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邻星愣了。
两只手重叠在一起，他的心跳加速，加速，越跳越快，愣愣看着池旌的眼睛，很想逃开，又没办法转移视线…
咔嘶——
一股强烈的推力从背后传来，夏邻星被迫一个趔趄，整个人猛地往前扑，被池旌握住的手也堪堪脱了出去。
他胸膛被死死压在桌沿，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身后人连串的对不起对不起。
“小哥真对不起！”原来是后桌挪凳子时挨到夏邻星了：“我搞错了，对不起，我现在弄回去！”
“……”夏邻星稍微点了下头，等那人把凳子移回去，再默默坐好。
再抬起头的时候，池旌已经没再看过来了。
相反，他面色平淡，喝着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只是刚刚握着夏邻星的手还放在台面上，骨节微屈，舒展地半握着。夏邻星就这么看着那只手，舌尖在嘴唇里不知觉地动了一下，他忽然…
忽然很有一种想握回去的冲动。
夏邻星把嘴唇抿更紧了。他的视线挪不开，定定看着那只手，心里挣扎的时候，忽然瞳孔收缩了一下。
嗯？
池旌手上…是破皮了吗？
可还没等夏邻星看清楚，池旌就把手收了回去。
他两只手交握在一起，微笑着看着夏邻星，夏邻星有没有说过他真的受不了池旌这样专注的眼神？
他立刻微微避开了池旌的眼睛，开始漫无边际地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然后说着说着，忽然问：“菜够吗，你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如果有的话一定要告诉我啊。”
完全视桌上两碟基本没动过的肉菜为无物。
池旌摇摇头。
“真的吗？”夏邻星不放心追问。
‘够了。’池旌笑笑，还是掏手机出来，指尖敲敲地打字。夏邻星好奇地望过去。
‘我已经很久没能吃这么多东西了。’
“……”夏邻星：“下周我们去吃火锅怎么样？还是西餐？那个更好吃的！”
*
“课代表收一下卷子，放学之前交到我这里来。”
讲台上，英语老师收了收书和小蜜蜂，跟底下一圈上了一天课蔫蔫无力地学生说再见。
刚刚上课还在写的卷子，现在压在夏邻星手肘底下。
此时他正握着只笔，笔尖搁在雪白的卷面上，停着，停着，直到那小黑点逐渐晕开——
“哎。”
“哎？”
“哎哎！”
一只手锲而不舍地戳着夏邻星的手臂。
夏邻星抬头。看见方熠熠那种冤种一样的破脸，正一脸急切地瞪着他。
“发什么呆呢？”他尽力压低声音：“你卷子写没写？写了给我看看，我刚刚听力给睡着了。”
“……”夏邻星真不想理他。
他慢腾腾从手肘下把卷子抽出来，随手塞给方熠熠，然后盖上笔盖，继续望着外边。
自从开学老孟的指示，现在夏邻星单独一个坐在后排，旁边就是窗。
他那位被称为小白脸的转学生还没来，于是他现在独享一个双人桌。
此时方熠熠就在旁边坐下，开始奋笔疾书，嘴里念念有词：“BDACB AACCD DBBBB，我草，哪这么多B啊你写得认真吗？”
“你闭嘴吧。”夏邻星烦躁地啧了一声，继续看着窗外，然后在方熠熠继续念经一样的默念声，他趴了下来。
后脑勺对着方熠熠，冷不丁的，夏邻星说话了：“方熠熠。”
“嗯？”方熠熠还在死线蹦迪。
“你觉得，我哥能接受我找一个身体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小缺陷的人吗？”
蹦迪的笔停住。一个大大的“A”尾巴狠狠划出答题框。
方熠熠一点一点把头抬起来。难以置信：
“你，”他声音居然有点颤巍巍的：“夏邻星，你喜欢那小哥，他，”
“他不行啊？”
夏邻星还是趴着。
半晌，他把头稍微从手臂里抬起来，同样难以置信地看回方熠熠，对上对方震惊，难言，沉默，同情，不忍…很复杂的一张脸。
“你有病啊！！！”
前边三排的人都往回看。夏邻星猛地埋回去一点。
在方熠熠对着前面讨好地两手拜拜sorrysorry对不起对不起中，夏邻星悄悄把头又抬起来一点，瞪着方熠熠，重复一遍：“你有病啊？”
“谁有病？”方熠熠觉得自己马上要吹六月飞雪：“你不是说你…”
“我说的是他不能说话，不是说——不是说，”夏邻星卡壳了。
“谁不行？”
一道声音忽然蹿了出来，夏邻星和方熠熠一起看了过去。
明嘉抱着卷子，正皱着眉，居高临下地看着两男的，把手伸了出来，指甲上涂着不怎么显眼的裸色指甲油：“卷子，给我。”
夏邻星一哽，方熠熠默默把刚刚乱中抄完的卷子递了出去。
明嘉，和他俩差不多，同样认识了十几年的女孩，是夏邻星小学时不忍提起的第一个喜欢过的对象。
不忍的地方在于，他小学二年级认认真真去和明嘉表白，说明嘉明嘉我好喜欢你，你可以和我谈恋爱吗的时候，当时还没大人腿高的明嘉高傲地抬起头，手抱在一起，说我觉得不行。
夏邻星欲哭无泪，很天真地问她为什么。到现在他都后悔当时自己为什么问了这句话。
“因为我目前还是想找个男朋友。”明嘉下巴扬起来：“你是女孩，不可以。”
夏邻星的世界被打碎了。
他当晚回家找到夏邻辰，哭到半夜，问哥哥我是女孩吗，我是你妹妹吗，我是不是！如果不是的话哥哥为什么老让我过家家当妈妈？把当时准备小升初的夏邻辰搞得个措手不及。
后来才知道明嘉两年了都没认清夏邻星的真实性别。
但没关系，或许对现在的明嘉来说，男的已经离开了她的择偶范围。此时她嫌弃地看着两个趴在桌上的男的，把卷子拢好，随口说：“不行的男的我要都不会要。”
“都说了不是不行！”夏邻星压低了声音，牙齿都快呲出来，像一只被气坏的小狗。
明嘉挑起眉：“所以你们俩到底什么事，瞒着我呢？”
夏邻星张张嘴，方熠熠已经极火速地把他和哑巴帅哥的事情讲了个一干二净。
今天来问方熠熠真是个错误，我真的疯了。
夏邻星面无表情。还没等他去踹方熠熠，明嘉嚯了一声，听完这般感人的一见钟情事故也不为所动。
明嘉敲了一下夏邻星的额头：“挺好的。我觉得没什么事”
“但我觉得你哥肯定不同意。”她补充。
夏邻星蔫了。
这就是主要问题所在。
明嘉继续尖锐指出问题：“你爸妈还不好说，但你哥…夏邻星，你放弃吧。”
夏邻星低头许久，然后抬头，明嘉和方熠熠一起嘶了一声，这小子又来了，说不过的时候就这么湿漉漉地看着人。
“真的不行吗？”他问，眼睛像小狗一样。
方熠熠和明嘉都没说话了。
许久之后，明嘉才打破沉默。她问：“所以他真的行吗？”
“……”
夏邻星：“他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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