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新生

"世上本无因果,奈何纠缠的多了,却是难逃因果,今世孽缘得于薄情人,苦果降于痴情人,无怪乎尔,自今日起你便留于这山水间一庙无因寺,再不问红尘,不涉世俗,法号青元,至于这个小儿,待她成人,去留随她"

"是,青墨大师"

青墨大师手持戒刀,走到青元身后,对她说到“百刀可令痴情人大彻大悟,你已受过九十又九的千刀万剐,这最后一刀便替你斩断青丝,抽离尘俗”

乌发落地,花月叶从此刻便不再是花月叶,而是青元,她明白住持的用意,从今往后的她便是无心云自来还去,元共青山相尔汝。

青元踏进一间偏房,怀里的婴儿还沉沉的睡着,青元柔声对婴儿道"孩子,娘还未来得及给你取字,花本作华理应如光辉云烟撒遍大地,可惜入了这百花杀尽的荒唐世,但娘相信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这世道啊该变了,娘就唤你华儿。"青元抱着小花华,透过一扇方窗看着隐在晨曦云雾中的青竹翠叶,觉得这世上一切污浊都被阻挡,来此修行,不念得失,不计伤痕,廖度余生,再好不过了。

无因寺坐落山中,又值初春雨水颇丰,地下的石阶布了一层青藓,青元换上素衣,安置好华儿打算去法殿与其他女众一同诵经,刚踏上石阶,脚下一滑不偏不倚磕在了光滑坚硬的青砖上,寺中扫地的小尼姑见状马上扔下扫帚跑去搀扶。

“娘子没事吧?”

青元托着小尼姑的手抬起头来,笑着说“我已经不是什么娘子了,如今我和你一样,叫我青元就行”

小尼姑年纪尚浅,而面容却好似饱经风霜,只是眸子间稚气未脱,小尼姑再次开口道“你也是青墨大师的弟子,真巧,我也得她收留,赐号青辛”

青元站了起来,打量着青辛,心下不自觉的发软,直觉告诉她青辛年纪虽小却像是受过苦难的人,好在她眼中稚气尚未完全磨灭,也算给人一丝慰藉。

青元拍了拍身上的泥,向青辛问道“你为何不与女众们一同诵经而是在院中扫洒?”青辛的脸上绽开了一个很明媚却羞涩的笑容,说道“不是我不诵,青墨大师也曾监督我日日诵经,只不过我每次一闭上眼睛诵经就会马上睡着,青墨大师说这是对神佛大不敬,就让我来扫地,说无论诵经还是扫地都能平心静气,就让我安心当个扫地丫头也好”

青元听完小丫头的一番话忍不住笑了,低头蹙眉,好似又回到了从前少女一样无忧无虑的时光。她随着青辛的指引来到了佛法殿,里面诵经女众几十,还有前来供奉香火的施主,殿内低吟的诵声萦绕着青元,她虔诚的跪在神佛的脚下,心中默念“佛祖保佑,小女子愿日日吟诵,早日化解我心中怨念,护我华儿平安一世,岁岁无忧,切莫像我遇人不淑,含恨半生。”三下叩拜完毕,青元手挂念珠,双眼微阂,体会着独属于诵经念佛的一份清净。念佛百声之后,青元起身踏出殿门,其余女众早已先行离去,青元仰面望着天空,喃喃道“潮儿,你在天上可还好,你有妹妹了,做哥哥的可要护着妹妹,华儿她长得和你好像…”

“都出家了,还念着这些儿女私情”

青元闻声一惊,循声看过去说话的人坐在这内院的围墙之上,身着黑衣,盘发束冠,俨然一副男子扮相,而声音却是温厚慈软的女声,约莫已是知命之年。

青元向墙下走去,忽觉一阵风吹,卷了几片新叶落地,再一抬头便见这黑衣人站到了眼前。

青元合掌颔首,黑衣人回之以礼

不等青元开口,黑衣人便道“想必娘子就是今日新入寺的,青元了”

青元:“正是,敢问施主”

“我叫落絮”

青元听后颇感震惊问道“听落叶之絮语,破暗夜之陈霜,江湖人称轻功第一的,黑莲花?”

落絮听到后笑着说道“世人皆知黑莲花,却鲜有人知落絮其名,娘子可也是江湖中人?”

“青元哪知道什么江湖,不过素来喜爱史书卷册,知晓的也只是书中的江湖罢了”

落絮点点头向青元解释道“我已退出江湖多年,想必轻功第一也早已易主,现在的我只是落絮,一个护全寺平安的落絮”

说罢,便转身像寺门对面挂着瀑流的山头飞去

青元回想史书记载“运昭三年,落絮与丈夫陈志不顾师门反对,私奔下山,惹得众长老震怒,广告天下陈落二人,永逐穿飞派”至于下山后的事情如何,书中仅流传着一段"陈志得穿飞派大弟子真传,一时声名大噪,志在江湖之巅。"

青元望着远处的瀑布,心中疑惑不解,落絮所说的话究竟包含了几层意思,她的夫君志向高远,而她却道自己只是守护无因寺的落絮。

思考未果,便听偏房里传来小花华的哭声,青元疾步向屋里走去。

青元推开门看见床上的小花华哭的极凶,刚才的小尼姑青辛在床前急得抓耳挠腮,让人忍俊不禁。青辛看见青元回来就像看到了救星,双手抓着青元的胳膊直晃说到:"娘子你可算回来了,这小祖宗一直哭闹怎么都哄不好。"青元拍拍她的背说到:"辛苦你了,我来弄"

