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天气落水还是有点凉的,厉时涧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冲洗干净后换上了季朗的衣服,他比季朗矮一些,穿起来显得空空荡荡。
季朗直接就直穿了身单衣在身上,从刑部出来就打算换衣服,这下倒是一举两得了。
周钲要给两人上药,被季朗拦了下来,“你肩膀伤没好,少动。”
厉时涧啧啧啧的在旁边学他说话,奈何嘴肿,说出来的话模糊不清。
季朗没好气的一巴掌拍他头上:“闭嘴。还嫌不够丢人吗?”
厉时涧不服气的哼哼两声,一脚踹过去。
眼见着两人又要开打,周钲识时务的先退开了,还很体贴的帮他们把门关上。
你俩打,谁赢了谁出门。
季朗意识到什么,摁出去的手收了回来,淡淡的瞥了眼香肠嘴:“本殿下不跟猪头一般见识。”
“呸,癞蛤蟆。”厉时涧嘴上也不饶人。
季朗深吸一口气,压下反驳的话,扫了他一眼:“你到底干什么来了?”
厉时涧稳了下,才说:“我听我爹说渝国来人了,要林江坤。”
季朗闻言没说话,斜眼看着他。
厉时涧也收起了吊儿郎当,认真的盯着他的眼,虽然现在要找这厮的眼有点难找。
他说:“你为什么要陷害林江坤,那货好像跟你也没仇。”
季朗冷哼一声,“就不能是我看他不顺眼?”
“你看不顺眼的人多了,也没见你花大力气去搞人家。”厉时涧虽然不怎么管事,到底也没那么傻,“人林江坤又不是白痴跑别人的地盘来作奸犯科。”
季朗不说话,只是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
厉时涧看着他下意识的动作更是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因为他当年欺辱了杞国太子,是吗?”
季朗这下连眼皮都不带抬的了,他并不意外厉时涧能猜到,毕竟当年他被禁足,唯一能拜托的人也只有这个发小,虽然没有明说找的人身份是太子,那样特殊的长相,稍加思考就能猜测得到。
厉时涧见他这反应,倒吸一口凉气,“所以,周钲是夏侯衍,季小浪,你胆子好大。”
厉时涧就差拍案而起了,“你知道收容亡国储君有多大的风险吗?诸国都在追杀大夏余孽,你居然……就算杞国记着昔日恩情不参与追缴,但也不能够与众国站对立面啊!”
难得无所事事的丞相公子居然能够正经的考虑国家安危,他有些痛心疾首:“你这是陷杞国于众矢之的,季小浪,你是杞国的唯一继承人,你得知道自己的身份!”
季朗不耐烦了:“少在这里喷粪,厉时涧,是朋友我才没瞒你,别拿国家大义来压我,周钲是我这辈子要护的人,跟他比起来,这世间的任何东西都不值一提。”
“我不知道你竟是个恋爱脑。”厉时涧无语,“杞国呢?杞国在你眼里算什么?”还有我呢?
“厉时涧,你有病吧?”季朗烦躁的抓了把头发,“我喜欢周钲,要保护他跟杞国有冲突吗?如果因为我的身份影响了杞国,我走便是,脱离帝王家,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厉时涧看着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像是想从他的脸上扒出哪怕一些挣扎。
半晌后,他才缓慢开口:“所以那块玉璜你是为他要的。”
厉时涧觉得自己真是傻得要紧,他季朗说要什么,他嘴里虽然嚷嚷,但从来都是用尽心思的为他寻来。
他们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天造地设的真命子,如果没有为质的那两年,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呢?!
厉时涧突然心口堵得慌,他别过头,感觉自己心爱的玩具被人抢走了。
“厉时涧,你喜欢过一个人吗?”季朗说,“我喜欢他,恨不得将这些年自己未能出口的话全部装在心上,然后有一天剖出来捧到他面前,让他一点一点的听,细细的看,这就是真心。”
周钲在外面随便转,路过院子的时候驻足,四处打量。
木哈跟在他身边,也很好奇他在打望什么。
太子府的构造跟一般宫廷的构建一样,庭院、楼阁,正房、偏房,尊卑分化明显,正常中庭便是主人所住之房。
刚刚那两人打落的马蜂窝正好就正对着季朗的房间。
周钲问:“这院子平日里有宫人整理吧!?”
木哈点头:“有专门的花工负责绿植花树,洒扫杂工负责清洁。”
周钲指着树梢,问:“那那些地方也会管吗?”
木哈扯了扯嘴角:“正、正常没有。”
那高度,一般花工也上不去啊,何况一般都是隐卫往树梢上藏。
周钲点点头,自言自语道:“难怪会有马蜂窝。”
木哈好像懂了些什么:“夫子的意思是?”
