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没亮,林瑾就被冻醒了。
西北的昼夜温差大得邪乎,昨晚睡着还嫌热的土炕,后半夜就冷得像冰窖。
他蜷缩着,把薄被裹紧,还是觉得有凉气顺着砖缝往里钻。
旁边谢寻那边倒是暖烘烘的,像个持续散热的大火炉。
林瑾在黑暗里睁着眼,听着身边那人平稳深长的呼吸,心里骂了句这鬼地方。
他轻轻翻了个身,面朝谢寻那边,借着窗纸透进来的微光,模糊地看着那起伏的轮廓。
不知道看了多久,谢寻的呼吸几不可察地变了一下。
“冷吗?”
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把林瑾吓了一跳。
“……还行。”林瑾嘴硬,下意识把被子又往上拽了拽。
谢寻没再说话,窸窸窣窣地坐起身。黑暗里,他摸到炕尾,扯过一件厚实的老羊皮袄,抖开,看也没看,直接扔到了林瑾身上。
带着体温和淡淡皂角气的皮袄劈头盖脸罩下来,沉甸甸,暖烘烘,瞬间隔绝了寒气。
林瑾愣住,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粗糙的皮毛。
“凑合盖。”谢寻说完,重新躺下,背对着他,好像只是随手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林瑾裹着还残留着对方体温的皮袄,那股暖意似乎能渗进骨头缝里。
他盯着谢寻的后脑勺,心里那点因为被冻醒的烦躁,莫名就散了。
天亮起床,谢寻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仿佛半夜送温暖的不是他。
上午没课,谢寻拎着斧头去后山砍柴。林瑾被安排留在窑洞里,整理那些破旧的图书。
说是图书,其实就是些过时的报纸、宣传册,还有几本被翻烂的小人书。
他正蹲在地上归类,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女人叽叽喳喳的说笑声。
“谢老师?谢老师在吗?”一个爽利的女声响起。
林瑾抬头,看见门口站着三个女人。打头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穿着件红格子外套,梳着两条油光水滑的大辫子,脸蛋红扑扑的,眼睛亮得很,正大胆地往窑洞里瞅。她身后跟着两个年纪稍大的媳妇。
“谢老师砍柴去了。”林瑾站起身。
那辫子姑娘的目光立刻转到林瑾身上,上下打量,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新鲜和好奇:“你就是新来的林老师吧?我叫赵金凤,村东头的。”她说话快,像炒豆子,“我们来借点针线,谢老师这儿总有。”
林瑾点点头,让开身:“你们自己找吧,我不清楚放哪儿。”
赵金凤也不客气,熟门熟路地走到炕沿边的一个小木箱前翻找起来。
另外两个媳妇则凑在一起,低声嘀咕,眼神时不时瞟向林瑾,带着笑意。
“林老师,听说你是大城市来的?习惯咱这儿不?”赵金凤一边找针线,一边跟林瑾搭话,热情得有点过头。
“还行。”林瑾应付着。
“谢老师这人就是闷,八棍子打不出个屁来,你多担待。”赵金凤找到针线,却没急着走,反而倚在炕沿边,笑眯眯地看着林瑾,“有啥需要的,跟姐说,别客气。”
林瑾被她看得不自在,嗯啊地应着。
正说着,门外光线一暗,谢寻扛着一大捆柴回来了。
他额上带着汗,气息有些粗,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窑洞里的光线都暗了几分。
赵金凤眼睛一亮,立刻迎上去:“谢老师回来啦!我们借点针线。”
谢寻把柴放下,“嗯”了一声,目光扫过林瑾,没多停留,径直去打水洗脸。
赵金凤却跟了过去,站在水缸边,声音放软了些:“谢老师,我爹说后天地里的活忙完了,让你去家里吃饭,给你炖了只鸡。”
这话里的意思,连旁边那两个媳妇都听出来了,互相挤眉弄眼。
谢寻撩起水洗脸,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往下淌。他抹了把脸,语气没什么变化:“看情况,不一定有空。”
赵金凤脸上的笑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那你啥时候有空啥时候来嘛。”她顿了顿,像是才想起林瑾,转头笑道,“林老师也一起来啊!”
林瑾还没说话,谢寻先开了口,声音冷淡:“他刚来,不适应,不去。”
赵金凤被噎了一下,脸上有点挂不住,捏着针线,讪讪地说了句“那我们先走了”,便带着那两个媳妇快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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