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浮洲丹鼎阁内
晨云落跃上丹鼎,依照南灵指示取出丹鼎内部的灰,南灵测了又测,发现浮洲的丹鼎虽有药性,但与染病弟子身上的毒大相径庭,再怎么着也跟浮洲的心魔扯不上关联啊。
她这两天相继查看了水源种植食物,甚至衣料染布,都没有问题。而且更离奇的是,听姚慕奇赘述,这怪病是十年前染起的,来的莫名其妙,通常而言,事发突然,必定有因,这毒一定藏在某一处。
从弟子身上取出银针,将针上提取的毒素,晕进药水里,许是到了毒源的缘故,水里红色的毒素比华山上提的更诡异了些。她望向案前乖乖坐着的弟子们,一溜看过去,发现都是些十来岁的小弟子们,想起来易雪清带出来的炽杨和乔灵薇都是十几岁的年纪,而二十岁的易雪清看上去是没患病的。
她好奇问向姚慕奇:“敢问姚主事,这岛上患病的弟子都是些孩子吗?”
姚慕奇点头道:“这病是十年前起的,并且都是潜伏在十岁以下的孩子身上,稍大一些的,像我和辞冰雪清,许是那个时候已经超过十岁,就没有染上。近些年来,染病的弟子们渐渐大了,那毒还是持续不断的感染岛上的小弟子们,我与沈医师寻不到病因,想尽了办法也只能勉强压制,让他们保持清醒,有部分人好了不少,可这样的日子无异于在心里崩了根弦。”
“那十年前可发生过什么怪事?”南灵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到这种怪毒,不直取人性命,而是使人长期累月,逐渐疯癫,她在医谷古籍里曾见过类似的毒药,但通常这种毒为牵机引,只需邪用点引梦术就使人丧失神智,疯癫撞柱。
这红色的毒素与记载的牵机引是有些相似,但什么牵机引都绝做不到潜伏十年,使人爆发。
姚慕奇想了想回道:“十年前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不过浮洲岛素来有记起居注的习惯,弟子生老病死,许多事例都会记载在藏书阁,南医师可以看一下。”
“那事不宜迟,烦请姚主事带路。”
“请。”
南灵着急,出阁门时正好与端着茶水进来的漱玉词相撞,茶水撒了一身,少女边为她擦拭衣衫边止不住道歉,南灵认出来,这是那天殿上易雪清的师妹,瞧着跟她的云溪师妹一般大,应该也就十几岁。
她歉意道:“是我太着急了,没烫着你吧?”她翻过漱玉词的胳膊,想要查看她是否烫伤,可手刚碰到她时,漱玉词瞬间缩了回来,像是碰到了恐惧东西的本能反应,似乎连她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做。
“南医师,我无事的,我再去换杯茶水。”
南灵看着她离开,摊开手低头看了眼手上刚刚为医治弟子时,不小心沾染上混了毒素的水,她没记错的话,牵机引这种毒有一种特异的药性,同性相斥,寄居在宿主体内的毒再碰上同毒,会本能相斥。
“姚主事。”她默了默,“这位师妹,也是病患吗?”
姚慕奇道:“玉词也是染过病的,不过她的运气好,被沈医师压了下来,这么多年与常人无异,算是被治好的少数弟子之一。”
被治好的?
南灵回头望去,她的神态确实与其他患病的弟子不大一样,可刚刚握住她的胳膊时,她还是隐隐感觉到体内那股奇异的真气涌动。
浮洲·藏书阁内
姚慕奇指挥着弟子们将这十年来的居注搬至南灵与晨云落面前,掀起阵阵灰尘,晨云落呛得直咳嗽,见弟子们还在搬运,他低下头打趣道:“听说这浮洲的先祖岛主是以前天下大乱时的中原贵族,这起居注就是多,我们华山记载下来的,恐怕还不足这其中薄薄一本的一半。”
“别说你们华山了。”南灵也是被眼前摞了足足两三个案几的籍注惊得叹为观止,随意翻开染尘的一页,上面不过是一个普通弟子的些许记录,“我们医谷几百年了,规矩也不少,都没他们记载得多,这藏书阁整整三层,恐有几万本。”
此时姚慕奇走来拘礼道:“都在这儿了,南医师晨少侠先查阅着,又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我,我去吩咐弟子再为二位沏壶茶。”
二人拱手:“多谢。”
弟子们皆退了出去,南灵把本子推给晨云落:“查,就查弟子的怪异举动和生病情况。”
“唉......”晨云落叹道:“我应该上岛就走的,现在是上了贼船下不去了。”他十分肯定,如果南灵治不了,他很可能会跟她一起留在这岛上祭天。
“真聪明。”南灵肯定道:“上了贼船就要有上贼船的觉悟,我虽然不介意黄泉路上有大名鼎鼎的华山剑客陪我斩鬼,但想想还是人间更好,是吧?”
