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选择

海州别墅区。这里的独栋别墅错落分布在林间,即使通宵开派对,隔壁也不会被打搅到。祁家人结束两家家宴,各个都已经疲惫不堪。祁浙酒喝多了,冲了个澡,倒头就睡。

祁蔚换上秋季睡衣,拖着长耳兔从祁浙门口经过,听见他含混不清地叫了几声“曦曦”。好像他还揽着辜曦似的。祁浙真的很喜欢辜曦啊。

祁蔚踩着昏暗的灯影,走下二楼。楼梯一侧的墙壁上,挂的都是她和哥哥从小到大的“成就”,连他们在幼稚园里贴的小红花都用金相框装裱起来了。父母虽然工作都很忙,但他们从没缺席过小孩的关键节点。他们甚至把小孩的每一年,都用大开本相册记录了,像专辑一样有专门的封面设计和印刷时间。祁浙迄今有27本相册,祁蔚是19本。

“爸爸。”祁蔚敲开父母的房门,站在门口看着祁廷远。

祁廷远正在床上用电脑办公,抬起头瞧了瞧,很快明白祁蔚的意图。他合上电脑,下床,“行,把妈妈让给你。”

“谢谢爸爸。”祁蔚搂住祁廷远,在他额头上用力亲了一口。祁廷远把电脑从左手倒到右手,有点窘,老花镜后的眼睛倒是柔和起来了。

“爸爸,你可以去和哥哥睡。”祁蔚接着说。

“乱说。”祁廷远板起脸,夹着电脑去了侧卧。

祁蔚立马把门关上了,还鬼鬼祟祟地落一道锁。她把半人高的长耳兔抛上床,随即从床尾钻进被子里,像毛毛虫一样蠕动到林竹身旁。而林竹掀开被子,惊讶地问:“这是谁的小宝贝呀?”

六岁的游戏,林竹陪祁蔚玩到十九岁,乐此不疲。

两人正在重复这样的小把戏,祁廷远敲了敲门,说林竹还没喝热牛奶。

林竹习惯早上一杯温水,晚上一杯热牛奶。祁廷远在家的话,都是给她端到床前来。几十年都这样。

林竹喝完,对祁廷远说了句什么,祁廷远就笑。但眼角纹刚皱起,就发现祁蔚趴在床上瞪着两只灯泡眼在看他们,他立马又不笑了。

“爸,”祁蔚抱怨说,“你好吝啬,你只对妈妈笑。”

祁廷远背着一只手,教导主任一样,“祁蔚,你好好反思爸爸为什么这么对你。”

祁蔚顿时闭嘴,她拿捏不准,祁廷远是在点她换掉了他的手机铃声,还是点她昨晚失联的事情。

祁廷远见自己对祁蔚还是有父亲的威严在的,满意地端着杯子走了。林竹在一旁直笑。她想起昨晚在大厅里,祁廷远作为父亲致词,表示对祁浙和辜曦的祝福。所有人都在等他说话,结果他身上突然开始高分贝响起“爸爸的爸爸叫什么”。林竹很爱看女儿整蛊祁廷远,有时候她还怂恿祁蔚上。

祁蔚被林竹笑得心虚,很担心林竹问她昨晚的事情。于是先发问:“妈,要是我爸追你的时候,家里还是一穷二白,你会不会接受他?”

“当然不会了。”林竹靠回床上,毫不犹豫地回答。

“原来你看上的是爸的钱。”

“钱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毕竟你妈妈也不是没有钱。”祁蔚的外祖父是最早下海经商的一批人,林竹在八十年代就能出国读书了。

“那如果我爸没钱,他其它品质不能吸引你吗?比如爸爸年轻时候也是个大背头帅哥呢。”

林竹捏着祁蔚手背上的肉,说:“宝贝,你把‘没钱’看得太简单了。金钱作为物质基础,会影响一个人的生存状态,进而影响人的思维方式。从小事来说,假如爸爸没有钱或者只是普通家庭,当我说我一个月挣十万,爸爸会觉得实在是太多了。但十万只是妈妈的起点。你觉得,这种情况下,爸爸可以和妈妈同频聊天吗?”

“不能。”祁蔚说。

“没错。拿大事来看,我决定投入全部进汽车制造时,哪怕花的是我的钱,爸爸或许也会觉得我疯了。单方面的贫穷对于双方关系而言,不是10减1等于9,而是10减3甚至减去全部。所以,在这一假设条件下,妈妈是没有办法选择爸爸的。”

“爸爸听到会不会伤心?”

“如果宝贝问的是假设里的爸爸,或许他会伤心吧,假设里的妈妈对此会很抱歉,但仅限于抱歉。妈妈不会因为对一个人的歉疚,放弃自己的人生。”林竹侧过身子搂住祁蔚,轻声慢语的,“而实际情况是,爷爷的爷爷已经小有积蓄,在爷爷这一辈,尽管家道中落过,但在爷爷和爸爸的努力下,已经有所好转。所以爸爸才能在美国汽车展上遇见妈妈。当妈妈想要试水汽车市场的时候,爸爸也能作为投资人,和妈妈并肩开拓。讨论可能性的时候,我们当然可以大胆假设。但如果锚定现实状态,那么有且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已经发生的状况。是吗?”