“没什么。”周钲说,“突然觉得这马蜂跟人似的,还挺会趋炎附势,挑着地儿长。”
木哈:“……”感觉有被内涵到。
周钲转了一圈,便慢悠悠的往回走,在门外突然就停住了脚步,季朗的话像冬天里最暖的绒被披在他千疮百孔的心上,软软的痒痒的,因为过度的温暖让那一处抽动到发酸发涩。
他推开门,屋内两人几乎同时抬头望了过来。
迎着光的男人脸上浸润着暖意,那双清澈的眼眸含着温柔的笑意,轻轻拂过少年的面颊,眼尾红痣勾着人。
季朗的青蛙眼看不出情绪,厉时涧眼底却是闪过惊艳和了然:确实是人间绝色,也不怪乎季朗如此迷恋。如若是个女人,真要祸国殃民了。
厉时涧讪讪无言。
周钲说:“天气甚好,两位少爷可要出府游个湖啊?”
“……”
季朗和厉时涧互看一眼,两人都对自己的形象心有怯怯,并不太认可这个提议。
但是显然两人都没拗过又贪玩又爱耍无赖的周夫子。
初秋的千叶湖上,一艘画舫悠悠滑动,雕栏玉砌的内室,美丽的女子弹着琵琶唱着曲。
两个锦衣少年戴着斗笠遮面,另一位年轻的公子穿着棉麻灰布衣,衣饰虽不如那两位公子华丽,气质却是顶好的,尤其这人看起来脾气甚好,始终带着微笑,温润如玉,极尽风流之气。
湖面冷风徐徐,吹得船上纱幔纷飞,周钲半卧在案前,星目含光望着窗外,左手随意地支着曲起的膝盖,右手拿着一只筷子,符着歌女的调子一边敲着酒杯,一边唱着:“山河迢迢,故人遥。君系天下,望天涯。棋设九州,暗流涌。与子同驱,解宏图……”
他的声线很低,配着节奏有条不紊的往外吟唱,那些字词在他的唇间缱绻回荡,又似带着金戈铁马的铿锵。
厉时涧第一次听他唱曲,不由惊叹,这人到底什么不会。
那词里的意思,他了悟,隔着笠前的纱慕看向那人。
周钲神态自若,就像是真的沉浸在此刻的声乐中。
季朗静静地听着他的劝慰,他和厉时涧先前的争吵显然他听了个七七八八。
国和家分割不开。
琵琶声铮铮,丝竹骤起,端着酒的侍女鱼贯而入,在三人案前分别置上酒菜。
季朗看向厉时涧:“你叫恁多酒做甚?”
厉时涧莫名其妙:“我一穷鬼,敢叫吗?”
周钲敲下最后一声响,两手一摊:“也不是我。”
一位歌女躬着身进来:“三位公子,这酒菜是隔壁画舫的柳公子唤的,公子说,炸闻歌声朗朗,气势凌然如串云霄,声清情真意绵绵,可否邀刚才吟唱的公子畅湖一游。”
季朗眉头不悦的皱起,挥了挥手:“邀约游湖他还不配!”
他看向周钲,那眼神颇为不解,虽然别人看不出他眼睛里什么意味。
他想着就游个湖而已,这人竟也能招惹上桃花。
厉时涧两只眼睛滴溜溜转了转,嘿嘿笑道:“胡(夫)几(子)案(艳)佛(服)不惨(浅)!”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季朗看着他冷冷一笑,“嘴都烂了还不肯闭上。”
厉时涧:“……”
周钲难得的当了回良师:“小殿下别凶他了,时涧他连酒菜都没法吃,已经很可怜了。”
他转向侍女吩咐:“给那位公子拿一根芦管。”
喝酒变吸酒,忒没意思了。厉时涧欲哭无泪。
“麻烦姑娘跟那位牛公子道声谢,这同游就不必了。”周钲温润道。
传话歌女:“……是柳公子。”
周钲嗯嗯点头:“谢谢牛公子。”
传话歌女:“……”
季朗偏头问木哈:“那柳公子是谁?”
木哈看了看窗外那骚包的画舫,扯了扯嘴角:“柳公子是北艮王的独子柳衷,小殿下你们以前还打过架。”
季朗没什么印象。
木哈说:“柳公子嘲笑你是个残废,作为崇武的杞国,你居然不会武。然后你俩就打起来了……主要小殿下有点不讲武德,给人撒了一包**散,把人给迷晕了再连打带踹给扔到了栖凤阁的澡堂……就这事,还被北艮王告到了圣上面前……”
厉时涧:“这事我知道,哈哈,你还上门负荆请罪了,把人將军府的牌子给改成了捋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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