素手一页页翻过,是一个个陌生的名字。
天宁三年,正殿弟子余惠,突发高烧,双目猩红,浑身发热,狂抓伤面颊后,脱衣跳海自尽,殁年六岁。
天宁四年,丹鼎阁弟子钟玉,惊厥过后,双目血红,性情狂躁,撕扯衣服撞柱而亡,殁年八岁。
天宁七年,葛生殿祭童,关春,惊厥抽搐,双目血红,浑身发热,疯癫后,意欲持刀伤人,被制过程中,吐血而亡,殁年十一岁。
六岁,八岁,这些虽说是弟子,但归根结底只是各殿抚养的孩子吧,才几岁,去得如此痛苦。南灵紧锁了眉头,这上面的浑身发热,又惧热,狂抓伤自己都是牵机引的症状,只是牵机引不会双目变红,这点又不像。
看到后面,这个毒似乎隐隐有了趋势走向,先高烧,双目变红,抓伤自己再自尽;借着惊厥,性情狂躁,精神受苦自尽;到后面天宁七年,症状已经变成了疯癫后持刀伤人,这与炽杨在医谷时如出一辙。
这像又不像牵机引,哪怕是牵机引都只作用于大人,下毒迅速见效快,基本上不到七天,梦术一催人立刻发狂疯癫,绝不会用于孩子身上,更不可能随幼童成长。
除非有人能够改进牵机引,可这已经得是需要引梦术配合的绝世奇毒,复杂难度已经是登峰造极,再改得是什么样毒术梦术双术双天才,这种傲视江湖之人,就为了让一群孩子中毒,再疯癫,这其中能有什么企图?
她紧攥书册,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
突然,一旁晨云落低沉的声音传来:“天宁九年,正殿弟子易雪清,失踪诸岛,因暴雨交加,寻未果,失踪两天后自行游回浮洲,起高烧,昏迷三天苏醒。”读到这里,晨云落忍不住赞叹:“这丫头命真硬啊,游回来的啊,她那个时候几岁来着?”
易雪清?
南灵放下书册,忍不住从他手里夺了过来翻阅,认识这丫头这么久,除了姓甚名谁,其他还真没了解过,想想她那狡黠欢脱劲,得是什么样的日子给她养出来的。
两人凑在一起,一页页查找起易雪清的名字:天宁元年,大陆女子易氏携女漂泊海上,托孤浮洲。
天宁二年:弟子姚慕奇,元辞冰,易雪清入正殿弟子名册。
天宁三年:正殿弟子易雪清,失足坠崖,腿骨骨折,三月后康复。
天宁四年:正殿弟子易雪清,校试恶意伤及同门,责关禁闭两月。
天宁五年:正殿弟子易雪清,犯禁海令,责十鞭。
天宁六年:正殿弟子易雪清,犯禁酒令,责二十鞭。
天宁七年:海寇潜入沧澜阁,巡查弟子易雪清被挟,伤肩胛获救,守阁不利责关禁闭三月。
天宁八年:浮洲船队于附近海域遇海寇,弟子易雪清失踪,记死亡。这里死亡的记录后面又被划掉,改为了五日后弟子易雪清携海寇首级归岛。
天宁九年:弟子易雪清偷盗海域商船珍珠、丝绸、药材,仗责五十,暂逐正殿,罚守岛三年。
天宁九年:正殿弟子易雪清,失踪诸岛,因暴雨交加,寻未果,失踪两天后自行游回浮洲,起高烧,昏迷三天苏醒。
天宁十年:弟子易雪清疑勾结倭寇,残害同门,处斩首。这里又被划掉,改为经正殿弟子元辞冰作证,疑为倭寇陷害,正殿与长老阁商讨,宽大处理,责关禁闭三月。
天宁十一年:正殿弟子易雪清,自请流放月石岛,守岛一年。
天宁十二年:浮洲校试,胜者,易雪清。
天宁十三年:正殿弟子易雪清,引外人入岛,责一百鞭。
呃......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惯犯啊。
南灵看了又看,甚至找名字的不同,这个易雪清怎么跟她认识的有那么点点不一样呢?同名同姓?
晨云落咳了一声,试探性问道:“你觉得易雪清这人怎么样?我怎么感觉这丫头,有点邪啊......”一路翻下去,这女人真是惹事的常客啊,这么看来,上华山就偷个秘籍对于她易师姐的人生而言,算小试牛刀了。
南灵心里嘀咕归嘀咕,该护还是护:“都被打成那样的还能怎样,最后记载引外人上岛责一百鞭,这一百鞭怎么来的,我们心里没点数啊。晨云落你该不会想跑吧,我告诉你,上了贼船就别想逃,怎么可能放过你。”
晨云落:......
他隐隐觉得,这俩女人好像是一类人。
“什么贼船?”
屋外女子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他们两个一惊,抬头望去,易雪清端了茶进来,将书册放在地上后,给他俩人一人沏了一杯,见二人神色有异,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你们在说我坏话,那么心虚?”
“怎.....怎么可能。”南灵忙接过茶,一手悄然将书册合上,这偷看别人档案总归是不好的事:“你,你怎么来了?”
易雪清露出像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点了点茶杯道:“给你们送茶啊,你把我师妹撞了,就只能我来送了,这可是从泉州茶商手里买的大红袍,两位贵客,请用。”
南灵扯了扯笑:“没怎么撞着,我道歉了,她要不舒服我亲自过去治。”
“没事。”易雪清打趣道:“撞了又不怎么样,我们浮洲人很随和的,又没染上怪病,还能像我师弟妹用刀刺你们啊?”
用刀刺人?
南灵唇角的笑意骤然僵住,医谷和华山,乔灵薇和炽杨都是用刀刺人,书册上记载,天宁七年,关春,惊厥抽搐,双目血红,浑身发热,疯癫后,意欲持刀伤人......
这些孩子有什么用?
如果长大后有用呢?比如: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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