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那年,李晏因为在试剑大会上崭露头角,凌之虞也正好前来观礼,二人便相遇了。那时候凌之虞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兴致,开口把李晏要了去说要亲自教导。
于是二人便在这望风崖底的不悉洲相处了半年。李晏修的是水系法术,凌之虞为了锻炼了李晏的根骨,让他那半年都在寒潭里度过。想想就冷得要死,不过出来后的李晏的确修炼神速,连人都如同被里里外外洗了一遍,越发清俊可人。
凭着记忆,李晏很快就来到了一处小竹屋。翠竹环绕之中,这座小竹屋悠然而立,屋前一方清泉悠悠流淌,水面上漂浮着几片竹叶,随波逐流,更添几分幽静。
然而屋门紧闭,主人似乎不在。
李晏将张钦放在一旁的地上,在门口跪下行礼。
“师祖,弟子李晏偕同师弟张钦特来拜见。师弟的神志受魔剑所控,恳请师祖慈悲为怀,施以援手,救救师弟!”
四周鸦雀无声,只有落叶飘落眼前。李晏凝神感受了周围的气息,眉头一皱。没有人气?!忽然想到师祖那种高深修为怎会被他轻易探测到。
于是继续恳求道:“师祖,请您救救他吧!”
“李晏。”空灵醇厚的声音飘来。
“师祖,正是弟子。”李晏拱手道。
一道白光悠然降落,一个金白身影缓缓现身。
李晏不由抬头,只见面前之人,仿佛是从画卷中走出的绝世风华。
清资卓绝,不染俗尘。眉间一点金色印记衬得那张脸熠熠流光,神圣高洁。
发丝银白似雪,如瀑布倾泻;站姿孤高挺拔,如松柏傲立。
那双淡金色瞳仁扫了过来,李晏心头一个咯噔,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他坐在凌之虞怀中,拉着那人白发撒娇的场景。
“许久不见,你……”
话音传来,李晏连忙回神,却触到那金色瞳仁眼底的一丝复杂。李晏心虚地垂下头,莫非这修为高深的师祖发现自己其实不是真正的李晏?他恭敬十足地行礼,道:“师祖,弟子并非有意打扰师祖清修,只是师弟他……”
凌之虞看向一旁面露苦楚的张钦,伸指一弹,一个金色光罩便笼盖住了那人全身。外溢的魔气渐渐隐去。
李晏喜道:“多谢师祖!”
“带他去寒潭。”凌之虞留下一句话便消失在原地。
李晏眨了眨眼,这就是传闻中的来无影去无踪?
穿过紫藤花的长廊,尽头是一个洞穴,李晏背着张钦走了进去。
洞穴里冰雪覆盖,即便外面是春日融融,也丝毫没有融化的迹象,内里寒气弥漫,仿若仙境。
白气缭绕中,一个端正的身影静坐着。
“师祖!”
李晏走到凌之虞面前,唤了句。
“将他的衣物褪去放入池中。”
“是。”
李晏很听话地把张钦扒了个干净,只剩下一条亵裤。随后就把人拖到寒池中。
这水冰冷刺骨,李晏的身子记忆犹新,只不过如今他的根骨体格渐强,也就不觉得有多寒冷。张钦入了水,还没十秒,就冻的哆嗦起来,紧紧拉着李晏的手臂不放。
李晏拼命去掰,见掰不开,便道:“师弟乖,放手,好好在池子里待着,待着待着就不难受了,听师兄的准没错。”
张钦紧紧闭着眼,呼出白气,直摇头。
“听话!”李晏“温声”道,推搡间竟不慎被张钦拖下水。
“我去,你这小兔崽子,靠,好凉。”李晏的身子湿了,还没站稳就被紧紧抱住,张钦贴在他胸膛,声音颤抖,“师兄,师兄……不,不要走,我,我好冷,好冷……”
李晏碰了碰那抱紧自己的手臂,果然跟块冰一样!
师祖难道是想借冰寒之力压制雷火属性的魔剑?可,这有用吗?
张钦像块膏药一样黏在他身上,李晏挣脱不开,向一旁的凌之虞求助,“师祖,师弟他好像很冷,他不会有事吧。”
说完,一阵寒风刮来,驱散了白气,寒潭四周的帷幔突然飞了过来缠住了张钦的身子。
李晏趁机脱身,张钦在池中冻得瑟瑟发抖,双手被绑住的,那眉毛头发似乎凝了冰珠。一道金光注入了张钦的眉心。
李晏回首望去,只见凌之虞正在施法。
张钦痛苦地挣扎起来,很快身周的魔气又溢了出来,哀嚎声响彻整个山洞。
李晏有些不忍,“师祖,师弟他……”
凌之虞的手指轻轻一弹,法术的力量随之增强,张钦的身体猛地一震,双眼倏地睁开,那双血红色的眸子,让李晏的心猛地揪紧。
张钦挣扎着咆哮着,时而癫狂地发笑,时而又带着绝望的眼神向李晏求助:“师兄,救救我,救救我,我好疼,好冷……”
李晏的眉头紧锁,眼中充满了疑惑与担忧:“师祖,这是在做什么?”
凌之虞淡淡回答,“逼出他体内的魔剑。”
李晏的心中涌起一股不安,“他的样子有些癫狂……”会不会暴走?
“魔剑附在他的骨血里,如今强行抽出,他是要承受摧骨剥皮之痛。”
李晏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不由心生怜悯:这该有多疼,张钦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子,不得疼死吗?
