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慌乱地向上指着,“不是满月,今日不是满月!”
汝安突然想起古籍所暗示的!
满月之夜,天宜人合……
亓深露出困惑的神情,“不是满月?”
汝安好似恢复了力气,往房顶的方向指指戳戳,“是啊兄长,你看看,抬头看看!”
亓深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露出犹豫的表情。
“怎会……竟不是满月吗?”
亓深伸出一手置于胸口,似在抚平着什么,过半晌,好像终于恢复了冷静如常的样子。
“你说的没错,确是不急于一时。”他重新露出淡然的笑容,与刚才的样子判若两人。
汝安不解:我好像没说这句话……
不过好在,情况变得没有刚刚那么紧张了。恢复冷静的汝安,突然感到自己胁下和背后都汗津津的,想来是受到不小的惊吓。
“阿玘,”亓深重新将汝安的手拢在自己掌心,“你要知道,无人知晓吾等在此。”
汝安被他严肃的样子摄住,一动不敢动,只是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吾等心里最深的愿望,永不会变。”
那一晚,汝安怕刺激到亓深,所以没有急于离开。他们静静地相对而卧,直至天明。
2
“兄长,你可还记得我离开南林前,你陷入幻觉中那几日,有一天夜里你我二人独处时,你与我说过的话吗?”
亓深的心陡然漏掉一拍,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你若是不记得了,便当我没有说起。”汝安已经起身,准备离开此处。
“记得。”
亓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汝安的脚步顿了顿,神色仍旧木然,唯有眼中渐渐生出几许微光。
回到南林后,汝安和牧茧都住回了原来的房间,唯有一间房就此空置。三个人的院子只回来了两个人,原本流转在此处的韵律和气氛也随之大相径庭。
没有了秋浔,汝安便自然承担起了做饭的职责。她的手艺不如秋浔,但牧茧却一次都没再挑三拣四,她做什么,他便吃什么。
偶尔会有村民来南安居看看身上的小病,汝安自知医术不比秋浔,但仍会竭尽所能地为对方看诊把脉,开方医治。
其余的时间,她便去整理古籍,学语言,采药,收拾房间,打扫院子,一天天有做不完的事,就像之前在南林一样。
但却是不一样的。
牧茧几乎要发狂了。
汝安如今可以说是变得与以前哪哪都不一样。她就像是会动的人偶,会说话,但是没有情绪,会笑,但是没有感情,会按部就班地做完所有事,但就是不像在活着。
可他不知该如何是好,不知该怎么把他认识的那个汝安找回来。
一日午后,汝安闲来无事,便靠坐在门槛上,呆呆地张望着前方。
牧茧留意到,她总会无意识地按住心脏的位置。
“还是不舒服吗?”他来到她身边坐下来,“我让将军找医者来给你瞧瞧吧。”
汝安闻之,难得露出些许发自内心的笑意,“你也是,说什么找医者……”
但她没有说下去。
随后,她的注意力被某样东西吸引了过去。
是牧茧的衣摆。
她将他的衣摆握在手里,轻轻摩挲着她曾缝补过的位置,“又坏了。”
她看向他,“怎么不换件新的?”
牧茧将衣摆从她手中抽走,“那自是……舍不得阿。在你之前,我都不记得有人帮我补衣服是什么时候了。”
汝安又笑了,“那还不是因为兄长待你好,总给你买新衣服穿。”她直起身,“等我一下。”
她取来针线,复又坐下,就这样为他缝补衣摆。
这一次,她多缝了几针,一只蝴蝶便这样栩栩如生地停留在他衣摆上。
“蝴蝶?”牧茧眼中放出光来,但随后像怕被发现似的,强压了下去,“缝这做什么?”
“因为,你是阿茧阿。早晚有一天,你会化成蝴蝶飞走的。”
“飞走?你想让我去哪阿?”牧茧故作不满。
“当然是去你想去的地方啦,或者就跟在兄长身后,只要你愿意,去哪里都好阿。”
“我啊,哪都不去!”
