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种种王万敌并未对弟子细说,王大崇只奇怪父亲为何要寻这药方,但他素来不入王万敌的眼,故也不敢多问,待和孙仲慧离开阮家疾奔数里后,便停下脚向孙仲慧讨要来看。只见那黄麻纸上写着的不过是黄芪、白芍、生地和干姜一类地温补药方,左右也无甚出奇地地方,不由大失所望。
“爹让咱们千里迢迢小心寻访,就为了这劳甚子?”他拿着那纸笺在手里掂了掂,“咱们白子山金云派,什么时候做起这等杂事来了。”
孙仲慧从他手中拿回药方小心收好。
“到底如何,总要让师傅分辨才是,快走吧。”
王大崇见她在月光之下身姿清新如荷,不由心头一热。
“等等,且别急,难得咱们两个单独出来,也好说说知己话儿。”
孙仲慧听到此话别过脸去,正色道:
“张师兄,此刻回白子山向师傅禀明正事要紧。”
“你就是这般心急,”王大崇笑道,“等咱们回去,你动辄躲着我,我就是想与你打个照面也难。”
“正是那些风言风语我不爱听,”孙仲慧冷笑道,“你莫再乱打主意,再不离远些,莫怪我不顾师兄妹之情。”
“你!”王大崇急了,“我对你一心一意,到底有什么不好,嫁给我未见得就辱没了你,你看不上我家,可也想过我爹对你的抚育之恩?”
“张大崇,师傅对我的恩情于你有什么相干,”孙仲慧大怒,“莫说我这辈子绝不嫁人,当真要嫁,就是嫁猪嫁狗也绝不嫁你!恩师若来劝我,我一刀了断自己,把命还给他老人家也就是了!”
王大崇见她气的眼下泛红更增颜色,一腔怒气顿时消了,腆着脸说:
“好了,你既然不爱听这个,咱们说些你爱听的就是了。”他想想又笑道,“反正你也不打算嫁给别人,咱们的事也不急在这会儿。”
孙仲慧对他厌恶至极,只觉得这人死皮赖脸真如狗皮膏药一般,偏偏又是师傅独子,当真棘手,正想再说几句令他死心,却听身后忽有人嗤笑:
“窈窕淑女,君子好求,小师妹,你这架子未免摆的也挺大。”
只见一个中年书生模样的人摇扇走来,孙仲慧心下一凛:
“大师兄原来也在此。”
这人正是金云派大弟子平紫原,同门之中他跟随王万敌最久,但王万敌嫌他悟性平平,近些年来对他越发不耐。孙仲慧入门时日虽不及众师兄,但她天赋极高人也勤勉,颇得王万敌青眼。王万敌本是个十分随心所欲之人,行事只论喜恶,不论对错,他自己是非观念都已如此,门下弟子行事往往也在正邪之间。
平紫原虽十分嫉妒这个小师妹,但碍于师傅,在白子山上倒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如何,只偶尔在些无关紧要之事上略做刁难。他奉师命在左近杀了一名得罪金云派的人后,前来和师弟妹汇合,谁料竟碰到王大崇剖白心迹,自然王大崇这份心意金云派上下无人不知,只是孙仲慧不喜,且师傅并未表态,大家也就装聋作哑含糊着。
“我说小师妹,你这眼孔未免太高,难不成崇弟这样的人才还配不上你不成?”。
“大师兄言重了,师傅将来自然会为王师兄挑选名门淑女,却不是我这父母双亡的孤女能高攀的。”孙仲慧语气平板。
“你素来得师傅看重,恨不得日夜带在身边的,又何必如此自轻。“平紫原阴阳怪气道,“其实不如就此成了一家人,还怕师傅不传你几手绝学吗。”
其实平紫原绝不愿孙仲慧嫁给师傅独子,否则以师傅的偏心,怕是假以时日连衣钵也要传给这小妮子,故他方才听到孙仲慧坚拒此事不由着实松了口气,只是嘴巴上却不相饶,必要刺几句令对方难受。他见孙仲慧低头不语,心中大是畅快,对她一伸手:
“师傅命你们去拿的药方呢,拿来我看看。”
“大师兄,此药方未得师傅首准,怕是不能递上。”
“师傅略一说,你就拿来当尚方宝剑使,”平紫原一抖手腕,“还不拿来!”
孙仲慧拿出药方纸笺,略一犹豫正准备递给他,谁知就在这当儿,平紫原以为她不肯,手一翻使出招‘大悲清风’就要扣过她手腕去拿,孙仲慧的手下意识一缩,使出招‘红莲叩叶’翻手脱出,。
她若使别的招式也罢了,可这招‘红莲叩叶’是王万敌自创擒拿‘碧海涛生’中的一招,这套擒拿共计二十三招,招招又含四五种变化,近身短打极有威力。但这套功夫练起来殊为麻烦,需得反复陪着拆招练招,王万敌无甚耐心,不过偶尔教上众弟子一招半招,多年下来连平紫原也未学得上一半,此刻他见孙仲慧这招使得极熟,不由惊妒交加,以为王万敌已将整套拳法都教给了喜爱的小弟子。
“好啊,这就显本事来了,”平紫原冷笑一声,“既要动手,那师兄就来领教你的本事!”
