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混沌之始

咚——咚——

邯郸梦断,漏尽钟鸣。

有时候,可能只是一场梦,一种声音或气味,都能瞬间将她带往遥远的过去。

不过很快,她便重新敛起神色,有些决绝地推开眼前这扇纹饰繁复、漆黑厚重的大门,一脚踏进无尽的未知之中。

2

神使将阿玘送至拜神殿外,便伏在地上,恭候神女入殿祝舞。殿内等候的是百越各族长老以及朝中贵胄,别说几乎归于杂役一类的神使,纵是品级不够的官员或是没有实职的高门子弟也是无权入内的。

拜神殿回廊入口处,一道挺拔的身影静静伫立着,看着她一步步走近。

她的心本来还有些悬着,此时好像终于定了些。

阿玘来到回廊口,站在那一袭白衣之人面前。

对方本在躬身等待,见阿玘走近,先是前迎几步,再跪伏在地,行了一个大礼。

“恭迎神女。”

阿玘抬手,示意他平身。

男子起身时,恰有一阵风吹过。他的衣摆随风浮动,将身上沉水香的气味幽幽散开,似有若无地萦绕在两人身畔。

不知是紧张还是正好相反,阿玘忍不住想笑,尽管身形始终未动。

男子鹰似的锐利目光立时扫向她,其实主要是留意着不远处那些仍伏在原地的神使和列队而立的禁卫。

见没人注意此处,他的神色也仅柔和了半分,低声斥道,“别闹。”

阿玘抿唇,好不容易止了笑。

刚迈入回廊,红色的暗影瞬间笼罩下来。大红的镂空窗棂雕着百兽化神,百图毗邻排列,每幅图间则隔着漆红的廊柱。廊柱从上到下垂挂着暗红薄纱,末端缀以三两个指甲大的风铃,时而随风发出细碎的叮铃声。回廊顶亦等距装饰着光亮幽暗的红纸灯笼,灯笼表面亦绘百兽图,像一只只藏匿在暗处伺机对猎物进行扑杀的凶兽。

太暗了。阿玘暗自抱怨,感到双眼像是不安于眼眶似得发疼,连带着头也开始晕眩。她闭了闭眼,强撑着前行,可眼前的事物还是在这样层叠的红的浸染下开始逐渐扭曲起来。

这种视觉的压迫,搅动着体内残余的药力,开始让她躁动、混乱。

回廊悠长,呈回字形向内殿延伸,好像漫长得没有尽头。迷雾一样的红在弥漫扭曲,阿玘勉强走了十来步,眼前的长廊开始出现重影和错位,她越发感到无力,如同踩在虚空。

阿玘拖着步子一点一点往前挪,不过再这样下去,内殿的人早晚会察觉出异样。趁周围没有旁人,阿玘向里侧挪动,想扶墙前行。她伸开手,身体也歪倒过去,等待墙壁支撑住自己。

可预料中的支撑没有到来。阿玘失重,眼看着就要摔到地上……

就在这时,一双有力的手臂牢牢地抱住了阿玘。阿玘跌入亓珵怀里,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襟。

阿玘暗自庆幸,脑袋也在惊吓中清醒了些许。

亓珵正要松手,却发现阿玘的手还紧紧抓着他。

他压低声音在她耳边,“是不是又犯病了?”

阿玘心想:他在关心我,他一定是在关心我。

“小心口脂!”亓珵见她离自己太近,心急之下提醒道。

阿玘忙与他拉开些距离,亓珵趁机将她放开,掏出一块丝帕轻轻垫在她唇上后,又重新将她按回怀里。

“还晕吗?”他低声问。

阿玘鼻腔里都是沉水香的味道,甚至有些呛得慌。

此外,亓珵的心跳声亦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亓珵还是谨慎些,微侧过身,用自己的身体挡在镂空的窗棂前。

“好了,要误时了……”片刻后,他轻轻拍她的背。

阿玘慢慢将头抬起,浅浅的瞳孔里,有光如余烬,在拼尽全力地燃着。

亓珵的目光又不易察觉地柔和了些。

如果有办法,他多希望能将自己的力气尽可能多地分给她。

“一会的献舞,有劳兄长。”

不只是有劳,她自然也会拼尽全力。那关乎她们几人的性命,还有背后错综复杂的枝节。趁着清醒时,她曾练到里衣湿光了一时间没得换也不敢停下。

亓珵看着她的眼睛,笃定地点头。他扪心自问,已竭尽所能安排好了一切。

她在他面前晃了晃袖子。

“这次我的衣服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她笑了,他一时没设防,也跟着她笑了。

亓珵的笑,总是夹带凛冽,稍纵即逝。

阿玘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亓珵始终驻足原地,看着阿玘孤身前行,直到她隐隐强撑的背影消失在回廊转弯处,如同隐没在一片飘渺的红雾里。

