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读心

从温府与洛盈盈分别后,沈如玉一个人坐上了回府的马车。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温疏桐赠的芍药花笺,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马车行至街角,忽闻一阵墨香飘来,混着松烟与檀木的气息,格外沁人心脾。

沈如玉掀开车帘一角,见是宋时韫常去的墨坊,沈如玉曾听宋时韫提起过这家墨坊的兼毫最是称手。

只是太过紧俏,往往新笔一到,不出半日便被京中士子抢空。

沈如玉心念一动,反正顺路,不如过去碰碰运气。紧接着她吩咐车夫停住马车,提着裙摆下了车。

步入墨坊,一股更浓郁的墨香扑面而来,混着宣纸的草木气,让人不由得静下心来。

只见木架上整齐摆放着各式墨锭,每锭墨上都刻着精致的花纹。旁边的案几上堆着几叠宣纸,却不见多少人挑选。

最显眼的是柜台后挂着的十几排笔帘,大多空荡荡的,只剩寥寥几支紫毫笔孤零零地挂着。

掌柜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正低头翻着一本厚厚的账本,上面记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

见沈如玉进来,掌柜连忙放下账本,脸上堆起笑意,拱手迎上:“这位小姐看着面生,可是第一次来小店?不知是想要买些什么?”

沈如玉点点头,目光不自觉地在空笔帘上扫了一圈,心里先凉了半截。

瞧这模样,怕是好笔都被买空了。可她仍是抱着侥幸的心思,轻声问道:“掌柜的,敢问贵店还有兼毫笔么?就是…… 就是笔杆用檀木做的,适合写策论的那种。”

掌柜闻言,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轻轻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歉意:“小姐您可是来晚了,上批兼毫笔前天就卖空了。”

沈如玉听着,心里有些许失落,眼底的光暗了几分,只道是自己运气不佳。

“既如此,那我便不在叨扰了。”

沈如玉正要转身时,忽听掌柜“呀”了一声,拍了拍额头,像是想起了什么要紧事。

“您瞧我这记性!昨日清点库房,倒找出一支遗漏的兼毫!那是给城西王学士家留的,王学士的公子要去江南办事,说要带支好笔去写文书,结果今日一早,他家管家来送信,说公子临时改了行程,去江南的日子延后,让我不用留了。小姐您要是不嫌弃这是预留的,这支倒能给您。”

沈如玉的眼睛瞬间亮了,连忙道:“我当然不嫌弃啦掌柜的,这支笔我要了!真是太谢谢您了!”

买到那支兼毫后沈如玉的心情更加爽利。

沈如玉先去了宋府,门房见是她,连忙笑着道:“沈姑娘来了,公子正在书房读书呢。”

她轻车熟路往书房去,刚到廊下,彦青便两眼一亮道:“沈姑娘稍等,我这就去跟公子通报一声。”

沈如玉听后连忙摆摆手道:“没关系不用不用,我这次过来是专程过来送笔的。回来的时候刚好路过阿韫常去的那家墨坊,我买了支兼毫笔给阿韫。既然他在忙的话劳烦你替我转交也行,我便不进去叨扰了。”

说着,便要将手中的锦盒递给彦青。

就在沈如玉说完的下一刻,书房的门 “吱呀” 一声被从里侧推开,宋时韫清隽的面容映入她的眼帘。

见了沈如玉,原本略带疏离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声音里带着暖意:“如玉,你找我?”

彦青见自家公子出来了,识趣地往后退了两步,悄悄退到回廊尽头,只留两人在廊下相对。

沈如玉手里还攥着锦盒,见宋时韫出来,脸上泛起几分笑意:“我还以为你在忙,不想扰你,原想让彦青把笔转交给你便走的。”

宋时韫耳尖泛了点红,侧身让开半步,做了个 “请” 的手势,语气诚恳又略带羞涩:“进来说罢,刚巧我也读得有些乏了,正想歇歇。你既来了,怎好让你站在廊下说话?”

沈如玉看了他一眼,心中暗自琢磨着读书人莫不是也能耳听八方?连她同彦青说的话都听去了?

这片刻的愣神,在宋时韫眼里却成了 “不愿同他独处” 的推脱。

他心头顿时一紧,他连忙摆手,带着几分笨拙的找补:“若、若是你觉得……觉得同我独处一室不妥,想避嫌,那在廊下说话也是可以的…毕竟你还未出阁,是我思虑不周。”

沈如玉摇了摇头,并未推辞,跟着他进了书房。

屋内墨香与书卷气扑面而来,宋时韫替沈如玉斟了杯茶。

沈如玉只是抿了一小口,舌尖沾着茶香,却并未忘正事。

她将装有笔的锦盒递给宋时韫,声音软糯道:“阿韫,这个给你。我今日路过了你常去的那家墨坊…”

宋时韫接过后淡淡一笑:“多谢,难为你还记着。”

书房里的气氛静了片刻,案上温茶的水汽袅袅升腾,缠着墨香在屋内漫开。

半晌,宋时韫开口询问道:“你看起来心情很好,莫不是有什么趣事?”

