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来的小宫女？”
林苑卿侧着身子将迎面而来的木盘躲过去，堪堪稳住身形就听见了一句质问。
她伸手抚掉胳膊上不存在的灰烬，冷着声音说：“走岔了路，现在就离开。”
“呵。”那人嗤笑出声，慢悠悠转过身，声音里明晃晃的高傲：“能与碧影交好的人，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还没等林苑卿拦住她问个仔细，她便下了台阶快速离去，只留下一个直挺的背影，在匆忙的宫女中尤其亮眼。
林苑卿垂下眼眸隐去眼中的情绪，迈步向永和宫的方向走去。
路上碰见神色焦急的太医，背着医药箱往永和宫去，还有几个宫女和太监面上惨白，躬着身低头快步往返。
她来到门口时恰好遇见了福公公，他刚从屋内出来，额角沁着冷汗，嘴里还嘟嘟囔囔说着什么，抬头向外望时看见了缓步而来的林苑卿。
“云姑娘。”
福公公快步下来催着林苑卿往屋内走，林苑卿稍微加快脚步侧耳听着福公公的低语，“云姑娘，三皇子殿下的病情好似又加重了，方才短暂的醒了，双目无神一言不发的坐起来，环顾四周后突然吐出一口血，那血发黑...”
惊心的话他顿时停住，随后福公公话题一转问道：“太医急急赶来，我原以为您早已来了永和宫，怎的这时才来？”
“迷了路。”林苑卿小声解释道：“我原是想找熬药的宫女问问，谁曾想一步踏错，去了别处，我绕了好些路才勉强到了这儿。”
“福公公。”她堵住福公公要起的话头，说道：“我先去为殿下把脉。”
进入殿中，床榻前围了不少人，太医来了三个，周遭还有端着药和水盆的宫女，林苑卿一一扫过，在人群里看见了一个熟人。
她只是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来到窗前问：“各位太医，可有看出什么？”
其中一位是与她打过照面的许太医，他回神看见林苑卿，如实回答：“并未，三皇子殿下所中之毒太医院医书中从未有所记载，我同二位太医商研许久也只得出，殿下若有灵药相助最多可再活七天。”
“此毒来势迅猛，不过几日已浸入五脏六腑，他日再攻入脑中怕是再无回天之势了。”
林苑卿点点头，向前把了脉，脉象与许太医所言无异，倘若真无解药，不必等到七日，三日之后就会暴毙。
“敢问许太医，太医院所说的灵药可是归灵丹？”
许太医听见那三个字，瞬时将视线投到林苑卿身上，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他伸手摸摸胡子说：“正是归灵丹。”
“归灵丹可谓是世间灵药，太医院中未有，你即便知晓它叫什么也未必能得来，此法实在欠缺。”
“是啊，太医院医书中虽有记录可那也不过寥寥数言，出神入化可缓毒素蔓延，为我们争取时日来研制解药，可你我当中又有谁人见过那归灵丹？”
剩下两位太医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补充道，声音里满是忧愁。
“我见过。”
林苑卿抬头与许太医对视，语气坚定。
“你...你见过？”一位太医摇摇头，又快速否决：“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也是头一次了解到归灵丹，你如何能见得？小姑娘切莫为了立功而口出狂言，这后果不是我们能承担的起的。”
“归灵草长于绝崖之上，受日月照拂集天地灵气，所处之地百花盛开，草木繁衍，生生不息，每当正午之时雾气散去，阳光洒落，是取草药的最佳时间。”
林苑卿并未去反驳太医说的话，只是平静有条不紊的介绍制作归灵丹不可缺少的一味草药。
“是，你只是知晓它生长条件，敢问这位姑娘有几成把握带回归灵草？”
许太医本想阻拦同窗的手一顿，默默背到身后，微低着头思索。
“十成。”林苑卿抬头目光坚定，向前一步又重复一遍：“我有十成的把握。”
“那我等便上报陛下此事，你既有把握我们定全力配合你。”一位太医双手交叠抬高作揖，直勾勾盯着林苑卿说道。
林苑卿点点头，绕过他们几人，停在一个宫女面前。
那宫女低着头，手里捧着盘子，视线投在盘子上，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惊慌，而她站的笔直，手端的很稳，全身上下没有一丝的惶然。
“你。”林苑卿面对着她，伸手扶着她的手臂，稍微用力，让宫女抬起头与她四目相对，“跟我去太医院。”
话毕，不管宫女有何反应，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林苑卿先行转身离开，留给他们一个坚决的背影。
那宫女顿了两秒，突然缓过神，盯着林苑卿的背影，跟着她走出了永和宫。
门被从里边关上，大部分光线被隔绝在门外，空气里浮着些许灰尘，房间里的两个人都没开口，安静的可怕。
“没想到姑娘原是这等身份，难怪我觉得您身上有贵人之气。”碧影勾起唇角，将手里的端盘放在桌子上。
“我有何等身份？”林苑卿面上有些笑意，声音却冷淡的很。
碧影没料到林苑卿是这般语气，她自认为之前的谈话她们还算愉快，于是得了质问后也不敢再口出狂言。
“你若是不说我有何等身份，那我便替你开口。”
林苑卿这句话如同斧锤字字敲进碧影的心里，让她浑身一哆嗦，喉口好像被堵上了团棉花，气也喘不上来。
“碧影？”
“是...”