“为什么?”
“因为,我要照顾你阿!”
“……”谁照顾谁阿?
“真是辛苦阿~”
又过了些日子,有外人造访南林,要见汝安。
此人是凛夫人身边的一等侍女,名唤姀儿,虽是初来此地,但形容举止始终利落大方,很有高门的风范。她自称,是受夫人所托来请汝安到城中将军府安置,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守在山外的人见她眼熟,故而并未贸然阻拦,而是予以放行,并尽快将消息传给了亓深。
汝安不知对方到底是何意,也不知亓深对此是何态度,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牧茧便劝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既然将军府的女主人知道了汝安的存在,那么见上一面就注定是无法避免的。
姀儿识得牧茧,言行自是得体。但等候多时还不见这位传闻中的将军之妹,多少也有些失了耐性。
她高声催促道,“夫人一番好意,不想委屈了姑娘,更不想让城里再有些不利于将军的风言风语。姑娘住在山中,可不受流言所扰,可知将军为守城池焚膏继晷,还要忍受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编排,姑娘难道真能问心无愧吗?”
这一番话,将该抱怨的都抱怨了,但却不至于将话说得过于难听。平心而论,这流言既然有汝安一份,她也确实做不到问心无愧。
姀儿此番前来,绝没有孤身返还的打算,正准备直接闯进去的时候,南安居的大门向外开启,汝安随之缓步踱出。她穿着并不起眼的素色深衣,脸上还遮了纱巾。姀儿忍不住往她脸上瞄,当下吃了一惊。
虽有纱巾覆面,可只要不瞎,就能看出那纱巾下的女子是何等其貌不扬——不仅脸色蜡黄,皮肤皲裂,更是满脸麻子,纵是用再好的胭脂水粉,也无从补救。
“你是……汝安姑娘?”姀儿不敢置信地问了一句。
她简直大惑不解!这样的女子到底凭什么能在城中引发“金屋藏娇”的流言,又凭什么与夫人抗衡,竟还妄想要勾引将军那般英武之人。
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腹诽过后,姀儿转念想,流言怕还真的只是流言。若汝安真的只是一位来投奔的远亲……她当下倒对这女子没那么厌恶了。
她装模作样地俯身行了礼,“若姑娘准备好了,便早点随奴婢上路吧,夫人还在城中盼着姑娘呢。”说着转身要走。
“且慢。”汝安叫住她。
姀儿在高门大院做事,成日里要做的事堆积如山,最厌烦说话办事吞吞吐吐的作派,当下几欲发作,“时间不等人,姑娘再磨蹭下去,日头怕是要落山了!”
汝安也不生气,仍是徐徐道,“你刚刚说,凛夫人让我到将军府安置,这是何意?”
“既是安置,那自然就是住下的意思,还能有何意?”
“住多久?”
“等姑娘到了府上,夫人自有决断。”
“意思是,若凛夫人不许我走,我难道就不得离开将军府吗?”
姀儿闻之,突然冷笑了一声,“听闻姑娘是将军的远亲,家中遭逢变故才来此投奔。既如此,若是能长久住在将军府,不是正合姑娘的意吗?”
牧茧听不下去,已经移步到汝安身前,逼得姀儿下意识退后了几步,不过为了自己的主子,终还是强忍着没有落跑。
她接着说,“因为你,城中近日已有诸多风言风语,将军和夫人都不堪其扰。若你不想继续给将军添麻烦,最好速速随我回去,免得背地里再有人中伤将军。夫人说,你既是将军的妹妹,府上便不会苛待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大可等见到了夫人再与她细说,无需在这里故作矜持。”
说完,她也不理会他们的反应,径自转身往外去了。
“看来,是非去不可了?”汝安叹了一声。
“姀儿姑娘,”她叫住姀儿,“我答应你,会跟在你的马车之后前往将军府,但请恕我不能与姑娘同车而往。若夫人当真顾及兄长的名声,应该会理解的。”
姀儿暗啐,想着等回了府里,定要使一番手段,为夫人出一口恶气,也让这乡巴佬看看高门大户的福气也不是谁都有命享的。
来到山下,汝安跟着牧茧去牵马。姀儿在马车旁一直盯着他们的背影,咬紧了牙根。
……
上路后,二人一时沉默,唯有马蹄嘚嘚,风声灌耳。
良久,牧茧叹了一声,“将军府,不安生阿。”
“有多不安生?”汝安云淡风轻地问。
“还不是戏文里说的那样,宅院里的争斗堪比战场!”
