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惯例,在这一日,村民是要上山去花女庙祭拜的。
晴朗了几日,雪已经化了,山路虽多泥泞湿滑,不太好走,却也无人敢抱怨什么,一行人乌泱泱的往上攀爬着。
小山村人不少,拥挤之下,谁也没有发现少了个王三。
村民都挤着上山,又无别的路可以走,贵叔的手下也不好在此时带着王三上山见贵叔,带着王三藏了起来。
这儿一等,就到了祭拜结束。
待村民尽数下了山,手下这才带着王三去到林子深处,贵叔等人就立在树下,等他们两个。
王三已经害怕的不成人样了,他惨白着脸色,四肢发软,一路上身子都在瑟瑟发抖,若不是被人拖着,根本走不动路。
黄白水从裤.裆处流出,空气中泛着尿骚味。
鸟雀从四周惊起,簌簌之声都能让他打个惊颤。
他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知道贵叔存在的村民,也曾帮着贵叔在村子里运送货物,后来被朝廷以高利诱之,再加上先前朝廷给他的差事并不怎么危险,他便转变了墙头。
谁知,这次本以为只是偷个东西的差事,竟然让他落到了眼下这般境地。
王三又怕又恨。
贵叔的凶残他也曾亲眼所见过,凡是背叛他的人,定是百般受折磨,痛苦而死,连全尸都留不得。
他只是贪财,并不想因此送命!
所以一到贵叔跟前,不等人说,王三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匍匐在贵叔脚边,身体颤抖如筛糠,声音都因害怕而扭曲变形,“贵叔,小人是被鬼迷心窍了,小人知错了!”
他倒是还有些脑子,知道被抓了个现行,这时候再辩解,反而死的更快。
金雕掠过层层树枝,盘旋在王三头顶,带来阵阵呼啸。
林子里还算寂静,贵叔不讲话,谁也不敢先开口。
可越是安静王三就越是害怕。
沉默如同利刃一般凌迟着王三,更是刀刀割喉,惊恐爬满全身,他想要开口求饶,可几次张嘴,喉咙就像是被绳子捆了起来,害怕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贵叔居高临下地睨着王三,嘴角仍是含着一抹笑,只是看起来尤为冰冷。
气氛犹如沼泽,身处其中的人连动一下都觉得困难。
直到樊执的到来。
扫了一眼匍匐在地上的王三,樊执没有说话,眉峰微微拧着,高挺的身子立在一旁树下,脸上没什么情绪。
倒是贵叔开口了,“村子里怎么样?”
樊执这才开口,“一切如旧。”
贵叔笑了笑,“我们的花女老实吗?”
樊执低沉的声音不带起伏,“在祠堂里,没出来过。”
贵叔这才笑着转过头去,低眸看着跪在地上王三,声音又重又低,“王三,你让我很失望。”
王三听出了贵叔的潜台词,吓得身子狠狠一抖,裤.裆处再次溢出尿水,他这次终于找回了声音,痛哭流涕道:“小的知错了,小的知错了,贵叔我给您磕头了,您饶过我这一回,您饶过我这一回!”
说着,跪在地上,哐哐地磕起头来。
很快,额头便被磕破了,血水混着鼻涕眼泪流了满脸,王三疼的龇牙咧嘴,却又不敢停下来。
贵叔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子,他直视着王三,像是想给他一个机会,“王三,我知你胆子小,定是他们威胁你的,不然你也不会背叛我。”
王三顿时顺杆子往上爬,哭喊着,“贵叔,是他们威胁我的,是他们,求求您饶了我这一次吧!”
贵叔道:“要想让我饶了你也可以,不过你要先告诉我,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只要你告诉我,我便饶过你这一回。”
王三表情一滞。
金雕落在贵叔的手臂上,贵叔抚摸着它的羽毛,看着犹犹豫豫的王三,眼底闪过一丝狠厉,脸上却依旧笑意不改,“你可要想清楚再回答我。”
王三吞咽了一下唾液,身子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
其实在来的路上,他已经想明白了。
贵叔这边他必须给出一个满意的回答,不然贵叔是不会放过他的,但朝廷那边他又不能透露太多,不然等日后朝廷真的清扫了贵叔等人,他也依旧没有什么好下场。
唯一一个办法就是透露出一个人选,既满足贵叔,也不至于太得罪朝廷。
王三思来想去,这个人选只能是蒋南一。
面对贵叔阴锐如鹰的眼神,以及不耐的神色,王三不敢再犹豫,嘴唇微张,便要吐出蒋南一的名字。
“是、是......”
