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间本来转着自己做的竹箫,哼着小曲寻到易雪清的住所,进去没人,恶趣味上来,先是抽出长剑,亮出刀恶狠狠候在院子里。本想瞅瞅这丫头反应好好吓吓她,可门开了,面前的只有一脸戒备手中已经备好毒药粉的南灵。
不见那丫头半点踪影。
“前辈?”南灵认出了他,可下一刻脸色更紧:“你投靠南教了?”
白云间:......
果然上了年纪还是不要耍宝的好。
跟南灵解释了一番,又被眼神鄙夷了一番。她才告诉他,易雪清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她也没寻着。
山下,易雪清抱着一个包袱,抬眸探了探村庄的方向。正欲下山,身后却突然传来了道脆生生的声音,小今月抱着大树,怯生生望着她,试探问道:“易姐姐,你要走了吗?坏人们走了,师叔师伯他们在大堂,你不跟他们打招呼吗?”
易雪清怔了怔,打招呼?
不免失笑,她的身份,不必去现眼。毕竟武当医谷的人上来了,她这嘴巴不太会来事,万一他们上了头,不小心顺便给她绑起来讨伐了,没地儿哭去。
她抱着罐子俯下身,与今月视线相平,柔声道:“姐姐本来就不是华山的人啊,我做完了我应该做的事,就应该走了。”
从干掉沈思风后,她没一天不想着回家的。
但小今月不懂这些,她不想让这个姐姐那么快的走掉,小孩子的预感总是很准,她总觉得这次她走了,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今月揪住易雪清的衣角,不依道:“可就算是客人,走了也应该打招呼的,刚刚大师伯在找你呢。”
易雪清沉默了片刻,不再多言,随便敷衍道:“我只是下去办点事,会回来的。”
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可今月却眼疾手快,一把拽下她珍珠袋子,藏在身后:“那姐姐你这个袋子先压在我这里,拿糖葫芦过来赎,你可不要因为是小孩子就骗我啊。”
易雪清着急要去夺,可小女孩跑得实在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跑没了几颗树。边跑边不忘挥起袋子喊道:“不要忘了啊!”
易雪清无奈,想往前追,却迈不出腿。
在她的内心中,何尝不想光明正大的踏进华山大厅,像武当医谷一样,端着正派样子,慷慨陈词几句。
可她离了海后,注定是无根浮萍。
冷风凄凄,枯木婆娑,易雪清抚摸着桃树干裂的树皮,按理说华山的气候是种不了桃树的。
摸着怀里的骨灰,内心不免又泛起一丝酸涩,她在华山总共也就认识那么几个朋友,过个年,就去得差不多了。
“你是?”
易雪清扭过头,看见沈清瑶正扶着门框,朝着这边望。许是天气太冷,她今日气色不太好,裹着皮毛围脖的脸白得吓人,浓浓的憔悴染满原本秀气清美的脸。
易雪清抱着骨灰,怔在那里,吞吞吐吐道:“我......看见......这里有颗桃树。”看着这女子这番模样,她着实不忍将渔如懿战死的事告诉她。这样的打击,足以将她击倒。
“觉得稀奇是吗?”
易雪清点点头,“嗯”了一声。“华山太冷,种不活桃树。”
沈清瑶呼出一口气,淡淡叹息道:“我以前也是那么觉得的,这棵树移栽过来已经五年了,未开花,未结果,半死不活。可我......哥哥,总觉得他能活,便留在那里了。”
易雪清低头望着怀里的骨灰:“我有一个朋友,生前是一个很好的人,他也很喜欢桃花。可惜,没去到有桃花的地方就死在了这里,死之前希望可以埋在桃树底下。我找遍了附近,只有这里有一颗桃树。姑娘,不用立碑,能把他的骨灰埋在这里吗......说不定来年这里的桃花会开呢?”
桃树下埋骨灰?沈清瑶着实没有想到,她愣了愣,垂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她扬起头,莞尔一笑:“既然他喜欢就留下来吧。”凭着感觉望向抱着骨灰坛的方向,说道:“可以立碑的。”
易雪清摇摇头:“不必了,我在纸上写他的名字,烧在这里便好。”
说罢,易雪清便动手刨出了一个坑,将渔如懿的骨灰埋了进去。沈清瑶则去找村里的秀才借了纸笔。
听着耳边挲挲的声响,沈清瑶忽然感慨道:“不知道写字是什么样的感觉。”
易雪清一怔,沈清瑶是盲女,自然不识字,想到这她蘸了一点墨水,起身扶过她:“那我教你写吧。”
她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在纸上写上字,笔停下的那刻,沈清瑶好奇问道:“这是什么字啊?”
易雪清看着纸上“渔如懿”三个字时,心里泛起一丝波澜,张了张嘴,没有看她。
而是低头淡声道:“桃花。”
“桃花?”沈清瑶勾起一抹笑意:“你朋友叫桃花吗?真好听啊。可是......”