“上战场,不正是你向往的吗?”汝安笑了。
“那可不一样……我差点忘了,你之前不是高门的小姐吗,那看来是你的战场了。”
“我?”汝安笑了,没再说下去。牧茧有种感觉,好像一离开凌山,汝安整个人鲜活了不少,没那么死气沉沉了。
“其实你也无须太过担忧,那里毕竟也是将军的家,他们最多不过说几句酸话挤兑你,不会真有人伤害你的。”
汝安仍笑着,确实也不甚担心,“关于那城中流言,你可知晓?”
“其实这种流言以前便有了,但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大家便当作秘辛听听便罢了,可如今……”
汝安已心里有数,“既如此,确实是要去一趟的。”
“流言的本质本就是捕风捉影,满足无聊看客的猎奇心,你去了又能做什么?难道挨家挨户去和他们解释?”
“你说,将军府在河中城到底是何地位?”
“那还用说,早些年有监察御史时,守将须与其平权分治,做事有所顾及。后因河中位置特殊,常有战乱,朝廷便不再设监察御史,由守将全权统领一州事务,将军府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无人能出其右。”
“既如此,什么人胆敢编排守将?”
“你的意思是……”牧茧陷入沉思。
“总之,先去看看吧,探探虚实。既然被人盯上了,总归是不能再好生躲在山里了,就当换个环境吧。”
“你倒是洒脱。”
汝安和牧茧抵达一处驿馆,下马暂停修整。从刚刚的谈话开始,牧茧便有些闷闷不乐。直到二人喝茶时,牧茧仍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汝安终于不能再装作视而不见。
“你怎么了?嗯?”汝安柔声哄道。
牧茧“砰”地放下了茶盏,“我就是想不通,你当时到底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那可是百越,你竟然说走就走了,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胆子这么大?”
“那不是……有……”
“我知道!”牧茧打断她,“有秋浔在,但是他肩不能提,手不能挑,又没有武艺在身,若你们遇到歹人,他都没办法护你!你说你们!我真是……”牧茧说到气急,停下喝了口水。
“他有……好好护着我……”汝安声音压得极低。
“秋浔也是,没说一声就把你带走了,你知不知道我和将军回来,看见你们都不见了,有多着急?”
汝安垂着头不说话。
“将军一路奔劳,又有繁重军务,但他没有丝毫犹豫,二话不说,就决定要来南境寻你。”牧茧声音放缓,“你可明白?”
汝安看向他。
牧茧深深地叹了口气,二人之间一时沉默。
“我很抱歉。”汝安轻声说。
“就不是抱歉不抱歉的事儿。”牧茧没好气地回道。
“那你想让我如何?”
“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什么?”
“这便要到将军府了,八成凛夫人是要与你摊牌的,你心里可有决断了?”
汝安知道他的意思,“你是问我,对兄长……”
牧茧轻拍桌子,“你知道就好,若你想入将军府,我便拼死护你,没人能伤得了你。”
“说什么拼死……”
“你到底明不明白!”牧茧的声音陡然抬高,惹得邻桌频频张望。
汝安看着牧茧的眼睛,那份沉静如同湖水将他淹没。
最终,她说,“我无意入将军府。”
“为什么?”牧茧反问。
汝安简直要笑了,“什么为什么?你到底想让我如何?”
“你若喜欢将军,就去与她争啊!”