张钦疼得面如白纸,一双血瞳紧紧盯着李晏似在哀求,李晏见此咬着牙别过脸去。
“师兄,师……兄,别走……”虚弱的声音传来,李晏回头,安慰道:“我不走,师弟,你好好配合师祖,将体内的魔剑取出来。”
张钦点了点头,李晏刚松了口气,谁知张钦突然狂躁起来,身上魔气大涨,绑着他的帷幔几欲断裂。
凌之虞召来两条捆仙绳将人捆好。
张钦挣脱不掉,又虚弱下来,“师兄,我……我好疼,师兄……抱抱我,抱抱我好不好……啊……”
李晏心乱如麻,“忍一忍,师弟,熬过去就好了。”
张钦哭喊了起来,“好疼,师兄,你来抱抱我,好不好?真的……真的好疼啊……”
李晏不忍去看,闭上了眼,耳边随即传来张钦那撕心裂肺的喊声。
突然,一道血红的光芒划破虚空,魔剑腾空出现。
李晏睁开眼,只见池中的张钦已经奄奄一息,他慌忙上前,轻拍着张钦的脸颊,“怎么样?没事吧,快醒醒啊!”
张钦缓缓睁开眼。
看着恢复如常的人,李晏喜道:“没事了没事了。”
“师兄……”张钦唤着,气若游丝。
“我在呢。”李晏紧紧握着张钦的手。
“能不能先放开我?我……好冷……”
李晏点头,收了捆仙锁,张钦便即刻倒在他怀里。
凌之虞的声音突然响起,“不好!”
李晏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股力量拉离了张钦,带到了凌之虞的怀中,他有些惊愕:“师祖?”
凌之虞没有回答,他的双手迅速结印,施展着法术朝张钦袭去。张钦手握魔剑,一剑劈开了攻击。
凌之虞将李晏拦在身后,与受魔剑操纵的张钦大战起来……
李晏没想到自己到了不悉洲,会成为照顾伤患的护工,而且还是一次照顾俩。
竹屋内,李晏擦去张钦嘴角的血迹,给人盖上被子后又去看了看一旁的凌之虞。
方才凌之虞将魔剑暂时封印在寒潭后,似乎受了反噬,吐了口血便倒地不起。看来魔剑的威力的确不容小觑。
他不是医者,也不知道这两人的情况如何,只得把他们搬到这儿,然后在一旁静静守候。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李晏睁眼,窗外月华如练,竟已是夜幕降临。
发出声音的那个方向——张钦在床上不安地乱动。
李晏忙走了过去,见张钦此时面色苍白,额角渗出了薄汗,嘴里的话含糊不清,似乎是梦魇了。想起方才他那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心中悲悯,不由握住那只微凉的手,安抚道:“乖啊,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没事了……”
李晏低语着,张钦似乎听见了,逐渐放松下来,嘴里喊着:“师兄,师兄,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好,我不走,我不走。”
李晏回应着,等到张钦消停下来,才轻轻去掰开被他紧握的手,谁知那人很是警觉,松开了就立马握紧,一点也不松懈。
李晏摇头叹气,他恐怕走不掉了。瞥了一眼远处沉睡的凌之虞后,趴坐在床边渐渐睡了过去。
夜半,凌之虞醒转,转头望向对面,视线在那双紧握的手上停留良久。
李晏醒来的时候,发现对面榻上原本应有的身影——凌之虞已不见了踪影。他转头,轻轻捏了捏张钦的手,对方似乎有所感应,眼珠子微微转动。
“醒了就松手。”他道。
张钦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李晏的脸,顿时欣喜不已,一把将人抱住。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热烈拥抱,李晏有点嫌弃,“醒了就醒了,别动手动脚。”
张钦紧紧抱着李晏,不愿松手,声音中带着痛苦:“师兄,我身上好疼,我好像记得你背着我……到了一个池子里,好冷。”
李晏轻叹一声,“是的,师祖为了把魔剑从你身体里分离出来,费了不少功夫。”
张钦松了手,道:“多谢师兄和师祖了。”
李晏摇了摇头,“倒也不必谢我,师祖为了你受了伤,你该好好谢的人是他。”
“师祖……现在何处?”
张钦听完就要下床去道谢,李晏忙拦下,“师祖他,”目光投向那张空荡荡的床铺,“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也不知道他眼下去了何处。不过他一定会回来,到时候你就能见到他了。”
“师兄,我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师尊没法子取出你体内的魔剑,便叫我带你来求助师祖。师祖他老人家住在望风崖底的不悉洲,所以我就背着你,带着师尊给的通行符跳了下来。”
张钦诧异:“师兄背着我跳崖?”
“嗯。好在有通行符,不然还真下不来。只可惜用完一次就没了,我在想要是要上去该怎么办?对了!”李晏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拍了拍面前人的脸,眼底升起怒火,“好啊,张钦,你居然骗了我。”
张钦瞳孔一缩,立马想起魔剑的事,愧疚道:“师兄,我……”
李晏怒道:“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我再三叮嘱不要碰,那不是个好东西,你还藏在身边,你是想气死我吗?”
“师兄,不是的,我希望师兄好好的,我……”
李晏冷冷道:“魔剑之所以被称之为魔剑,就是因为它会蚕食人的心智,逐渐令持剑人成为傀儡,张钦,你想过自己的后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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