桃花是两个字,她们刚刚写的好像是三个字。
当然,她也不识字,也不好发问。只是听向桃树的方向,柔声道:“如果以后真的开花结果,我会每年都放桃子在树下祭奠他的。”
“那便谢谢你了。”
“哪里。”
枯树挲挲,而风依旧滚滚向前进着。院中呼呼传出一些声响,不知是风的声音还是树的。
易雪清走出院门,扭头看去,沈清瑶正款款走向树下,抬起头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心中长叹,却没有走回去的勇气,无奈转身。一抬头便见抱着长剑的晨云落立在面前。
小路长长,二人并肩而行。
“依着现在门内的情况,你居然还敢下山吗?”
“如懿是我师弟,埋他,我总得在场不是吗?”晨云落顿了顿道:“你为什么不告诉她真相。”
易雪清道:“渔如懿‘活着’她也就能活。渔如懿死了,她也就想死了。我想,老渔应该是希望她活的。”
晨云落抱着剑,久久回望着那颗半枯的桃树没有说话。
突然,他的表情变得非常奇怪,转过头注视着易雪清没头没脑怅然问道:“易雪清,万一我死了怎么办啊?”
易雪清愣了,但还是低着头思考了半响,后十分认真地朝晨云落询问道:“那你们华山还有另一颗桃树吗?”
晨云落:......
到了山下,易雪清停住了脚步。
晨云落望着她的神情,问道:“不上去吗?他们都很想见你的......我把酒挖出来了,你可以喝。”
两人都知道心中顾虑是什么,冰冷的空气停滞了片刻,易雪清握着长刀,瞥见光秃秃的刀柄。她笑了笑,道:“华山的酒我早就想喝了,不过要等我一会。”
晨云落问:“你还要去干嘛?”
“买点东西。”
“下酒菜有的。”
“可是没有糖葫芦。”
“啊?”
对话间,易雪清已跃下山坡,挥了挥手中的长刀只留下一个匆匆的背影:“等我!”
晨云落望着越来越模糊的她,不禁哑然失笑,这人不是不爱吃糖葫芦吗?
傍晚,华山。
易雪清背着长刀,行至山下,回头看了扛着的一垛糖葫芦。莫名泛起一丝笑意,似乎拿糖葫芦换她的珍珠,并不亏。
抬头瞧着天色将晚,也不再耽搁,跃了步子就跑上山。至长风驿时,几个华山弟子正在巡逻,颠了颠垛子,正欲招呼他们两根。可正是此刻,她的大脑突然一阵剧痛,诡异的铃声又从耳边响起,她蓦然感到无比的惊恐,晃了晃身子后退了几步。
一道熟悉声音突如幽灵一般钻入脑内,“易雪清......你真的以为能摆脱我吗?你真的以为......我死了吗?”
“啪嗒。”糖葫芦掉落在地,附近巡逻的弟子听见动静齐齐朝这里走来。“易姑娘?”
易雪清捂着脑袋,猛然抬起头,面前花花绿绿的世界骤然变得扭曲,而迎面而来的......是沈思风的脸!
“啊!!!”
突然!她双目变得赤红,脑子的声音不断在大笑,记忆里泛起的血腥不断在引诱着她。杀了他,杀了他们......
“易姑娘?你没事吧......啊!”
一掌落下,那弟子就像是片飘零的枯叶被打出一丈远。
其余弟子皆是怔愣住,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杀了他们!
她悍然抽出长刀,目光冰冷泛红,瞳孔中不见一丝感情,木然的扭过头看向他们。
感受到杀意,弟子们面面相觑,拔出长剑,可下一刻还来不及抵抗,就被易雪清长刀扫了出去,一人长剑就被斩落,不过招就被打的吐血。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竟让她露出了一抹癫狂但又舒心的笑。
她一脸享受地举起长刀,踩住弟子的腹部,顷刻就要斩下!
“易雪清!”突然,一道急切凄厉地声音划破晚霞。
她突然一惊,瞳孔微颤,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所做得一切,地上的弟子已认命的闭上了双眼,而手中的刀还在叫嚣着让她挥下。远处,是一脸震惊的南灵,她手里还拿着给她准备的药......
“啊啊啊!!!”
易雪清崩溃了,他们还在等她,他们还在等她!她这是在做什么!不要,不要啊!她想要收起刀,可双手,大脑都在疯狂叫嚣,一颗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紧紧控制,任她挣扎不放。
眼看着南灵正朝她这边奔来,而她内心中的喜悦癫狂却越加明显,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易雪清你杀了他们!
“不!!!”
她凄厉一声大吼,用尽力气回过刀,穿进自己手臂,剧烈地疼痛让她获得了片刻的清醒。她茫然看着这一切,惊恐地摇着头,像个疯子一般又跑又跳,疯疯癫癫地跑下了山。
待南灵与白云间赶到时,除了受伤的弟子们,地上便只有那散落一地的糖葫芦了。
南灵满目惊愕地望着易雪清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她......她这是......怎么会这样。”
而白云间沉着一张脸,没有说话,闭了闭双眼,面上一片灰色。南灵正想转头喊他,却忽见白云间蓦然颤了一下,睁开的双眸混沌不清,痛色阴郁。
她忽然心中一颤,一种不好的预感爬满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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