汝安深感无力,她不觉得自己要为这件事做一番彻头彻尾的解释,但眼下显然牧茧是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阿茧,我只说结论,我不争,不入将军府,此去将该解释的解释清楚,我们就离开。若这里流言不断,我就离开河中,去其他地方。这便是我的打算,你可明白了?”
“我明白什么……”牧茧怒极反笑,“你连一句喜欢将军都不敢说。”
“喜欢……然后呢?我就要争个头破血流?搅他个鸡犬不宁?”汝安又变成有气无力的样子,“喜欢,就是全部吗?”
“不然呢?”
“一直揪着我不放,那你呢?”
“我?”牧茧突然警觉,“我怎么了?”
“你说你怎么了?”
“我没怎么啊!”
“还敢说你没怎么……”
“不然你说,我怎么了?”
汝安笑了,“懒得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什么跟什么啊?你知道什么?”牧茧再次扬起声调。
汝安干脆笑而不语。
牧茧只当汝安要诈他,声音降下来,“我一直没有问过你这一年多到底发生了什么?别再说什么游历不游历的,鬼都不信。”
汝安看他严肃的样子,也不再玩笑了。
“不能说?”牧茧追问。
汝安笑着摇摇头。
“那好。”牧茧余怒难消,“拿来!”说着,向汝安摊开一只手。
“什么?”汝安有些莫名。
“簪子。”
“?”汝安疑惑,但还是乖乖取下头上的木簪,放到牧茧手上。
“这已经不是我送你的那一支了。”牧茧握紧簪子,冷声道。
汝安愣住,随即意识到他在气什么。
“你送我那支……”汝安的神思有些飘忽,“我留给师父了,权当念想。然后……师父便回赠我这一支……”
汝安眼神空洞,表情渐渐从她脸上淡去。这是自从沧溟归来,汝安不知第多少次陷入这种状态。每每提及和沧溟相关的记忆,汝安便会如此。牧茧本还在赌气,看到汝安的样子立刻担忧起来。
“我没有别的意思,簪子你收好,别想太多了!”
汝安闻之,摇了摇头,坚持将簪子推给牧茧。
“还是你替我收好吧,许是我真的不适合戴簪子。”
牧茧和汝安赶在日落前抵达了将军府。因着牧茧身份的关系,这一路畅通无阻,连过城关也没有耗费太多时间。
抵达府内后,却并没有人出来相迎,遇到的侍者亦都是态度冷淡。牧茧让汝安不要过多在意,自己则先去安置马匹。汝安本就没有抱太多期待,便独自向府内走去。
将军府占地广大,在无人引路的情况下,汝安为免迷路只得尽量选主路往正堂的方向走,却也没有独自走太远。她走到一处无人的回廊,便停下来等待牧茧。
这时,她隐约听到稚童的哭声。
牧茧放好马,便急忙去寻汝安,可直走到正堂仍不见汝安人影,遂立即在府内寻找起来,直到听到西院传来争吵声,便连忙赶去。待见到发生在眼前的那一幕,牧茧只觉得全身的血气顷刻间涌至头顶。
院中,汝安抱着一个大概两三岁的稚童不撒手,那孩童在她怀中大哭不已。就在她身旁,两三个仆妇揪扯着她的衣服,似是要把她拉开,无意间将她未簪住的发髻弄得散乱不堪,而一名手持戒尺的妇人更是举着戒尺,一下一下地抽打在汝安身上,汝安却似浑然未觉,仍没有要松开孩童的意思。
“住手!”牧茧大喝一声,冲上前去一把抢过妇人手中的戒尺,当下折断。被抢走戒尺的妇人一时惊惧,向后仰倒在地,其他仆妇见状亦是连忙停手,躲至一旁。
“你们是何人,光天化日之下,竟闯入将军府滋事,来人呐......”