“那如果妈妈是很有钱的时候遇见没钱的爸爸,妈妈可以等爸爸变富有吗?”

“如果妈妈真的很喜欢爸爸,或许可以等吧。但那是十分理想且过分美好的想象,建立在感情过分牢固、爸爸又十分优秀的基础上。大部分时候,只有男人会幻想一个富有的女人无条件帮助自己,等待自己。因为这种状态下,男人是绝对的受益方。但就现实中的大部分情况而言,富有的女人等待一个贫穷的男人,最终只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毕竟,我们无法预知未来,并不能确定一个人是否能成功,更无法确定,人心是否会改变。你希望妈妈赌1%吗?”

“有钱的爸爸对于妈妈来说,才是100%的那一项吧?”

“世界上很少有100%的事情,但现实情况里的那个爸爸,的确有更大可能性和妈妈成立一个美好的家庭。而现实给妈妈的回答,也果真如此。”林竹亲了亲祁蔚的眼睛,好像在说,你就是现实给予妈妈的答案。

林竹是一个100分的妈妈,她对小孩的教育从来不止于口头,她的行为甚至是眼神,都在告诉两个孩子,她有多爱他们。

祁蔚很喜欢林竹爱她的方式,往常她也总会给予热烈的回应,比如在林竹身上拱。但今天她没有这样做。

“怎么了?”林竹笑问,“是妈妈的回答和你预想的不一样吗?”

“不是。”祁蔚翻了个身,压扁了脸紧贴着林竹,长耳兔在她背后,和妈妈一起夹着她。“妈妈,我和你想的是一样的。”

祁蔚的睡前故事丰富多样,但唯独没有王子和公主的童话,失衡的爱情不在她的幻想范畴之内。林竹和祁廷远也并不想把她培养成理想主义的公主,而希望她成为非虚构世界的女王。

“难道是缺钱花?需要妈妈支援吗?”

“哥哥才会缺钱。我多的花不完。”祁家是富养女儿穷养儿子的坚定执行者,祁浙在美国读大学的时候,一刀掰成两半花。而祁蔚花钱则没有额度上限,钱掉在地上都不捡。

“那是怎么了?”林竹把刚刚在看的书放到床头柜,耐心地追问。

“我就是……”祁蔚慢腾腾地说,“就是听说边澜姐最近不太好……”

“哦……”突然提起边澜,林竹也有点不知该怎么说。边澜在人生选择题面前,和林竹的作答完全不同。

林竹和祁蔚并肩躺下,过了一会才说话,“边家在争取让她离婚,带着孩子回来住。”

“边澜姐不一定愿意吧……”

“这孩子跟下了降头似的。”

祁蔚难得从坚定的唯物主义妈妈嘴里听到这个,每次祁廷远算风水,林竹都跟他普及科学来着。

边澜是边汇的堂姐,本来也是根正苗红的好学生,不知是看了什么青春疼痛文学,高中那会和一个小混混谈起了恋爱。抽烟、喝酒、打架,一系列的事情都闹出来了,甚至还堕过胎。边家本来要把那个小混混抓进看守所,但事情发生时候,对方也是未成年,根本抓不了他。加上边澜跟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事情就这么拖下去了。

边澜满二十岁的时候,瞒着家里偷了户口本和人领证了。她信誓旦旦,说那人对她很好,会为了她努力的。可七八年过去了,小混混只会拿捏着边澜,做边家的蛀虫。

边汇为了他姐,打断过混混的腿,结果倒是边汇进看守所蹲了一晚上。这件事在圈子里闹得很大,流言蜚语甚至上了小报。

祁浙就是听了边澜堕胎的事情后,和辜曦相处得十分谨慎。估计也是因为这个,祁浙今天一大早才会大发雷霆,甚至说,哪怕祁蔚是和边汇胡闹,他都更能理解。至少有什么事,边家可以给边汇兜底。

林竹叹气道:“边澜爸妈那会忙着做生意,加上偏心边航,他们对边澜的关心太少了。对边澜而言,物质易得,但陪伴难求。缺爱的小孩得到一点点爱,就满足得不得了,以为捡到了宝贝。那个小混混就是看准了这个,对边澜嘘寒问暖,靠一点廉价的爱,把边澜哄得跟家里闹。”

“妈,你担不担心我会像边澜姐一样……”祁蔚有点心虚。

“你?”林竹失笑说,“这些小孩们,就你不会让自己吃亏。妈妈担心谁都不担心你。”林竹至今记得,祁蔚在初中就早恋了。早恋对象亲她的时候,手不太老实,结果被祁蔚来了一个过肩摔,把对方摔骨折了。后来那人找她一次,就进一次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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