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暗流之力

凛绽搁下筷子,凑近他,“怎么了小芜儿?吃得少,怎么长身体学武艺呢?母亲喂你吃可好?”

“不要!”亓芜赌气地扭开头,“不好吃!不要吃!”

“胡闹!”凛绽抬高声音,她向来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场面,连头都跟着疼了起来。

“夫人息怒,许是刚才多吃了些点心,是奴婢不好,没有看好小公子。”奶娘凑到桌旁安抚亓芜,“小芜儿,我们出去玩会好不好,奶娘带你到清园转转……”

奶娘话还没说完,凛绽一挥衣袖将桌上餐食尽数扫落,杯盏碗盘应声碎裂,惊得众人慌忙伏身缩到一边,亓芜更是吓得嚎啕大哭。

“你把我的孩子带去清园做什么?”凛绽声音低沉,却无比骇人。

凛绽不明白为何短短半日,她原本视为寻常的一切,竟早已在背地里暗自颠覆,却还伪装成一派相安无事,将她蒙蔽其间。

亓芜,是她凛绽和亓深的孩子,不是吗?

“夫人息怒,夫人息怒。”府上的仆从多是老人,不是看着凛绽长大,便是与她一起长大,但还没有哪个见过她发这么大的火。

这城中人,谁不敬畏和感念凛老将军。凛绽轻轻皱一下眉头,人们便都争抢着赶紧达成她的心愿,让她欢颜,更别提会有谁敢惹她动怒了。

夫人这些日子与清园那位交好,有何人不知何人不晓,谁能想到突然间,那人竟又成为府中禁忌。

此时,亓芜不合时宜地哭喊起来:“我要安姨!我要安姨!”

奶娘吓得赶紧捂住他的嘴。

凛绽像鬼魂一样幽幽地踱到亓芜面前,半蹲下来,“你要安姨,不要母亲了?”

说这话时,她竟还能故作笑颜,只是这笑显得十分凄凉。

“你不是我母亲!”亓芜哭得更大声了。

“夫人,孩子还小不懂事,您莫要动怒。”奶娘亦哭着哀求。不说多么爱这孩子,奶娘无故遭斥,生怕再被牵连。

凛绽笑得如同被雨水打落的石榴花,“他说得没错,我本来就不是他的母亲。”

她倏地起身,一身的寒气。

“将这个野种关到柴房去!谁敢私自放他,就同这野种一起打断了腿扔出府去!”

这一夜,凛绽睡得极不踏实。

荒唐的梦境,凌乱地在她脑海里交错发生。一时是她软若无骨地攀在亓深胸前,背抵着墙壁经受一次次炙热的冲撞,突然间,又变成她身在门外,隔着门缝,窥看他和其他女子在隐秘地缠绵,如此反复不休。她混合着甜蜜和恨意,一次次醒来又转瞬间跌入相似的梦境,直到门外传来的敲门声和压低的呼唤声,将她从黏腻的幻梦里拖出。

醒来时,她只感到疲惫不堪,身上的衣服已汗湿透了。她艰难起身,披着褂子来到门前。

覃娘有些慌乱的样子,“夫人,您可算醒了,奴婢刚刚起夜,好像看到有人翻过墙进到清园里去了。”

“你说什么?”凛绽因为刚才的梦,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夫人,奴婢不敢胡言,尤其是,那人看着,像是将军阿!”

凛绽心里轰然一声,有什么彻底坍塌了。

“回到你房里去,今晚你没有出来过,记住了?”

凛绽的声音寒凉彻骨。覃娘闻之,忙不跌点头,“奴婢记住了!奴婢这就回去!”

覃娘的身影消失后,凛绽从房中出来,满月的清辉瞬间包裹住她,如同这满世的谎言。

陆为林曾告诉过她,每月十五夜里,亓深定不在军中。凛绽问他,有多久了。陆为林说,从四年前便开始了。

她多傻,时至今日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她失魂落魄地顺着府中小路,一路走到清园门外。