牧茧拇指微动,佩刀瞬间从刀鞘弹出寸许,发出兵器冷冷的声音。霎时间,院中众人一齐禁声。有眼尖的仆人连忙凑到那发号施令的妇人跟前禀报来者的身份。
这下,连那狠戾的妇人也不敢作声了。
待一切安静下来,牧茧才意识到,从刚刚开始,汝安便一直低声说着什么。牧茧凑近,只听汝安怀抱孩童,柔声重复道:“没事了,不怕不怕,没事了,没事了。”
不一会,传来孩童均匀的呼吸声。汝安微松开手,见那稚童已在她怀中睡着了,小脸绯红。
汝安神色柔和地看着稚童,全然没有顾忌眼下的局面和一众虎视眈眈的仆妇。
“汝安?”牧茧犹豫着轻唤了她一声。
“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将军之前养在外宅的女子吗?竟还有脸跑到将军府里来?”倒在地上的妇人一时间又来了底气,没好气地叫骂着。
只听锵然一声,牧茧已经将佩刀抽出,刀尖正对着那妇人。那妇人本想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见状又跌回地上,吓得哆嗦个不停。
“救命啊,杀人啦!快来人呀!”回过神来的妇人尖声叫嚷起来,想来是料到了牧茧不敢真的出手。
“吵什么!像什么样子!”女管事浑厚高亢的声音传来。只见院子里走来一众人,为首的正是亓深和凛绽。
“阿茧。”亓深低声唤道,牧茧闻之立刻收刀入鞘,退至一旁。
亓深径直走到汝安身边,看到她怀中抱着的熟睡的稚童,便示意旁边的侍女把孩子接过去。汝安猛地从沉思中回过神,见亓深就在眼前,随即慢慢意识到了眼前的情况。
“没事吧?”亓深微俯下身轻声问,随后自然地为她理起乱发。他先是将她的头发彻底散开,再将手指伸入她发间,一下下轻轻梳理着,最后松松挽起发髻,只差用一根簪子固定住。
牧茧见状,正要将刚刚从汝安那拿来的簪子奉上,却见凛绽先一步走到亓深身边,从发间取下一枚簪子,递给了亓深。
“谢过夫人。”亓深接过簪子,为汝安轻轻簪上。
亓深一番举动被在场仆从看在眼里。那旁若无人的耳语,理发时的温柔细腻,从未在将军和夫人之间发生过。一时间,所有人心里都打起了鼓,不得不重新掂量着对这女子该抱以怎样的态度。
唯有凛绽云淡风轻,面上没有一丝波澜。
“将军何必与我客气,只盼将军不要怪罪我擅作主张,将妹妹接到府上,只因人言可畏,妾身不得不顾忌将军府的清誉。”
“夫人多虑了,你安排得很周到。”亓深对凛绽的态度自然而疏离,凛绽竟没来由地产生了几许慌乱。
相较之下,将军对谁更亲密,已是一目了然。
“不知夫人,安排了哪个院子给吾妹暂住?”
凛绽缓和了一下情绪,平静地回道:“府上空置的院子很多,将军以为如何安排为好?”
