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晋云下山事交给花池之后，江月疏还是给白晋云收拾了些随身物品，以药品为主。
白晋云默默看她整理东西。
“师兄，拆板后，断骨的药涂这个，记得别沾水。”
她喋喋不休，俨然把他当成了个患者。
白晋云原以为倾心咒转移走，少女对他还会有残留的男女之情。
她对他的羞涩模样，他历历在目。
……原来一切只是咒的作用吗？难道她毫不喜欢他？！
猛然意识到这点的白晋云握住少女的手腕，手腕热热的，少女惊住抬起杏眼，紧接着他启唇：“月娘，你和我一起走吧，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回尚云。”
说不清为什么，无论是不是她对他是不是男女之情，他想和她一起。
“……师兄？”她有点懵。
自打见面，她喊得永远是师兄。
“别叫我师兄，叫我阿晋。”他说。
江月疏莫名尴尬住，当初是为什么要同意叫阿晋啊，跟前男友同音，别提多怪了，真是昏了头。
“阿晋就别了，我喊你晋云吧。”
虽然不喊师兄了，晋云也是亲密称呼，但是他觉得哪里不得劲。
“月娘，我们一起走。”
又说起一起走的话题，江月疏沉默了片刻，摇头。
“不，我不想离开。”
“为什么！他们都是魔修，他们永远不会真心接纳你。”他不理解她怎么会愿意呆在魔修地盘，魔修跟道修完全不是一路人！
少女静静看着他，不答反问：“那你觉得尚云道修就真心接纳我了吗？”
“……”
“我不说远的，只谈你的妹妹，你知道的，她就很讨厌我。”少女说的很轻：“尚云他们很多人看不起我，他们背后看不起我，骂我废材。”
少女在尚云也在被欺负，白晋云心间升起一丝浅浅的心疼。
他用力保证道：“我回去之后，必加大惩戒，你相信我，我保证他们以后都会敬你爱你，不会再让他们在背后嚼你舌根。”
她笑的淡淡的，推开他的手：“算了吧。”
白晋云心莫名慌了一刻，然后他指着外面，说：“可是诡道山的魔修，他们也一样啊，他们怎么可能永远不说你，别忘了，你是道修！”
“的确。”少女点头，“魔修们也未必不谈论我。”
然而下一刻，少女扬起笑，说：“但有一点，尚云比不上诡道山。”
“……什么？”
她转过身，深吸了一口气，张开手，背影里透着轻快。
“自由。我在这里很自由。”
白晋云失语，是啊，她要是回尚云，父亲一定会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变相困住她，成为笼中鸟。
……成为他无情道的献祭者。
他想要看见这一幕么？
最终谈话以白晋云沉默结束，江月疏在白晋云房间门口撞见徘徊的离离。
“怎么不进去？”
离离咬唇，后似乎下定了决心，极力淡定地望向她。
“姐姐，我能和他一起下山吗？”
江月疏眼里有过一丝惊诧，忽然想到小姑娘冒着被傅照晚杀的风险替白晋云传话，给白晋云上药时，总微红的脸蛋。
顿时她明白了什么。
见她了然的意味深长的表情，离离害羞地低下头揪起衣角。
“下山的事，不归我管，前辈包揽了。你能不能一起下山，你要去问前辈。”
离离嗓音细如蚊声，她说：“嗯……好。”
于是，二人并排向花池住所走去，突然江月疏感觉到衣袖被扯了一下。
“姐姐，你手流血了。”
原是手上的结痂被白晋云不知分寸握住之后，掉了。
伤口是找傅照晚要钥匙的路上，愤怒情绪上头，她不小心摔了一跤，手在尖角石上划了一道。
手帕缠住出血，江月疏不在意地挥手：“壳掉了，多大点事。”
见血渗红了帕子，离离下意识问：“不痛吗？”
“不痛啊。”
江月疏不假思索说完后愣了下。
垂眸瞧了瞧伤，说轻也不算很轻，原主身体扛痛能力一直不强，很多时候，碰青一下，都不免痛痛的。
此次居然没什么感觉，莫非是经过上次游从锦的手术，扛痛能力增加了？
不过修仙界嘛，发生什么也不意外。
此刻的江月疏并未放在心上，可疼痛到来总是后知后觉的。
*
是夜，绿袍身影单薄地里在寒冬里，默默注视着前方院子，期间刮起一阵冬风，他忍不住低声咳嗽起来。
傅照晚咳到一半，一方黑锦帕递到眼前，咳嗽顿了下，他抬起目，游从锦道：“再吹冷风继续咳下去，你熬不过十天。”
少年擦了擦唇瓣的血，紧了紧衣裳，白发在黑夜里醒目。
望着这头与他年纪格格不入的白发，游从锦眸底闪过一丁点歉疚。
傅照晚解咒时，由于他的疏忽离开，被少女闯进温泉，解咒阵法破坏，导致前些天的努力一朝全废，咒印的反噬滚滚而来。
身躯极速衰败，寿命遽然缩减。
少年如今只有一月寿命。
束冠没到的年纪，就要面临死亡了。