青元俯下身子抱起小花华,还没等哄,小花华看着青元立马就笑了起来不再哭了。一旁的青辛震惊的说到"这小孩儿,看来是只认娘子一人。"青元笑笑对青辛说到"麻烦妹妹向青墨大师传话,待花华断了母乳我便带她一同去干活,现在她还小不便同我上山捡柴。"

青辛看着青元怀里的花华,柔声说道"娘子不必担心,青墨大师为人宽厚,这寺里女子皆为苦命红颜,现下唯独这小花华是个没受过伤,没吃过苦的小家伙,全寺的人疼她都来不及呢。"

青元感激的点点头,心头一酸,第一次觉得原来这世上还会有人理解自己,包容自己。她看着青辛,问到:"我看你年纪尚小,怎得也在此处安生?"

青辛低头笑了一下,回道"娘子别看我年纪小,今年便是我来到这里的第十年了。"

"十一年前,我只有七岁,我的生父嗜酒如命,常常彻夜不归,即便回来了也一定是酩酊大醉,我记得那时的我和母亲宁愿他不回来,因为只要他一回来就会对母亲大打出手,抢了母亲织布卖的钱又离开。母亲第二天也只能顶着身上的伤收拾屋里的狼藉,织布机被砸坏了也只能自己修好接着织布。"此时青辛的手紧紧的攥着,声音发颤继续说道"就这样,日复一日挨到了十年前的除夕雪夜,我和母亲端着热汤面围在火炉旁,那个男人打破了我和母亲的静谧,提着一根木棍走进来让我娘出去买酒,我娘只是说了句大过年的酒铺子都关了,话音还未落,那根木棍便挥到我娘头上,木棍上的铁钉扎进娘的头里,娘死了。"青元把手覆在青辛冰凉的手上说“不想回忆便算了吧。”青辛摇摇头说到"我娘死的那一刻我便也死了,我记得,那晚的热汤面还有一碗是给他准备的,以免他夜寒归家。只可惜畜生就是畜生,见人死了,便连夜带着我去了一个很偏僻的地方,他把我卖给了一家猎户就不知所踪了。我本想偷溜出去找娘的尸体,谁知这家人把我迷晕,等我醒来我发现自己在一个笼子里,周围有好多和我一样的人,但他们的举止却像各种不同的动物。再深的记忆就是那一年我被关在山中的笼子,衣不蔽体,烈日曝晒,他们把我和野狐狸放在一起,让我模仿,谁知那野狐狸的骚味闻久了可以麻痹神经,负责驯化的人以为我死了就把我扔在了山林里,青墨大师捡我回来,我心已死,世上再无任何眷恋。"青元听闻青辛的遭遇后迟迟不敢相信这会是一个二九年华的少女该承受的,她哽咽着说"那是什么支撑着你活了下来?"

青辛答道:"青墨大师说,'年方二九,以死得生,非尔之幸,至亲替之而已',娘拿她的命从阎王那里抵了我的命,所以我才会再活过来,所以我会连着娘那份好好活下去"青辛说完抬起脸来,黝黑的小脸衬的眸子更加清澈,显然眼中的思念之情过满而溢。

"是啊,你娘那么爱你,一定是她在阎王那拼命护着你,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青元动容的安慰道。

青辛点点头,眼底的泪还没干,拿手背蹭了蹭,对青元说:"说了这么多时间不早了,娘子也赶快休息吧,来日方长,日后再与娘子说话。"

青元送走了青辛,吹灭蜡烛,听着院内钟声就寝,却迟迟难以入眠。

东方的天空刚泛起一抹火似的日光,晨鸡便开始报晓,青元早早就收拾利落,准备搭清晨的渔舟上山拾柴。青元坐在案前,给青辛留下一封书信“听闻春日拾柴,冬日烤火,初来此地尚不知有何处用得到我的地方,拾些柴为寺中略尽绵薄之力,华儿还劳烦妹妹照看,若是哭闹便将我绣的小老虎的荷包扔给她玩,我会尽快回来,莫扰了青墨大师和其他人的清修,青元留”

青元把老虎荷包和信放在案上,将门关严,离开了。

清晨露重,雾气弥漫着整个山林,青元背好篓筐搭上了日日在望江撒网捕鱼的阿婆的船。

"阿婆,去江对面"

阿婆年近古稀,操着一口浓厚的乡音回道"娘子放心,一会便到喽"

小舟简陋,青元坐在似那弯弯眉月的一端,听阿婆摇着竹桨扬扬唱到

"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

青元低头不自觉的叹道"是呐,今春看又过,何日是归年?"

阿婆回头看着青元道"娘子可是好会败我的兴致,非要把那后两句道给我听,要我说这好端端的诗,怎得都最后惹人伤心?"

青元不好意思的笑道"青元这次决计不语,阿婆继续唱,好听的紧呐"

一叶扁舟,两个妇人,荡着舟在江面上缓行,山间环绕着阿婆自编的长调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

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

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

今春正当下,年年是归年。"

小舟在离瀑布不远的地方停下,阿婆对青元说到"娘子下船吧,我也要在此处撒网了,上山的石阶隐在瀑布后面,千万要当心。"

青元谢过阿婆,沿着江岸去寻阿婆口中的石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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