“既如此,我记得府上有一处小院,院中有花木池鱼,便让吾妹安置在那里吧。”
凛绽微微一愣,但还是点头应下。
这将军府是凛家旧宅翻新而成,而亓深所指的,正是凛绽已故祖母生前的居所,院子虽小,可其中的布局陈设极尽雅致。凛绽定期让人清理打扫,维护得十分用心,没想到今日会派上这样的用场。
“时候不早了,不如大家一起用饭吧。”凛绽压着心里的情绪,轻声提议。
亓深看向汝安,无声地询问,汝安却摇了摇头。
场面一度又是十分紧张。
“想来是舟车劳顿,妹妹想早点歇着了?我让人将吃食送到妹妹院子里可好?”自幼养成的教养和隐忍,让凛绽将自己的情绪死死压进心里,面上始终是周全体面。
汝安这才轻轻点了点头。
凛绽微微笑了笑,叫来一边的侍女,吩咐了几句。
亓深拉住汝安的手臂,要带她去住处。汝安刚动了一下,便僵立在原地。
她后知后觉,突感到手臂和背上火辣辣地疼起来。
亓深疑惑地看向她,牧茧上前低声说:“她刚受了伤。”
亓深的目光骤然犀利起来,向周遭看了一圈,先前为难汝安的妇人均心惊胆战地垂下了头,瑟缩到一旁。
凛绽亦注意到亓深的目光,也向周遭看了一眼。
“去找管家领一些伤药,拿到清园来。”亓深对牧茧说。
牧茧领命离去后,亓深在汝安身前蹲下。
在场的人不禁屏住了呼吸。
汝安只想快些离开,遂俯下身,两手环住亓深的颈部,任他将自己背了起来。
凛绽看着亓深离去的背影,眼中渐渐积聚起夜幕的颜色。
亓深背着汝安,脚程慢些,与牧茧几乎同时抵达清园。
凛绽紧随其后,亦带人来到院子里。刚刚亓深一走,凛绽便从仆妇那里得知了刚刚发生之事,这才急忙带来几位心灵手巧的侍女来服侍汝安,却不想被牧茧果断地拦在门外。
“将军!”情急之下,凛绽朝房中唤道。
亓深从房中出来,与凛绽相对而立,静等对方开口。
“将军,”凛绽努力作出寻常的样子,“是我疏忽,竟让妹妹受了这般委屈,我这便给妹妹上药。”
“不必了,”亓深的声音平静无波,“我自己来便可。”
“这!将军与妹妹毕竟男女有别,还是说,”凛绽心急,“将军已经与她到了这般亲密的地步?”
亓深静默了片刻,一双眼眸如不见底的深渊。
凛绽的心狂跳不止,但她强撑着没有退缩。
“我与她,没有你所担心的那种事。”亓深淡漠地说,“只是少时一起长大,亲密已成自然,还望夫人莫要多虑。”
凛绽凄然一笑,却也属实松了一口气,“不论如何,妹妹住在这里总是需要人照顾的,我找来了府中最机灵的女使供妹妹差遣,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有劳夫人,不过,这里有我足矣。”守在不远处的牧茧抢先回道。
亓深看了牧茧一眼,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许了。
“可牧副将毕竟是男子,还是多有不便……”
“无妨。”亓深回道,“汝安惯于自理,即便没有侍女,也能照顾好自己,夫人无需忧心。”
亓深接着说道:“若夫人有时间,还是多将心思放在芜儿身上,他尚年幼,只是贪食了几口糕点这等小事,还无需受到如此苛责。毕竟,他是你我的孩子。”
凛绽眼中微微湿润,刚还担心他是否在怪自己纵容仆妇责打孩子,随后听他说,那是他们二人的孩子,心中又觉得十分安慰。
这下,她也不好再坚持什么。
亓深要说的已说完,欲退回房中,凛绽轻牵住他的衣袖。
“将军许久未回来了,与妹妹用过晚饭,别忘了早点回房,妾身亦有许多话,想和将军叙说一番。”语毕后,凛绽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轻轻福了福身。
她知道她刚刚一番话,房中的人定能听到。
既如此,两边的筹码可谓五五开来。今后会如何,且待来日方长。
凛绽走后,亓深回到汝安身边。
“兄长,你早些去陪夫人吧,有牧茧帮我就可以了。”汝安如是说。
亓深刚虽对凛绽说要亲自为汝安上药,可那也不过是情急之下信口说出。
烛火微弱,亓深站在房中,一时有些进退不得。
“你若不喜欢此处,过几日我便让牧茧带你回南林。”
“兄长,”汝安的声音轻如薄絮,“你应该明白,南林我已是回不去了。不止如此,外人接二连三找到那里,说明那里已然暴露,兄长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我知道。”
“兄长,”汝安突然作出轻松的样子,“我们会回家的,对吗?”
亓深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会的。”
“我想回家,真正的家。”
“相信我。”
“嗯。”
[绿心]第二稿垦荒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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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泅渡之梦:幽幽绿水,借我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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