3

难为她记忆已经如此混乱,还记得他们少时,他故意在她的衣服上动手脚的事。

那个时候,她刚失去生父庇护,被他的父亲收为义女。

那时,她也还不叫贺兰玘。

亓家一行从觞山返回都城定居后,亓父重回长原权力中枢,而亓珵与她则从山野之子摇身成为高门之后。

他们的身份如此不清不楚,但都城里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视其为理所当然,背后亦对他们的身世讳莫如深。

那时的他,全然不懂个中曲折,却也无暇去深究这份改变到底意味着什么。自回到惠安,亓父正式以高门教养子女的方式培养他们。为此,他进入太学,成为皇子伴读,课业日益繁杂艰深,还不得不常与世家子弟交游。而她,则学起各种女子的技艺,琴棋书画样样不落,还要学当时流行于都城的各种时兴舞蹈。他不明白父亲用意何在,就如其他很多事那样,但他习惯了麻木地去应付、接受。

直到有一日,他想到她精心准备,要为那人献舞,便忍不住……

兽皮鼓低沉的声音响起,台上着暗红舞服的女子开始起舞。她的舞姿充满野性和力量,时而肃穆,时而狂放,随着乐曲的推进逐个模仿百兽优雅的姿态,配合着鼓点和舞台周围摆动的轻纱,震慑着所有人的心魄。

她以一己之身,演绎百兽化神,万物有灵。

舞台周围,环绕着层层叠叠的暗红垂纱。俯瞰下去,如同饱满厚实的花瓣将拢未拢。每面暗红垂纱后,都稳稳端坐一人,可能是这片土地上最权势滔天之人,可能是家族势力最雄厚之人,亦可能是财力殷实,富可敌国之人。此时此刻,他们都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人偶,对这至高无上的赐福俯首称臣。

而亓珵则在属于他的特殊位置,观看着这场赐福之舞。

少时虽也见过她起舞的样子,可从未见她如此恣意,好像彻底从沉重的躯壳中挣脱而出,四肢充满不可思议的活力。配合着她的动作,隐匿于内殿各处的乐器发出起伏悠扬的乐声,舞台周围的半透明帷幔被机关支配着以不同的形式翻转摆动,而最能起到关键作用的,是笼罩在整个舞台上方,以暗红色油纸制作的巨大机关,正随着操作者的动作不断地翻转。从远处看去,时而像是一朵盛开的莲花,时而似烈焰燃烧,时而又像怒涛堆起千层浊浪,循环反复,直至曲终。

最后一瞬,机关幻化成万千碎片在舞台上散落,四下里亦从上方落下粼粼闪光的粉末。

“神女赐福,天佑百越!”突然从人群中爆发出狂喜的哀嚎。

祝舞结束,神女在薄纱的围拢中消失,人们窃语、叹服、议论,声音交织在一起,如浓烟般难以化开。

有一瞬间,亓珵心里对阿玘产生了无法言喻的愧意,但也仅是一瞬间。

待众人散去,亓珵来到符烎面前,俯身施礼,却被对方抢先扶住手臂。

“郎中在本王面前,不必行此大礼。” 符烎音色低沉沙哑,给人以无形的压迫感。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彬彬有礼的姿态与他的残酷本性常常并行不悖,因此没有人会在他面前以为自己具有恃宠而骄的本钱。

“谢王上。”亓珵坚持行过面见王族的大礼才缓缓起身。

“今日的祝舞属实特别,郎中有心了。”

“神女祝舞是王上交代的要事,也是整个百越的大事,卑职不敢怠慢。”

符烎轻轻点头,让人看不出一丝情感的起伏,唯有那双蓝灰色的眼睛闪着冷冷寒光。

阿玘结束祝舞后,直接顺着舞台正中的密道抵达内殿下方的暖阁。

换衣时她注意到,里外三层衣物,几乎湿透。

距石门祭还有两个时辰,她简单梳洗换衣后,遣走侍女,耐心等亓珵过来。

刚在台上,有一瞬她差点就要丧失意识,好在通过调息,慢慢恢复了神智。念及此,她后颈生出一层冷汗。她不敢想象若是一步踏错,会有怎样的结局在等待她。

不知不觉间,她陷入假寐,神思竟回到受百越礼那日。

凌乱的记忆如藤蔓自脚腕缓缓盘绕而上,脑海里声与色盘根错节,亟待倾巢而出……

就在她即将被拖曳进无尽的黑暗,几近窒息的时候……

她感到自己的手腕被一只有些凉意的手,缓缓握住。

一周目的结局还没写完,开始二周目改稿了……

佛系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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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三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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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稿[菜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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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混沌之始:一枕黄粱,半生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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