当她鼓足勇气试图推开院门时,发现门从里侧被拴住了。

她将耳朵贴在门上,像是试图通过听里面的声音,来挖掘出被掩埋的秘密。

里面或许有什么声音,类似低低的语声,她听不清楚,因为她的心跳声轻而易举地便盖过了所有其他声音。

但是没关系。

她闭上了眼睛,泪水坠落如链。

她的梦已经告诉了她一切。

3

亓深没能挨过这一夜,他还是来了。

满月如同炙烤,他将额头抵在汝安紧闭的窗扇上,一手轻轻地拍击着。他没办法不这样做,尽管他真的不希望她打开这扇窗。

城内近期暗潮涌动。若他获得的消息属实,西兀厥已经集结兵力,只待与陆为林里应外合,便可攻破河中城。

眼下他没有确凿的证据,没办法在军中与陆为林当场对峙。但他不能这样干等着,等到城池被外敌践踏,城中百姓为人鱼肉。

因他多年来与凛绽貌合神离,许多此前忠心于凛老将军的人,时至今日仍无法完全听命于他。他和陆为林暗斗多年,始终在观望的人不在少数。表面上,大家都奉他为将,令行禁止,若是特殊时期,人心难测,他不敢赌。

日前,他虽已去信惠安向亓父说明情况,无奈因为没有证据,朝廷拒绝调兵。

明天天亮,他便会亲自前往凛老将军驻守之地。为今之计,只能尽快请凛老将军来河中主持大局。

此行恐会危机重重,身体里流动的血液紊乱不安,像是在警示他一般。尤其在满月之夜,他几乎到了要失控的地步。

“汝安,我想……见见你。”他的声音如泣如诉,压抑着的痛苦亟待倾巢而出。

可他却在心里恳求:别开窗。

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在加重,窗棂被拍得当啷作响。

神志渐渐迷乱,汗水从身体里不停地渗出再滑落。

窗却在此时开了。

汝安眼眸湿润,神情哀怨。

隔着窗子,他将汝安搂进怀里,却强迫她抬起头,啃噬般吮着她的唇。她的身体纤瘦柔软,在他指尖几近要融化。

一声炸雷响起,亓深为之惊醒,耳边似还有雷声余韵。

他僵硬地动动身体,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他在清园小院,像平常那般躺在廊下。盛夏的花香扑鼻,满月热烈如昼,哪里有打过雷的迹象。

汝安卧房的窗扇紧闭,显然未曾开过。

他按了按自己的眉心,试图驱散倦意。随后他来到窗边,“汝安,我要走了。”

房内没有回声,但亓深仍能听到她紊乱的呼吸声。

亓深转身要走,就在那一瞬,窗扇向外推开。汝安汗湿的发有些凌乱,眼眸湿润,瞳孔里却像燃了火,散发着异样的光。

这一次,是汝安失控了。

在汝安看来,眼前的场景有很多古怪的地方。她甚至凝神注视了片刻窗棂的纹路,一条条都往她陌生的方向蜷曲着。

满月如光轮,将大地的暗影尽数驱散,几乎灼伤了汝安的眼瞳。

她体内的葱茏之血加速流转,亓深的气息甘冽若清晨饮饱了露水的花瓣,奔袭向她,让她无处可逃。

直到逼真的痛楚将她从梦中唤醒,汝安只觉得自己像是曾在滚烫的沸水里煮过一般,身上散发着热气。

汝安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从破碎的梦境里醒来,这一夜,似乎永无休止。

4

晨光熹微时,亓深从清园出来,看到了守在附近的凛绽。她看起来十分憔悴,单薄的褂子几乎被露水打湿。

“你这是何苦?”

凛绽不再维持一贯的体面,“一直以来,将军从未对我坦诚相待,我便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得到真相。”

亓深不愿再在感情之事上绕弯子,眼下危机重重,凛绽也需有所准备,“陆为林狼子野心,想必最近就会有所行动,眼下我没有确凿证据,只能尽快请来凛老将军主持大局。若是西兀厥突袭,只要稳住城内,至少能够坚持半月,在那之前我必归来。若城内被陆为林所控,与西兀厥里应外合,夫人也不必与之硬来,还需谨慎周旋,想来陆为林应该不会为难你。”

“倒是难为将军还在为我谋划。”凛绽露出十分复杂的神情,“还请将军明示,所谓的谨慎周旋到底是如何周旋?我一深闺妇人,要如何与手握重兵的男子周旋,难道,将军是要我献出自己来投诚?”

若是平常,凛绽是断然说不出这番话的。只是经过这一夜,她深受冲击,已近乎疯癫。

兵符在凛绽手中,亓深不觉得凛绽会忘记这意味着什么。眼下她装疯卖傻,也不过是意气用事,气他的所作所为罢了。

他在汝安的院中过夜,又被她亲眼撞破,若是不给出合适的解释,她定不会善罢甘休。

“我今日要离开,后面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来看看她。”

凛绽似是感到荒唐般冷笑了一声,“将军,竟然是在对我解释吗?”