轰隆!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道巨响,直接盖过了王三的声音。
热浪铺天盖地卷来,只见不远处火光冲天而起,随着破空的刺耳尖啸袭来!
林子深处还能隐隐听到厮杀和刀剑碰撞的声音!
贵叔脸色一变,猛地站起身子,“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赵轻便火急火燎地冲了过来,“主子,快走,都卫府的人为了找寻我们藏在林子里的人手,竟然命人放火烧山!”
他们的人手运送着货物,这两日都卫府查的紧,便都分散开来,藏在了林子里。
贵叔眼皮直跳,也没想到都卫府竟然敢如此行动。
火势冲天而起,山下的村民自然也发现了,此时惊慌失措的朝山上跑。
赵轻急道:“主子不能在此久留了,我们再不走,就要被两面夹击了!”
贵叔脸色凝重,也不再迟疑,跟着赵轻便快步离去,只是刚走两步便又顿住,转头看着樊执示意,“你把王三藏起来审问,务必让他吐出身后之人!”
樊执并不如赵轻等人那么慌张,怀中抱着剑,闻言低声应了一句。
林子树木繁密,错综复杂,赵轻等手下带着贵叔等人朝相反地方跑去,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王三这才松了一口气,也不嫌弃满地的尿水,瘫坐在地上,扫了一把额上的冷汗。
落到樊执手里,总比落在贵叔手里好。
这样想着,王三脸上硬挤出一抹笑容,他跪爬到樊执脚边,扯着樊执的袍子,“樊执,樊执,你我二人一起长大,你放过我,我什么都说!”
“哦?”樊执低下眉眼,剑眉轻挑,他怀中抱着剑,脸上也看不出个什么情绪,声音冷淡紧紧,“那是谁在背后指使你的?”
王三没有一丝犹豫,“是蒋南一,都是蒋南一威胁我这么做的!”
“是吗?”
王三忙不迭地点头,“对,就是她!你若不信,现在就可拉我去跟她对峙......”
“噗嗤!”
一道剑刃刺进血肉的声音传来,王三痛苦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胸口刺进来的剑身,连声惊呼都没发出来,便歪倒在了地上。
他眼睛瞪得老大,是死不瞑目。
樊执淡漠地收回长剑,拿出帕子擦拭着剑上的血迹。
韩韫带着人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立在树下,樊执身着烫金黑袍,高大的身子腰身挺拔,带着浑然天成的清冷劲感,轮廓流畅的下颚微敛,冷淡的脸上沾染上几点血滴,愣是多了几分狠。
他淡淡的往韩韫这边一瞥,“终于来了。”
*
掐着时间,觉得山上该乱起来了,韩韫该带着人来村里的,赵予蓁这才将祠堂门打开一个小缝隙。
村子里果然乱起来了,却不是赵予蓁想象的那种乱,村民们都提着水桶,手忙脚乱的往山上冲。
赵予蓁这才发现,山上着火了。
怎么会着火了?
赵予蓁有一瞬间蒙了一下。
他们的计划不是这样的啊。
不过眼下顾不了这么多了,正好趁此机会,她可以偷溜出祠堂。
拿着韩韫方才派人给她送过来的磷粉,赵予蓁趁着村民都上山之际,偷摸去了村长家中。
此时她倒也不担心会有人监视她,想必此刻贵叔的人已经自顾不暇了。
村长家静悄悄的并不一人。
村长早年孤寡,送走了收养的蒋南一后才娶了媳妇儿,可媳妇儿却因难产去世,只留下女儿董柳和村长相依为命。
村长家里东西并不多,要找起来并不困难。
找到那一木箱的喜服后,赵予蓁将手里的东西洒了进去。
天蓝的晶莹透彻,从村长家里出来的时候山上的火光已经渐渐灭了。
这是冬日,还是刚化雪的时候,火自然烧不大。
一路避着人到了徐家,赵予蓁等了片刻,终于等回来了徐嘉茂。
徐嘉茂显然很震惊赵予蓁的出现,把她拉到一旁,“你怎么从祠堂里出来了,你不怕犯了鬼怪忌讳吗!”
赵予蓁却没有回答,只道:“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徐嘉茂一愣。
*
回到了祠堂,赵予蓁反手关上祠堂的门,身后便冒出来两个人影。
原本以为是韩韫和史之,没想到定眼一看,站在韩韫旁边的人竟然是樊执。
韩韫见赵予蓁愣住,解释道:“樊执是江榆的手下,我们方才已经对过暗号了,确认无疑。”
顿了一下,韩韫又补充了一句,“方才山上的那把火就是樊执让人放的。我这边出了一点意外,若不是这把火,还真不一定能逼走贵叔等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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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祠堂第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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