一声轻笑在房间里响起，随后是吐字清晰的话语：“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是一对双生子的故事，本来她们二人身在家乡无忧无虑，有一天无缘无故被灭了门，全府上下除了她们二人再没活口。”
“姐姐身子羸弱，路上全靠妹妹扶持，如果没有妹妹她回死在那年逃亡的路上，她们以为到了京城日子便会好一些，那些噩梦也会远离她们。”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她们被人算计入宫，每天为项上的人头担忧，她们提心吊胆，直到有一天一个神秘人说，他会帮你们逃离苦海。”
“她们信了，什么代价都愿意，到了尽头因为慌不择路，被人利用，妹妹被他诱导说，只要妹妹帮他做事，姐姐就会平安无事，妹妹太想姐姐平安了。”
“于是她瞒着姐姐和那人交易，你说是吗？”
林苑卿起身将碧影拉到桌子旁，让她坐下，此时碧影双目放空，身子在微微颤抖。
林苑卿看她一眼又继续说：“姐姐虽身子不好，却头脑清明，她何尝不知道天下没有白来的好事，她向那人提出交易，那人同意了。”
话音刚落，碧影的眼眶里蓄满泪水，眼睛一眨，泪水就滚落下来，她麻木的抬手缓缓擦去水滴。
“确实感人，不过姑娘同我说这些有何用意？”碧影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悲伤，面上也快速作出调整。
“月季，你还要错到什么时候？”林苑卿靠近她自上而下看她。
“你分得清吗？”碧影勾起一抹苦笑，声音陡然拔高：“你分得清吗！！”
“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样，不是...”
“那是怎样？”林苑卿退开一步，面色平静吐出一句：“月季。”
“是她要算计我，她根本不在乎我，从小到大只会抢我要的东西，我挑的糖葫芦，我画的月季花都被她抢走了。”
“父母的爱也被她抢走了，只是因为她体弱多病，可是凭什么，我每日勤学苦思，想做的再好一些，他们为什么不把目光放在我身上。”
“连那晚灭门，他们都把她护在怀里，让我独自一人躲在幽暗的柜子里，那天好冷啊，我什么也看不见，耳朵边都是哀嚎惨叫，我好痛苦。”
碧影双手抱着头，吸了吸鼻子，缓口气继续说：“是，我是和他做了交易，不过我是要她死，要我的姐姐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后她说出来的话近乎癫狂，声音嘶哑，笑声凄凛，眼睛里染上了恨意，她抬起头恶狠狠盯着林苑卿。
“你知道了我的秘密，你就应该去死。”
“你问我，我分得清吗，那我现在问你，你分得清吗？”林苑卿叹了口气，伸手给碧影身上扎了一针，让她短时间先稳定下来，安静了些。
林苑卿拿出从她们房间里搜出来的手串，摆在碧影面前，“你可知这是何物？”
“一串手串。”
“这是你姐姐为你做的。”
“不...不是，我从未见过，是你...你在骗我。为什么骗我！？”碧影不能动弹，只能张着嘴嘶吼。
“那这个呢？这个你总是要识得的。”林苑卿从衣袖里拿出那个荷包，放在手串的盒子上。
那荷包做工不细致，许多处都绣错了，线头坠在外边，看起来不如手串珍贵。
“你动我的东西。”碧影咬着牙质问。
“嗯。”
林苑卿轻飘飘的一句嗯让她偃旗息鼓，闭了声，随后她睁着眼看林苑卿拿出一把刀，细致的将荷包上绣着的月季拆开，露出下边的文字。
那下边是两个字——碧影。
‘碧影’二字绣的显然要比月季好看，可以看出拿针之人的用心，当字显现出来后，碧影便闭上了眼。
“你现在可以回答我，到底是谁分不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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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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