亓深沉默以对。

“你在她院中一夜,你说你只是看看?哈哈哈哈……怎么?将军觉得我会傻到相信这种鬼话?”

亓深无意争辩,因为就像陆为林意图谋反,他虽然知晓,却没有办法再现他所听所见,那再多争辩也都是枉然,“我会寻机让她离开。若河中城能够度过这次危机,从今往后,我与她不复相见。”

“不复相见……”凛绽失魂落魄地重复着,“若河中不能度过危机呢?”

亓深看着她,没有回答。

凛绽笃定地看着他,“你全都想过对不对。若兵败的是你,你赌陆为林不会动我,可西兀厥呢?他们真的能够任陆为林摆布吗?不,你不是没想过,所以你要把她送走,即便是最坏的结果,她也会安然无恙。”

凛绽紧紧地攥住亓深的衣襟,“还有亓芜,你是不是打算悄悄把他也送走?你告诉我……”

她迟疑了片刻,几乎从齿缝挤出这句话,“他是你和汝安的孩子对不对?你们一直都在骗我!”

凛绽笑了,泪水顺着她苍白的面孔坠落,“我原本还想不到你会这样狠心,直到我意识到,你和她,都是贺兰氏!”

凛绽即便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不敢轻易说出“葱茏”二字,像是怕触犯某种禁忌。

亓深没想到凛绽会知道这么多,表情一时间有些慑人。

她接着说道:“这些年,你一直在打探所有与贺兰氏有关的消息,一次次不顾危险,带回那些旁人看不懂的古籍,又日夜兼程地送往都城。还有,你藏在山里的那些人……”

凛绽第一次无所顾忌地触及了亓深藏在心底的秘密,但她对他骤冷的脸视而不见,仍向他靠近过去,将头慢慢靠在他胸前。

“可就算知道了这些,我还是不在乎。我可以不管你是谁,不管你要做什么,我只是不想你丢下我,其他的,我都可以不在乎。”

她抬起头,看着亓深近在咫尺的下颌,嗅到他身上沾染的夏日芳草的浓烈气息。

“我想要你做我真正的夫君。只要你答应我,我便立刻将兵符交给你,让全城将士真正归于你的麾下。”

凛绽抬眸看着亓深,等着他的回答。

“我不能答应你。”亓深的眸中恢复了平静,如月下湖泊。他无怒也无惧,留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连续几日,汝安都没有看到亓芜。她没来由地感到不安,便去亓芜居住的小院找他,谁知竟被那儿的仆妇以亓芜在跟先生读书识字为由将她拦在院外。

汝安便去找凛绽,随后得知凛绽这些日子亦常不在府中。无奈之下,她只能去找姀儿一问究竟。

姀儿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面上愁绪显而易见。见到汝安,姀儿的第一反应是欣喜的,还不等汝安问起,她便急着倾诉道,“汝安姑娘,夫人最近实在反常,你可得想想办法啊!”

“出什么事了?我来找你是想问,这些日子为何看不见小芜儿在府里玩耍?”

姀儿脸上顿时现出不忍。

她凑近汝安,压低声音,“小芜儿被夫人关进柴房了。”

“什么?”汝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夫人不知从哪里听到了风言风语,怀疑小芜儿是你和将军的孩子……夫人现在不与我亲近,我就算有心居中说两句也实在没有机会。”

“亓芜不是我的孩子。”汝安苍白地解释道。

见汝安如此,姀儿亦是不忍,“夫人现在就像变了个人一样,除了覃娘以外,旁人的话一概不听。将军现下也不在城内……我总觉得城里最近不太平,汝安姑娘,到底该怎么办啊?”

见过姀儿,汝安便等在府门口。她今日一定要见到凛绽。

当马车停于府门前,凛绽刚一出来,便见到了汝安等在门边的身影。

凛绽随即蹙起眉,只因她还没想好如何面对汝安。平心而论,她倒没有她想的那般厌憎眼前之人,只是无法轻易释怀。

汝安拦住凛绽,“亓芜不是我的孩子,你放了他。”

凛绽冷笑一声,“他是不是你的孩子,与我何干?我放不放他,又与你何干?”

汝安有些为难,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不是我的孩子,你就不用生气了不是吗?”

“这话是谁告诉你的,她的舌头我看也是该拔了!”

“那你要如何才能放了他,他还那么小,名义上他还是你的孩子,万一他出了事,你就不会后悔吗?”

