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年的张钦,被一群同门弟子围攻,拳脚相加。瘦弱的身影在重击下挣扎着站起,好不容易爬起来逃跑,却又被一块飞来的石头击中腿部,重重跌倒在地。
为首的弟子嘲讽道:“还跑?你能跑到哪里去?”随后身边其他几名弟子也哄笑了起来。
“给他点教训,别打死了就行!”
那边张钦被黑压压的人群围殴,这边“他”正端坐在高阁之上,手捧清茶,冷漠地俯瞰着这一切。身边朝黔在一旁赔笑着询问:“三师兄,这样可以吗?”
“他”轻蔑一笑,语气淡淡:“行吧。”
朝黔的态度愈发恭敬。
“他”冷冽地嘲讽起来:“何时起,一个卑贱的乞丐也配与我称师兄弟?张钦,他算什么东西?师尊究竟看中了他哪一点?”
朝黔连忙附和:“对对对!张钦这样的人,怎配踏入上清门?简直是对我们门派的侮辱。我们这些师兄弟们都不屑与他为伍,三师兄,不如我们就……”说罢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他”的余光瞥到楼下那群挥动拳脚的人,手中的玉盏到了嘴边又放下,唇边勾起一抹温文尔雅的微笑,“不必如此,我亲自去处理。”
朝黔一惊,心中忐忑不安,连忙对离去的背影行礼:“三师兄,请慢走。”
一声怒喝划破沉寂:“你们在做什么?”
随着剑阵的召唤,围攻的人群如鸟兽散。“他”走到张钦身边,看着那被殴打得鼻青脸肿的少年,心中虽是冷笑,脸上却装出一副关怀备至的模样,伸出手,语气柔和:“你还好吧。”
这一幕渐渐模糊,随后,更多画面在李晏的脑海中如走马灯般闪过——张钦被吊打、被绑打、甚至在吃饭时被迫吃土……
李晏的双眼逐渐失去了焦距,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
这些行为相当恶劣,之前的李晏真是……人面兽心。暗中唆使弟子对张钦施暴,事后却一副装出好人面孔给为受伤的张钦送药,假意关怀。
心中对之前那个李晏的厌恶如潮水般涌来,对张钦的同情与愧疚在胸中交织。李晏沉浸在过往的记忆中,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张钦提着水桶悄然进入,直到张钦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才猛地回过神来。
“师兄,你怎么了?”
“哦,没有,走了会儿神。”
张钦的目光落在小风筝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上,眉头紧蹙,“他们下手,太重了……”
李晏的心猛地揪紧,不由看向张钦,只见张钦正关切地审视着小风筝的伤势,轻声问:“是不是很疼?”
小风筝摇摇头。
那沉默的姿态与当年的张钦如出一辙。李晏瞳孔忽地紧缩,记忆与现实交错,心中五味杂陈。
“没事,都过去了。小风筝乖啊。”张钦抚摸着小风筝的脑袋安慰,小风筝朝他咧嘴一笑,笑得天真无邪。
李晏的视线再次变得模糊,心中波涛汹涌,无法平息。
张钦的声音再次响起,“师兄,你没事吧?”
李晏忙回神,深吸一口气,有些心虚地不敢看那双清澈而关切的眼睛,他轻轻拉过小风筝的手,温声道:“来,我帮你洗澡。”
小风筝顺从地踏入浴盆,任由李晏为他清洗。李晏的动作温柔而细心,每一次触碰都小心翼翼,生怕给孩子带来疼痛。每当不小心触碰到孩子的伤口,引起微微颤抖时,他都会急忙道歉。
张钦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里暖暖的,不禁脱口而出,“师兄,你好温柔啊。”
闻言,李晏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心中泛起一丝苦涩,声音在水汽中飘散:“是吗?”
张钦从纳戒里取出一排瓶瓶罐罐摆放在一旁的桌上,李晏有些吃惊,“什么东西,这么多?”
张钦道:“伤药。”
李晏:“伤药带这么多?当饮料喝啊?”
张钦一笑:“行走在外,我就想着多备点,以防万一。”
李晏点头。
小风筝擦洗好身子后,张钦就为他上药。
一旁的李晏目光再次迷离,过往的记忆如影随形,让他的心情变得沉重。时间仿佛凝固,直到张钦的轻推将他从沉思中唤醒,才回神。
张钦一脸担忧地问:“师兄,你哪里不舒服?”
“我……我有点,”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只得随口说,“有些头疼。”
张钦登时焦急起来,抱起小风筝,对李晏说:“师兄,我先带小风筝去隔壁房间,你稍等。”李晏想要阻止,但张钦已经匆匆离去。
独自一人留在屋内,李晏感到怅然若失。
不久,张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关切地询问:“师兄,要不要去看大夫?”
李晏端坐在椅子上,神情黯然,轻轻摇头。
张钦见状,更加焦急,连忙上前,担忧地唤道:“师兄……”
李晏突然发出一声苦笑,片刻后才缓缓开口:“师弟,对不起。”
张钦一惊,看着面前的人不复往日的活跃,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重的沉默,仿佛所有的生机与活力都被无形的阴影所吞噬。心中一紧,不解地问:“师兄,为何突然道歉?”
