身上……放了我吧,我也是无辜的。”
“毒蛛是什么?”谢闻道问。
“这是一种改变性别的俗称,指的是接受性别改变服了药的意思。”花槿暮在一旁解释,接着话锋一转,“但是,中了毒蛛只能改变性别,你这是在做什么?”
说着她弯腰在月光下捡起了那把匕首,仔细端详着,忽然,猛地把那东西抛了出去,整张手颤抖着。
谢闻道慌忙向前,没想到身后人趁机蹿起来,妄想逃跑。花槿暮直接一手飞到甩过去,刺在那人的脊背上,险些把他的身体穿透。
那人瞪大了眼睛,僵直向前扑倒在地,口中嘟囔着:“你们都会被虫子吃掉……”
说着便断了气。
刚才被刺中后颈的人,从地上缓缓站起来,身上鼓起了大大小小的透明脓泡,整双眼睛变得猩红。
那些脓泡里,密密麻麻的细长白虫险些将皮肤冲破,无数双小眼睛隔着薄薄的皮肤望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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