“你……”凛绽被汝安的一串问题搞得恼怒不已。

“夫人,不好了!”一个仆妇慌乱地跑到凛绽脚边,“小公子晕过去了,怎么都醒不过来,不知道是怎么了!”

“你说什么?!!”

一行人赶到亓芜的小院,见原本圆润的孩子已经枯槁得不成人形,不仅眼眶发黑,脸颊凹陷,嘴唇还隐隐发紫,有中毒的迹象。

“这是怎么了?叫府医了吗?”凛绽手指冰凉,心里慌乱得不行。

“禀告夫人,已经叫了!”一旁的仆妇应道。

“夫人您可要给我们做主阿!”奶娘在一旁哭诉道,“自从您让人把我们关入柴房,府里的下人便只拿一些剩菜剩饭打发我们。小公子娇养惯了,哪儿受得了这种苦,眼见消瘦下去,谁知今日午时,竟有人送来了极好的饭食,小公子可开心了,便吃了许多,谁知吃了没几口便不省人事……”

奶娘深知,若亓芜有事,她亦没命离开,便尽可能牵扯上所有相关之人。

汝安不理会乱成一团的众人,直接来到亓芜近旁,仔细查看把脉,确定是中毒无疑。刚好府医也赶了过来,得出的结论相同,可当凛绽命他速速解毒时,府医却一脸愁容地摇了摇头。

“夫人,这恐是南境来的奇毒,在下见识有限,实是无方阿。”

听到府医的话,众人的心已凉了大半,奶娘更是伏地痛哭不已。

南境之毒千奇百怪,不仅产生的症状各异,最显著的特点是难解,这在长原已是常识。能解南境之毒的解药大多也仅能从南境获得,因此一听是中了南境奇毒,纵是医者也只能道一句束手无策。

此时的亓芜气若游丝,脸上泛着灰败的颜色,已处在弥留之际。

“让我试试。”汝安沉静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她取下耳坠,从中取出一枚小小的药丸。

她犹豫了一瞬,便将药丸塞入亓芜口中,使力让他吞下。

亓芜的身体有小小的抽动。

过不一会,他的气息明显变得规律有力了些。大夫上前把脉,随后告知众人,孩子的脉象愈发明显,显然体内的毒物正以一种神奇的方式被慢慢清除了。

凛绽将众人遣出,只留汝安一人在房中。

“他无事了,你心安了?”凛绽冷冷地问。

“该心安的是你。我只是不能见死不救。”

“你说的是。毕竟,我们是人,你却不是。”

汝安的身形僵了僵。

“不用急着否认,我没有要揭穿你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既然生养过,那你的孩子现在何处,孩子的父亲又是谁?你来到这里,来到亓深身边,到底有何目的?”

汝安的神思有些恍惚,她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顺着凛绽的话去追溯,“我……本不打算回来的……”

墨迹般的黑暗,坠落在记忆的纸张之上,而后点点蔓延开来。

汝安能感觉到,剜心之痛已如高悬的海啸,遮天蔽日,朝她袭卷而来。

凛绽仍在追问,“你是说,你离开南林后便不想回来了,可你却回来了,为什么?”

汝安抓着胸襟处,面孔痛苦地扭曲起来,“因为他说,这对所有人……都是相对好一点的结果……”

凛绽看汝安的样子有些反常,内心有一丝担忧,但她实在太想要知道答案了,索性到汝安身边,摇晃着她的肩膀,“他是谁?是亓深吗?”

“他是……是……”汝安已经疼得说不出话,眼前的一切只剩模糊的轮廓。

“他是不是你孩子的父亲?他到底是谁?你说呀!”

汝安艰难地支撑着,对凛绽摇了摇头。她咬破了唇舌,眼泪溢出眼角。

终于,她失去全部力气,昏倒在凛绽怀中。

接下来几日,汝安一直陷入昏迷中。偶尔睁开眼睛,也像是什么都看不见似的,别人对她说话,她也没有任何回应。

同一时间,亓芜渐渐好转,他的生活亦回归正轨,府上之人对之前发生之事亦是绝口不提。

汝安昏迷后,凛绽虽心里担忧,面上却仍是过不去,将汝安送回清园后便对她不管不顾。她知晓姀儿会在夜里偷偷去照顾汝安,却对其听之任之,算是默许。

这日夜里,姀儿照旧来到汝安房中,为她净身换衣,再拿出为她熬煮的米汤,一点一点喂她喝下去。

就在她刚要将米汤送入汝安口中时,便感到一个凉凉的东西搭到了她的颈边。

“住手!”刻意压低的声音从暗处传来,“你给她喂的什么?”