孙仲慧后退一步。
“小妹绝无不敬之意。”她正准备将药方重新递上,忽听声辩形往右闪开一臂之长,嗖嗖几声两枚蒺藜钉贴着的她耳朵打进了身后树干上,同时孙仲慧左肩一痛,毕竟两人距离太近,还是被打中一枚蒺藜钉。
孙仲慧惊怒交加,不及将暗器起出就用右手“刷”的从腰上抽下那条银光闪烁的软鞭护在身前。
“大师兄!”王大崇惊呼,“小师妹你,你没事吧。”
“你离我远些。”夜风中孙仲慧感到自己的长发正刷刷绕在脖子上,她一抖银鞭冷笑道:
“大师兄,小妹受教,这就领教你的高招。”
说罢她一鞭子如灵蛇直出正击平紫原鼻端,平紫原弯腰用手中的打骨扇去敲她的阳交穴,只觉背后有风,忙向左一滚躲开鞭子,同时刷的打开手里折扇,蹂身跃前对着孙仲慧右肩削去,那扇子骨其实以生铁铸成,边缘锋利劲力甚大,孙仲慧不敢用鞭子硬接,一卷鞭子去缠平紫原小腿,平紫原持扇下斩,孙仲慧随即又去攻他的颈项。
两人这么来回过了五十招,平紫原显见落了下风,但孙仲慧左肩挨了枚蒺藜钉,不出一会儿血就已滴滴答答从袖口低落,脸色惨白,平紫原见状心喜暗想:
“这小贱人快支持不住了,我也不取她性命,废了她一只手,想来师傅往后惋惜之余也只能罢了。”
王大崇武功逊于这二人,在旁持剑打转只是插不上手,只能大喊着“大师兄快住手”及“小师妹快给大师兄陪个不是”等啰唣言语,只见孙仲慧脸色越来越差,忽然一鞭子挥上王大崇的脸。
平紫原大惊,自己教训孙仲慧也就罢了,可若连累王大崇,师傅那边需不好交代,他忙一挥扇子击向孙仲慧膻中穴,谁料此时孙仲慧劲力一收反脚实实踢中平紫原胸口,平紫原往后急退了两丈远才堪堪站住,张口想说什么,却哇的吐出口鲜血。
“你!”平紫原气的双手颤动,却不敢再上前。
孙仲慧素见王大崇已慌忙上前扶住了平紫原,心念一转收起鞭子就施展轻功向南逃去。
待逃的稍远她先用小刀划破肌肉拔出满是倒刺的蒺藜钉,又包扎好伤口以免血迹落地,奔行约十里之后摸进一户乡下人家,见院内有见有挂着晾着的衣物,就先换了血衣,又见旁边马槽里系着匹高头棕马,便一跳骑上马背,又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咚咚砸开大门,见屋里灯光亮起随即纵马前行。如此又奔驰至第二日傍晚,她已疲惫不堪,见远处几家连着商寮人群聚集,便下马走了过去,走进第一家酒楼后将马交给伙计照顾,自己上二楼坐下点了碗面,这才稍舒口气。
孙仲慧自八岁起投身王万敌门下学武,一晃十年已过,她心知师傅行事不能以常理推断,自己若贸然回去未免有风险,更何况她有一桩多年心事为了,如意既然学艺已成,故决意横下心先办成此事,之后如被师傅抓住是罚是打那也不放在心上了。
可她毕竟行走江湖的次数甚是有限,一时倒也想不出自己那件千头万绪的事该从何处下手。
此时伙计已端上面碗,花瓷碗里是金黄滚烫的鸡汤面,上面细细撒了一层切碎的青蒜,孙仲慧刚扶起筷子,忽听楼下一阵喧哗,有人高喊:
“偷马贼定在这里面,快去报官!”
她心里一突,站起来沿窗翻出落在旁边屋檐上,只见下面有人骑着匹大黑马,手上又牵了她那匹棕马,周围已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幸而天色已暗,倒也无人发现她伏在檐上,只见牵马人气愤喊道:
“不知谁牵走俺这匹良马,只留下二十两银子,这马可值八十两!要不是俺手上正好还有这匹大炎乌,怕是追都追不上……”
孙仲慧方才明白,自己不明所以倒误估了这马的价格,现在师傅没来,竟先被这马贩追上了,不由有些啼笑皆非,见十丈处的连绵楼院大红灯笼高挂,往来相当热闹,想着人多处更易藏迹脱身,于是不及细辨就贴着屋檐奔过去,又找准一间黑屋一个倒挂金钩摸进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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