李晏深吸了口气,“从前,我做了许多对不住你的事,我知道自己手段肮脏,卑鄙无耻,不奢望你能原谅我。但我想尽可能弥补……”
“师兄,你说什么呢?”张钦越听越疑惑,连忙打断,看着李晏温声说,“我只知道,自幼年起,师兄便默默关怀着我,一直守护着我,护我免受同门欺凌。不仅赠我以药,替师尊传授我剑法,更是为我挺身而出。
记得小试剑会时,师兄为证明我的清白,四处奔波,还不惜……自己受委屈;
那次与狼妖的激战,师兄不忍我孤身犯险,在危急关头前来相救;
在折柳城,师兄孤身涉险入我的‘华胥梦’,唤醒被渊诃控制,失了神志的我;
还为了让我从渊诃的控制中苏醒,带我去求师祖相救;甚至,如今受我的连累,陪我流浪逃亡……
师兄对我的好,张钦此生都无以为报。师兄说,想弥补我,张钦听不懂,分明那个改报答的人是我才对。”
李晏顿了顿,有些不太确定自己做了这么多,张钦口中的“好事”。他轻咳了两声,“额,我之前的确做了些对不起你的事,我现在郑重向你道歉——对不起!”说着李晏站起身,就要朝张钦鞠躬,却被拦下。
张钦扶着他的双手笑道:“不管师兄之前做过什么,那都过去了。就算师兄之前做过一些错事,我想那也是为我好。师兄,不必道歉。”
李晏听罢,心中顿时感激涕零。这人怎么这么好,好得缺心眼啊!这种带着圣洁光辉的大好人,让他以后不好意思戏弄他了,怎么办?
望着李晏秀眉微蹙,目光盈盈的模样,张钦心中一动,笑道:“师兄,别这么看着我。”
“嗯?”李晏歪头不解。
“师兄这般楚楚可怜地看着我,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
李晏登时一脸黑线,忙不迭松开张钦的手,语气淡漠,“我觉得你也该去洗个澡,顺便把脑子里的黄色废料也洗掉,洗干净。”
张钦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不然,——师兄也帮我洗?”
……
自小风筝踏入他们的生活,李晏和张钦的日子就忙碌起来,李晏教小风筝读书识字,张钦则变着花样给他们做美食。
三人还一起动手做一个小风筝,由于不能出门放,李晏只好暗暗凝聚剑气托举起风筝飞起。看着小风筝在院子里开心地牵着自己动手做的“小风筝”跑来跑去,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一旁观望的他和张钦的心中也充满了喜悦。
当小风筝笨拙地握笔,试图在纸上勾勒出自己的名字时,那稚嫩的笔触犹如鬼画符,让李晏忍俊不禁。
但他发现那孩子有绘画天赋。小风筝常常蹲坐在水缸前,出神地观察着悠游的小金鱼,他的小手随着鱼儿的轨迹在纸上舞动,边看边画,还画的有模有样的。张钦看了小风筝的画连连称赞,甚至还说漏了一嘴,让他不由生气。
三人就这么过了四日,第五日,有人找上门来,说想领养走小风筝。李晏不明,张钦这才说是吕家摊子的吕厨子向他推荐了一对夫妇。这对夫妇虽然家境平凡,却也算得上是温饱无忧。他们因长年膝下无子,心中一直怀揣着领养孩子的愿望。
尽管李晏心中有些舍不得,但念在自己和张钦前路未卜,只能答应让人走。
那之后日子又清闲起来。然而,就在小风筝离去的第三日上午,门外突然响起了他们熟悉的声音。屋内的李晏和张钦惊愕地对视一眼,急忙开门,却见到了小风筝,以及岑倾阶和谢垣衣的身影。
四人相对,没有剑拔弩张,张钦安顿好小风筝后,他们便一同进屋,围坐谈话。
岑倾阶锁着眉,迟迟没有开口。
李晏打破了沉默:“二师兄,谢师弟,久别重逢,你们近来可好?”
谢垣衣:“还好,李师兄和张师弟可还好?”
张钦垂眸:“还好。”
李晏哈哈一笑,试图缓和略显尴尬的气氛:“多日不见,二师兄和谢师弟越发有夫妻相了。”
一旁的三人闻言均一愣,岑倾阶更是轻咳了两声来掩饰内心的羞涩,低声道:“三师弟你说什么呢?”
看气氛有所缓和,李晏道:“话说,二师兄和谢师弟是怎么找到小风筝的?又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岑倾阶接过话茬:“我和垣衣在路上不小心撞到那个孩子,见他孤身一人,面色焦急,我和垣衣便想送他回家,可他不愿,嘴里还一直喊着‘张钦哥哥’,我们出于好奇,便跟着他来了这里,没想到……”
李晏轻抚额头,偷偷瞥了张钦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好一个‘张钦哥哥’啊……”
张钦平静地望向岑倾阶:“二师兄此次下山,是为了捉我回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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