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

期末放榜那天,白皓月正好去外地出差。

姬煜翔站在公告栏前来回踱步,只希望自己的名字能往前一页,一页就行。

“你们看到那个国际部大少爷的成绩没?”

挤在最前排的几个人指着榜单窃窃私语。姬煜翔并不认识他们,但他们似乎都认识他。

“我看着了!又在最后一页。”

姬煜翔垂下眼帘,他甚至不用亲眼去看就有人迫不及待宣扬他的失败。

“就这个成绩,来拉低升学率吗?”

“你别说,平高的985升学率有70%,这样都考不上,是来丢人现眼的吧。”

“其实他这次的成绩,也能上个普通一本了。”

“可人家心高气傲啊,有个状元亲戚觉得自己也是神童了。一个插班生,高一都没上过还想考京大,痴人说梦。”

除了老师和同班的几个同学,姬煜翔没告诉任何人他要考哪里。

好像所有人都比他更了解他自己,等着看他的笑话。

姬煜翔将帽檐儿拉得很低,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脸。

走廊旁的桃花谢了,花瓣从枝头落到地面不过区区一瞬。

前一秒还被观赏赞扬,后一秒就被清扫干净。

铃声短促地响了几声,姬煜翔迅速按掉,躲到没人的角落打开。

【宋宇:放假了吗?】

【李威:到底还能不能约上饭了?】

宋宇和李威今年毕业,临出国前想约他吃个饭,但他忙得焦头烂额,几乎不看消息,连毕业宴都是结束后才听说。

姬煜翔此刻的心情糟糕透顶,自觉不适合这样既欢乐又感伤的氛围。

但他又迫切地渴望有人能同他说上几句话,让他的神经不至于崩断。于是他连忙道歉,看了眼路程,选了个离学校不远的小餐馆。

宋宇和李威已经放假,早早到餐馆,姬煜翔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摆了几道前菜。

“大忙人来啦。”李威笑呵呵地说。

姬煜翔摘下帽子,掏出路上刚买的礼物:“抱歉,忙得把毕业礼都忘了,回头补个好的。”

宋宇摆摆手:“知道你忙,高考嘛。”

姬煜翔臊得很,干笑着夹起一筷子菜。

小半年没见,李威攒了一肚子八卦,和宋宇一个逗哏一个捧哏,确实让姬煜翔放松了不少。

最后一道飘香鱼上桌,李威贴过去深深一闻,随口问道:“所以你为什么突然不出国了?真要学医?”

连他都知道了。

姬煜翔嘴角一僵,点头道,“国外好的医学院我考不上,听说京大和HMS有联合项目,想试试……再说,我哥身体不好,留他一个人在国内,我也不放心。”

李威要了个大碗,仔细端详着鱼身:“你俩真是手足情深啊,要不是我认识你们,怕是真会信了那些传闻了。”

姬煜翔:“什么传闻?”

宋宇怼了怼李威的胳膊,李威皱眉瞄了他一眼,继续无边无际地说:“有人说,你是追随白皓月才去参加高考的,追随他来了国际部,又追随他放弃了出国。”

姬煜翔张了张嘴,嗓子哽着说不出话。

李威笑言:“你不知道我还听了个多离谱的八卦。听说之前你和副会是一对,还上过贴吧呢。”说罢李威啐了一口,摆手道:“别瞎想,我可不信啊!”

宋宇紧跟道:“我也不信!”

明明是安慰的话,姬煜翔却像被放在了砧板上,提起的心横亘在收紧和放松之间,缓缓吞咽着紧张。

碗来了,李威兴奋地执起筷子,一筷插入鱼腹:“那帮人真是什么恶心编什么,这不是□□嘛!”

手起刀落,砧板上的鱼是有罪的。

左耳早已胀的发痛,耳畔又传来沉闷的嗡鸣,姬煜翔晃了晃脑袋,感觉头有点晕,眼前的事物变得模糊不清。

他按住太阳穴,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在胃里翻涌。

他猛地起身,扒开了宋宇关怀的手:“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

离开酒店,姬煜翔倒吸了一口气,突然举起还在发抖的右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太阳的光渐渐暗下来。

耳畔依旧嗡嗡作响,时不时还犯恶心。

他压住胸腔缓了缓,独自走入平京的车水马龙。

姬煜翔沿着马路走,踏上他上学必经的立交桥,太阳正落下,天空变得血红,他感受到一种忧郁、内心深处极大的痛苦逼近了他。

他停下来,精疲力尽地倚靠在栏杆上。

火红的天空像熊熊火舌平躺在城市上空。他站在原地,恐慌地颤栗,感受到来自人世间无尽而剧烈的尖啸。

他看着桥下川流不息的人群,忽然有种想要大声公开他和白皓月关系的冲动,只要喊出那三个字,他就立刻纵身一跃,下辈子再来找他。

街边亮起两盏路灯,仿佛是一双眼睛熠熠仰望他。他又想起了白皓月,不知道为什么,他无比相信白皓月会为他殉情。

他站在立交桥上,久久地矗立,看天看地,看人也看他自己。直到天裹上了一层黑,才一点点往家走。

公寓里空空荡荡,明明是盛夏却能感到一阵寒意。

姬煜翔关上窗,阳台上的两盆花依旧盎然,泥土湿润,叶片上挂着几滴水渍,白皓月早上走时刚浇过。

张姨送来一大袋虾,摊在水池里活蹦乱跳的,有几只甚至跳到了地上。

如此鲜活的生命,被打捞上岸的那一刻便宣告死亡,只是它们自己还不知道。

暮色中突然炸起一阵闷雷,空中的河倾斜而落,天地顿时灰暗昏黄。

姬煜翔蹲在地上,把这些苟延残喘的生命一只一只捡到手里,黑暗里不知不觉被虾枪戳出几道口子,他打开水龙头,水柱击在伤口处涩涩的疼,眼睛也像被溅了水,酸涩得睁不开。

曾经也是在这样一个雷雨交加的夜,他和白皓月第一次在学校的走廊里接吻。

那时候他还不懂什么是同性恋,什么是□□,只记得白皓月的嘴唇很软,想多触碰一会儿。?

如今他什么都懂了。

他们的相遇,相识,任何清澈的回忆一旦经过血液的过滤就变得肮脏不堪,成为其他人口中的孽缘。

神父不会承认他们,任何人都不会。

他想放一把火烧死这世俗,躺在缭绕灰烬中,握紧那双手。

姬煜翔拿出水果刀,失魂落魄地走进洗手间,扣上锁闩,看着镜中的自己,眸色深沉。

他努力拉扯着嘴角笑了两声,眼睛弯成月牙儿,滚烫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落下,流过坚决不肯收敛的唇角,滑稽又凄凉。

他仿佛听到了神经断裂的声音。

或许人这一生学会最错误的技能就是分辨是非。

刀刃割破皮肤的那一刻,一种持续的疼痛和解脱席卷而来。

这一次,他想做些不一样的。

血液沿臂弯汇成一滩,每落一滴,身体便轻一分。

疼,他已感觉不到疼。

甚至连耳鸣、头痛、牙龈痛都感觉不到了。

他的精神离开了自己,连同所有渴望与唾弃的,珍惜与忽视的,隐瞒与揭穿的,爱与痛恨的,都随血液一并流离。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即将失去一切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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