夜风萧瑟，游从锦的声音响起。
“我听师父说，你打算去那个地方。”
又是一阵咳嗽，傅照晚闷闷的嗯声从手帕里传出。
游从锦蹙起眉，露出面容的神色和面具一般深沉，他语气严肃：“你不是不知道那个地方的可怕，那里从未有修士出来过。”
傅照晚觉得身子很重，无力地靠在树上，回看着面具男人。
半晌，沙哑的声音传入游从锦耳朵。
“我快要死了，只有那里还有点希望，我不想什么都不做，然后去迎接死亡，坐等死亡，太煎熬。”
他不是等死的性格。
一番话说的游从锦只能沉默。
“你缺什么吗？”
劝不了的时候，不如做点实事。
傅照晚想了想，摇头，他什么都有，不缺东西。随即目光投到小院里。
游从锦明白了什么，于是，他道：“我明天带她来见你。”
傅照晚迟疑了一下，望着飘起的白发，然后他沉静道：“不了，我自己想办法。”
他跟以前不同了，白发会吓到她的吧。
*
翌日清晨，江月疏打开门，便见傀儡小一蹲在她门口。她不想搭理，但想着对方是个传话的机器人，为难他没什么意思。
于是她放傀儡进了屋。
“他叫你来干什么，托你带话？是解释吗？”
傅照晚没吭声，只是专注又贪婪地注视着少女的一举一动。
他喜欢她的声音，喜欢她说话间的模样，喜欢她身上的隐隐散发的药香。
总之好喜欢好喜欢。
可他快要死了，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能看见她。
如果去那里赌赢了，或许还能再见。
如果输了……这辈子只能天人永绝。
那么她会在意吗？会心疼他吗？会爱他吗？
“怎么不说话？”她纳闷拿手挥挥，见他仍然没动，嘟囔道：“坏了吗？”
手指戳了戳傀儡的脸蛋，脸蛋骤然凹进去，指尖端惹来一阵心颤不已的热意。
下一刻，傀儡轻轻合住少女食指。
他们目光交汇，傀儡乌色瞳孔里住进微愣的少女，心海上席卷一股激荡的情绪。
“我没坏。”
对着傀儡花痴，江月疏简直无地自容，干笑几声，她后退几步，强制转移注意力。
“既然没坏，刚刚问你话，怎么不说话。”
傀儡道：“我在想事。”
至于一个机器人在想什么，江月疏不追问，她绕回原话题。
“你主人叫你来干什么？”
傀儡又沉默了会儿，启唇：“他说他最近要去一个地方。”
“不解释？却想要逃避到别处？”
少女不高兴挂到脸上。
他下意识接话：“事到如今，没什么好解释的。”
一句话点燃江月疏火气。
“这也是他的原话？！折磨我师兄，解释也不给了？！”
真是好样的。
又惹生气了，傀儡立刻缄默。
“没别的话了？”她又问。
一方盒子被塞入手中。
“礼物？”江月疏皱眉，将礼物塞回去，冷声说：“我不需要，他应该送礼物给我师兄，然后给我师兄道歉。”
他对不起的人是白晋云，并不是她。
傀儡少年无动于衷，眼见如此，江月疏顿感没什么可聊的了，“你走吧，我不想聊了。”
她转身要离开，纤细背影透露出一股无情感。
为什么她对别的贱男人那么好，对他却总那么狠呢？他就不值得她多说点话吗？想到这里，傅照晚眸色一深。
下一刻，少女猛然被傀儡拉近，她唔了一声，盒子扑通掉地。
傀儡一手扣住少女后脑勺，一手揽住柔软腰肢，随即少女唇瓣一软。
一个夹带着木质香吻落了下来。
傀儡少年手挤揉她的腰，疯狂攻城掠地，这个吻无比莽撞激烈，除此之外，还夹杂着不满和……悲伤。
因对方陌生的情绪，她迟疑了几秒，随即在傀儡少年想含吸她舌尖时，猛然清醒过来。
她下意识伸手给了傀儡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少年的脸转瞬红起。
不经过同意就强吻，实在让人接受无能。
她背身狠狠擦着唇，极度气愤之余还有点说不出的感觉，他让傀儡强吻她吗？什么意思？他是觉得她能被如此不尊重的对待吗？
一言不合的强吻，她只感觉到了自上而下的压迫，毫无平等可言。
整个人冷的似霜雪，她指着门，嗓音发冷，道：“你是傀儡，我不为难你，我不知道他让你做这些是什么意思，但是你去告诉他，我讨厌强迫女子的男人。”
“这是第一次，我希望也是最后一次。”她说。
傀儡看了她许久，久到她觉得对方是不是被她打坏了零部件，才终于开了口。
他捂着脸，沙哑道：“我知道了。”
满足自己卑劣无耻的私心，做这件错事，是第一次或许也真的是最后一次。
指腹刮过唇瓣，他垂了垂眸，说：“没有下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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