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刚两周。
接到妈妈电话。
妈妈说，奶奶去世了。
我只是平静点头说知道，没有太震惊。
更甚者，我还有感慨，有点欣慰。
那个在我心里比恶魔还要可怕的人终于死了。
我觉得毕竟是长辈过世，我只是感慨欣慰，我没有开心高兴，这已经是仁至义尽。
我胡说的，其实我心里挺痛快的。
我真的太讨厌，太讨厌，太讨厌她了。
因为是差班好请假，所有我请了四天假，请了假后我马不停蹄往老家赶。
妈妈也千里迢迢从外地赶回来了。
在会合路上，我也有我的担忧，我可真的一点都哭不出来，要是表哥表姐都哭出来了，就我哭不出来那可怎么办。
不孝顺可是会被千夫所指的！我不想成众矢之的！
等我赶到的时候。
姑妈和表姐已经在哭着了。
待我披麻戴孝收拾好着装后，我不甘落后，跪下就哭。
我一脚抬起，半蹲着，我不想真的跪她。
“呜呜呜……呜呜……”我掩面抽泣。
“啊啊啊啊！！妈！呜呜呜！妈！！妈！！”姑妈一声干嚎，盖过我的假哭。
声音太大，我转头看她，回头时，不慎看清了停在正前方的棺木。
黑漆压上，慎人白布！
我低下头。
听清背后人议论。
“这个才是她亲小孙孙，大姑娘了！她奶奶不在了，还来哭她，唉——以前可怜了，被她奶奶打得！”
“拿这么粗棍子！打她！”
“啧——迈，心狠了！小娃娃都下得手！！”
我淡笑，都是知道的，不知道姑妈和表姐听见了没。
背后议论声愈发张扬，惹得我想哭。
现今想起小时候种种难堪痛苦过往，心怀怨恨。
我太讨厌她了！
鞭炮震天响，纸屑连天飞。
小孩哄抢残炮，惊起做饭妇女，碗筷碰碰响响。
老人靠着枇杷矮树说说笑笑。
人死了比结婚热闹。
我凑不上热闹。
作为亲孙，今晚还得守着她，我不愿意。
“她家只有你和你姐姓黎，你们不守，没人守了。”妈妈语重心长劝我。
“我又不是跟她姓。”我忍住怒火盖住呼吸，我气抖不畅。
妈妈不说话了，示意没有商量余地。
原本就不用我们守，我爸和小叔轮流守，也不知道谁提出来的要一个小辈跟着一起守，姐姐又不方便，只有我了，要在棺材前面守一整个晚上，还要时时刻刻守着香，香一燃尽就赶紧点支新的香，烟雾缭绕一整个晚上，我本来就有点胆子小，加上本来就很怕她，现在更怕了。
“我不守。”我坚定回复。
我的抗议被姑妈听到了。
姑妈怒目而视，可抓到把柄好趁机借题发挥了！
“你不守谁守！！没良心！还想让我们守！想不守！不守拿钱来！拿钱找人守！”
“小妹不用守，我和大舅老舅我们几个守就行了，用不了多少人。”表哥说。
姑妈一下哑口无言，我还有些惊讶，表哥居然出来打圆场为我说话，真是难得，更让人难以置信。
我侧身一看表姐的表情，她要被气死了，亲哥替我说话。
“好。”我笑脸盈盈故意看着表姐说。
—————
我一出生，家里知道性别后，奶奶就让我爸把我送人，还是在大过年期间里，一点儿不留情。
我爸也愿意，他们一家要重新生一个儿子。
而我的出生没人欢迎，没人开心，还是大过年的，我的出生扫他们兴了，作为第二个孩子，最后一个孩子，阻碍了他们迎接新生命。
我从亲戚间的闲话里得知，我刚出生十多天，他们就十万火急联系好了人家，要把我送走,听说钱都收了一部分了。
后来听说是那家人说，小婴儿才十多天，都没出月，太小了，不知道养不养得活，说等养大点至少过几个月再来接我。
我家里人说，好。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我还健健康康，就给我裹紧红被褥，用布缝个三角形小包，里头留些细头发，就这样简简单送去别人家。
原本就要送走我了，是舅舅和舅妈要把姐姐带走，姐姐一走，我再走，家里没有孩子里，白白生了两个孩子结果一个孩子也没有，生亏了，就这样没把我送走。其实我明白，他们留下我还是为了以后让我带弟弟长大，生了让我领，就这样的普通想法，不是因为所谓血缘亲情,更不是于心不忍，良心不安。
我情愿被送走，求之不得，生活在这样的家庭比下地狱还痛苦千万倍，奶奶不待见我，从没接纳过我，连带着不待见不接纳连生了两个女儿的我妈。
我们母女没少受过她的气，没少看她的脸色，没少挨打。
她在我心里是比恶魔还要可怕可恶的人。
从我一出生，奶奶就非常憎恨我，尤其是在没把我送人后更是憎恨我到希望我死，她蛮横嘴里骂着凶横撒泼打滚，暴跳如雷，也不虚情假意伪装真心话了。
“把她掐死丢河沟里！”
不说送人了，就直接是想让我死，也不贪图把我卖了的那点钱了，就是想让我死，恨我恨到这种地步。
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他们口中的把我送人，以及每次回老家邻居或亲戚口中说的把我送人，本质上就是要把我卖了。但每个人都默契闭口不谈卖字，即使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因为这是不光彩不光荣的事，大家心照不宣，毕竟我也不是第一个被卖，在我前面也有过几家人。大家都说，养不起，送去好人家，有钱人家，过好日子。就连我也是这样，我宁愿自欺欺人相信他们是出于为了让我生活在更好环境才将我送人，以此来维持家人亲情，不然怎么能接受残忍事实真相，我的家人不欢迎我，讨厌我，恨我，想把我卖了，想让我死。
“把她掐死丢河沟里！”
奶奶原话就是这样说的，这句话还是我姑妈告诉我的，当时我刚寄养在姑妈家，姑妈为了打压我给我下马威，这么说了告诉我的。
奶奶从我还很小时就恨我，那时候我才几个月大连一岁都不到，太小了不懂人事，非常爱哭，白天哭晚上哭，她要恨死我了，每天挑事大骂大吵大闹，任何小事就暴跳如雷，撒泼打滚。
奶奶容不下我们，妈妈再忍受不了那个家，带着一岁都不到的我去城里租房住。
一直到我四岁才回那个家。
这期间妈妈每天在小出租房里一边带我，一边帮人做些手工养活我们，这期间没人管过我们死活，我爸忙喝酒醉，奶奶更不可能管我们。
我还隐隐约约对小时候的那间小屋子有些印象，它是间小单间，有发黑的墙壁，每天都黑洞洞的，正中间还有个小小方方正正的模糊电视机。
总有一段记忆。
我睡觉起来，眼屎糊住眼睛，我怎么都睁不开眼，什么都看不见，妈妈又不在家，我害怕得又哭又叫，是眼泪把眼皮润开，我才看见。
后来我快四岁了，我们母女回到了奶奶家，我就记得她很讨厌我和我妈。
经常因为一点鸡毛蒜皮小事怒骂我们，她每分每刻都在骂人。
而爸爸天天喝酒醉发酒疯。
再后来，过了几年，我长大一些了。
妈妈外出打工去了，经常喝醉的爸爸也被逼着去打工。
家里只有我和奶奶两个人。
那时候我已经记事。
我的噩梦也随之开始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