沈如玉听他这般问,便将今日去温府做客的事娓娓道来。

宋时韫瞧着她侃侃而谈的模样,心底又涌上一阵欢喜。

宋时韫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鬓边,看了片刻,终是忍不住轻声问道:“今日你去温府做客,怎得没戴你常戴的那支珠钗…可是不小心丢了?”

沈如玉闻言一愣,她随即惊讶地睁大眼睛,接着她抬眼看向宋时韫:“阿韫你、你莫不是会法术,能掐会算?”

话音刚落,她又似突然茅塞顿开,身子往前一倾,凑得近了些。

沈如玉发间淡淡的皂角香混着一丝甜香,轻轻漫到宋时韫鼻尖,缠在他的心头。

她睁着清澈的眼眸,追问:“阿韫,抑或是你会读心?不然怎会这般清楚我身上的物件?”

这话出口,宋时韫的脸颊瞬间泛起淡淡的红晕,他连忙别开目光,假装去整理案上摊开的书,慌乱地掩饰:“什、什么仙术?不过是我记性好罢了。之前见你戴过那支钗,我瞧着显眼便记住了。不过随口一问,哪有掐会算、读心的本事?”

宋时韫何止记性好这般简单?他知道那支珠钗如玉最是珍爱,只要是出去玩或是出席什么活动,定会簪着它。故而今日见她鬓边少了那抹莹白,他第一时间便察觉了。

沈如玉倒没细究他语调里的异样,只轻轻 “哦” 了一声。

紧接着她又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捻着衣角,语气添了几分惋惜:“那钗没丢,今日不小心摔坏了,连珠子都丢了一颗…”

他垂眸眼角余光却仍忍不住往她脸上瞟,轻声补了句:“宋府库房里倒有支东珠簪,虽不如你那支精巧,暂用着也无妨,我让彦青给你送过去?”

沈如玉闻言一笑,摆了摆手:“不用不用,赶明儿我再去首饰铺再挑一只就行了。”

说罢,她便起身离了案前,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书房西侧的紫檀木书架上。书架摆满了书籍,沈如玉缓步走过去,指尖轻轻拂过书脊。

“阿韫,这些书你都读过?”沈如玉不由得感叹,眼底又满是赞叹。

她的指尖缓缓移动,目光里满是好奇,全然没察觉身后的宋时韫早已没了方才的从容。

那书架左侧从上数第三层,有个不起眼的暗格。暗格的木纹与书架浑然一体,若不细看,是瞧不出半点痕迹的。

那暗格里面藏着一本画满了沈如玉小像的小册子。

此刻她的手离那暗格越来越近,再往旁移半分,便能触到暗格的边缘。

宋时韫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心脏剧烈的跳动。

他怕自己心中最隐秘的事情被如玉发现。他怕,怕她发现那本小册子,怕她知道自己竟偷偷画了她这么多模样,更怕她觉得自己孟浪、轻浮、徒有其表,从此疏远了他。

他攥了攥袖角,脚步不由自主地挪到她身后,声音平静却难掩慌乱:“没、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些寻常典籍罢了。”

他这话原是想引开她的注意力,没成想话音刚落,沈如玉的手指已经覆上暗格的边缘。

“如玉…”

宋时韫脱口而出她的名字,下一刻他的手已经覆在了沈如玉的手指上。

指尖刚触到她的手,便觉一片温软,她的手小小的,软软的。

沈如玉心下一惊,指尖瞬间僵住。

宋时韫的手带着几分微凉,指节分明,覆在她手背上

“阿韫,你…你怎么了?”

宋时韫也瞬间僵在原地,手还覆在她的手上,没敢挪开。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手背上的细腻触感,他慌忙收回手,指尖却似还残留着她的温软。

“没、没什么,我是怕…怕这书架年久,边缘有木刺,刮伤你的手。”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半步,她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衣襟,连宋时韫身上的墨香与茶香,都清晰地萦绕在鼻尖。

沈如玉顿时愣住了,眼底满是诧异。

宋时韫也僵在原地,目光先是落在她微张的嘴唇上,那唇瓣带着几分浅粉,他慌忙移开视线,却又不偏不倚撞进她的眼眸里。

她的眼睛本就清澈,此刻映着窗外的天光,像含着一汪春水,水里清清楚楚映着他的身影,竟令他的心瞬间激起千层浪。

还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一轻一重,在安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沈如玉只觉得心口 “咚咚” 地跳,脸颊的温度似乎也在不断攀升。

又是这种感觉,这感觉怎的又来了?

沈如玉此刻在想莫不是自己真的生了什么重病?不然怎会平白无故心跳得这般快?

她下意识想拉开些距离,可目光却像被粘住了似的,离不开宋时韫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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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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