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鸢回到院中，见赵十三撑着一把伞，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一脸忧郁，上前揶揄：“哪个负心汉舍得让娘子黯然神伤？”
别说这赵十三确实比自己更会当女人，眼波流转之间，赵鸢都生出三分怜惜。
赵十三抬头：“你知道回来了？咱就不说别人了，你这老寒腿什么条件，自己不知道么？下着雨还跟人跑出去？”
赵鸢拿出帕子擦了擦另一只秋千上的雨水，坐下来，“不舍得这双老腿，怎能知道他的目的呢？”
“傻子都知道他在利用你。”
“是么？傻子。”
“你个女流氓。”
赵鸢发现赵十三的忧郁不是装的，问道：“你不会真来癸水了吧？”
赵十三心说，还不如癸水来了。
癸水没来，但刘颉来了。他直接问他太原虎符是否在赵鸢手上，自己搪塞了过去，也不知道他信没信。
他活着，固然是好的，但显然他们已经不是同一阵营的人了。
他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隐瞒他活着的事。
“赵大人，太原虎符呢？”
“我随身带着呢，提这做什么？”
“没什么...昨夜做梦梦到了欧阳刺史，便想到咱们在太原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拿出虎符威风。”
“持虎符在手，北都军马为我是用，这是拿来保命的，不是用来耍威风的。”
“那你要是丢了该怎么办？”
“死呗。”
“那...如果别人拿到太原虎符呢？”
赵十三说的自然是李凭云。
赵鸢见雨下的不大，便把伞丢在地上，她轻轻晃动着秋千：“你知道我以前最大的理想是什么吗？”
“惩奸除恶，顺便升官发财，青史留名。”
赵鸢摇摇头。
“那些都是装的，好让别人高看我一眼。其实我和大部分姑娘一样，就想嫁一个与我两情相悦的人，生一对可爱的儿女，彼此无二心，相互坦诚，相互扶持。”
“哎，谁不想呢。”
“后来我遇到了李大人，他替我解除我婚约，教我立身之道，送我青云直上，。我知道他欣赏我，可并不喜欢我。后来我唯一所愿，不过是希望他对我的喜欢，和我对他的一样多。”
“看出来了。”
“十八岁的时候，我所求所愿，没有一个圆满的。纵使他另有所图，也只有他才能给十八岁的赵鸢一个圆满，我付出点代价，也没什么。”
“...我觉得，李凭云藏得比你想的还深。”
赵鸢挑眉：“对你们赵大人没信心么？”
赵十三撇了撇嘴。不是没信心，只是心疼。就算她现在强大了，难道真的感受不到伤心么？王八壳上的刮痕也是伤啊。
“你还是多加小心，今天淳于回来跟我说，他检查了今日李凭云身边那几个捕快的脚印，他们的脚印是一条笔直的线，每个脚印深浅一致，像是经过严苛训练过的，连走路方式都能训练到的人，不是等闲之辈。”
赵鸢道：“连人家的脚印都能观察到如此仔细，果然是我赵鸢教出来的人。”
赵十三：“你怎么就一点不急呢...你就等着丢虎符吧。”
“没事，丢了虎符，我先拿你这乌鸦嘴祭旗子。”
淳于睡醒，赵鸢请他们外出吃了一桶。元阳县的饮食贫乏，土豆啃完啃烧饼，怨声一片，赵鸢给了淳于几两银子，让他带弟兄们去喝酒。
赵十三最喜欢看淳于耍酒疯，把赵鸢送回衙门转身就跑去了酒场。
赵鸢方才小酌了两杯，正是微醺状态，步子飘飘然。
公堂后门放着一个衣冠镜，赵鸢路过镜子，照了照自己的模样，发出一声叹息。她一身青衣，发带束发，雌雄莫辨。
她拆下发带，给自己编了个辫子。
她对着镜子念叨：“本官心如明镜，诸恶难逃本官法眼。”
还未到院中，她就看到竹林投在墙上的影子。
她住的院子里亮着灯火，灯下的竹林，不像白天那样清冷正直，甚至多了几分妖气。
赵鸢少年时喜欢竹林七贤，一直以竹的气节为道德戒尺，端正自身。
李凭云坐在竹林旁的石凳上，掌着一卷书翻看。
几年前她将沈云岚献给女皇时，还嘲讽过女皇色令智昏，现在看来，不是她清醒，而是这些年都没遇到让自己甘愿糊涂的人。
忽视那只空袖，李凭云单凭这身身段，足矣让她赴汤蹈火。
她走上前，低头看了本李凭云手里的书。
“你还看这种书？”
一本神鬼杂谈。
李凭云合上书，“打发时间。”
赵鸢双手背在身后，在竹林前转来转去。
“你去了何处？”
“刚送完救灾款，明日又要去太原为你求批令，怕兄弟们舟车劳顿吃不下，今夜宴请他们吃点好的。”
“你喝酒了？”
“不行么？记得么，当初是你教我喝酒的。”
若真的一件件细数，她大多数立身处世之道都是李凭云教的，她付出巨大代价，终于有几分像他。
“赵大人冤枉，我可没教你同别人喝酒。”
“你是个好先生，可我是个更好的弟子，求学问道，要学会举一反三。”
她脸色绯红，满眼不屑。
年少的志气是可以和他平视，终于成为与他势均力敌，甚至可以俯瞰他的女人了，却仍无法得偿所愿。
赵鸢早就戒掉了弱小的情绪，唯一让她感到鼻酸的，是当年那个可怜的自己。她转过身，看着黑漆漆的竹林，抬手捻起一片竹叶。
她的指尖滑落，终究没有摘下它。
“竹子喜雨，这里常年无雨，竹子很难生长，为何要种竹子？”
“竹子像你。”
竹子坚而不催，竹叶清雅不失锋利，为君子化身。李凭云见过无数人，让他甘愿称一声君子的，多年来只有赵鸢。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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