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么磕磕绊绊地开始了。
苦水村小学就两孔窑洞，一孔当教室，一孔是谢寻住的地方兼办公室。林瑾来了，住处成了问题。
村里实在腾不出空窑洞，李村长搓着手，一脸为难地看向谢寻。
谢寻正弯腰修一张瘸腿的课桌，头都没抬，撂下三个字：“挤挤吧。”
于是，林瑾的铺盖卷，就扔在了谢寻那孔窑洞的土炕另一头。
炕是真大，睡四五个人都绰绰有余。但一想到晚上要跟谢寻这么个闷葫芦加硬茬子躺一个炕上，林瑾就觉得浑身不得劲。
倒不是怕，就是……别扭。
谢寻倒是没啥表示，把他那床洗得发白的被子往炕里头挪了挪，给林瑾腾出块地方，就算完事。
下午，林瑾帮着谢寻给孩子们上课。说是上课，其实就是复式教学，大大小小十几个娃挤在一起，谢寻教完大的教小的，忙得脚不沾地。林瑾主要负责看着低年级的娃娃写字。
他哪儿干过这个，没一会儿就被几个皮猴子吵得脑仁疼。
偏偏谢寻那边井井有条，孩子们在他面前都老实得很。
马铁柱阴魂不散，快放学的时候又晃荡过来，扒在窗户口往里瞅，眼神像钩子似的钉在林瑾身上。
“谢寻，晚上村里有放电影的，去瞅瞅不？”马铁柱嗓门大，故意说给所有人听，“带咱们新来的林老师也去见见世面，别让人家觉得咱苦水村啥都没有。”
几个大点的孩子立刻兴奋地叽叽喳喳起来。
谢寻正在黑板写字，粉笔顿了一下，没回头：“要备课。”
马铁柱嗤笑：“备啥课啊，耽误不了你当模范教师！”他眼睛一转，又瞄向林瑾，“林老师，去吧？我给你占个好位置！”
那语气里的讨好和炫耀，藏都藏不住。
林瑾心里烦得很，这马铁柱像个苍蝇，嗡嗡的。
他还没开口，谢寻转过身，手里半截粉笔头精准地扔进粉笔盒，发出“啪”一声轻响。
“他不去。”谢寻看着马铁柱，眼神平静，却带着压人的分量，“晚上风大，他受不了。”
林瑾一愣。这话听着是替他回绝，可怎么品着有点不是味儿？什么叫“他受不了”？瞧不起谁呢？
马铁柱脸上挂不住了：“谢寻你啥意思？林老师去不去，你管得着吗？你是他啥人？”
窑洞里的空气一下子绷紧了。孩子们都感觉到不对劲，不敢吭声了。
谢寻没理马铁柱，走到林瑾旁边，拿起他批改的一本作业看了看，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这个字，笔画错了。”
他靠得很近，手臂几乎挨着林瑾的，那股干净的汗味又飘了过来，混合着粉笔灰的气息。
林瑾心头那股邪火蹭就上来了。先是被马铁柱纠缠，现在又被谢寻当着小屁孩的面指出错误，面子上有点挂不住。
他侧过头，嘴唇几乎贴着谢寻的耳朵，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谢老师，管好你的学生就行，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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