姀儿手一抖,差点将米汤洒出来。转念一想,这声音怎么如此耳熟。

“牧副将?我是姀儿,我在给汝安姑娘喂些米汤,没有毒的,不信我喝给你看。”

牧茧收起佩刀时,姀儿急忙转身,“汝安姑娘都昏迷好几日了,这可如何是好?”

牧茧探了探汝安的额头,感觉温度是正常的,听她的呼吸也是均匀规律的,便稍许放心了些。

“我今夜便要带她离开,你来助我。”牧茧不由分说地命令道。

“今夜?”姀儿十分震惊。

“西兀厥可能要袭城了,早先将军便叮嘱我,一旦确定消息,便迅速带她离开。”

“可是,你们要去哪呢?”姀儿有些担忧地问。

恰在此时,两人都感觉到汝安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汝安?”牧茧低唤道,“是我。”

“阿茧……”汝安无力地唤道,声音嘶哑。

“你若有力气,便起身,我们要走了。”说着,他试图将她拉起来,姀儿也来到汝安身边,扶住她的另一只手。

“姀儿姑娘,”汝安抓住姀儿的手,“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你说这些干什么……”

“等我一下。”汝安努力起身,摸索到梳妆台旁,将一个紫檀盒子交到姀儿手中。

“这里是两份药方,你收好。其一可制药香,你需要银钱时,可以学着做一些,城中润灵堂的掌柜会愿意收购,或者也可以直接将药方卖掉,就说是我让你去的,那位掌柜会相信的。另一个方子……你可还记得那一日我喂给亓芜的药。”

姀儿不禁瞪大了眼睛,汝安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我做不出那个药,只能勉强做个四五分,若是寻常毒物倒也能解,你可以自己留着,也可以作他用,都由你。”

“这些,都要送给我?”姀儿只觉受宠若惊。

“姀儿姑娘,多保重。”汝安笑着握住姀儿的手,“之后,凛绽可能会经历很艰难的一段时间,你要好好看顾她。”

离开将军府,对牧茧来说并非难事。亓深离开前已对府兵下令,若是牧茧来此,则随意放行。

牧茧和汝安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黑夜里,仿佛从未来过。

有些黯然的姀儿默默地回到府内,不知怎的竟又走回了清园。小院霎时间显得更加清寂,唯有枇杷树的叶子在夏风里时而慵倦摆动,反射着月辉。走到卧房门口,只见一道清丽的身影倚门伫立在那里。

“夫人?”姀儿一时慌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汝安姑娘她……我……”

“她走了。”凛绽冷冷地说,“却留了这一屋子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的目光扫过整面墙那么宽的博古架,上面的东西一样都没少。

“夫人,刚刚牧副将来将汝安姑娘带走了,奴婢实在是……”

“姀儿,”凛绽的声音没有半分动摇,“时机已到,我们也该行动起来了。”

此后的几日,有一首奇怪的打油诗开始在城中流传。

荒僻城南村,有女被污尘。朝露浣冰肌,美目生光辉。玉颜掩古今,古今难得见。安有贺兰血,不做长原人。

与此同时,这首诗更以谣传特有的方式,辗转进入南境,为百越权力阶层所知。

汝安和牧茧出城后不久,西兀厥来犯。本以为城内也会陷入混乱,但凛绽却用她的方式事先控制住了陆为林,将其囚于将军府内。叛军群龙无首,亓深的人迅速将其策反,联合抵御外敌。

西兀厥人手段野蛮,在城外轮番进攻,双方皆有折损,后见河中城久攻不破,便打起了城外村民的主意。

数村被屠,男女老幼的尸骸在城外整齐排列。烈日之下,很快便臭气熏天,惹来秃鹫和野兽抢食。西兀厥人自己也不堪其扰,后干脆纵火焚之。

局面僵持,河中背靠长原,却没有援军和补给,很快城内便起了要投降的声音。还有人抱怨,长原多年来向百越朝贡,如今西兀厥来犯,百越应该派兵来主持局面。

便是在这种声音之下,百越大军闲庭信步而来,为首的便是符昍,随同大军一同而来的,还有已被折磨得不省人事的河中守将亓深。

城外的西兀厥人望风而逃,来不及逃走的残兵便如同蝼蚁般被百越的铁骑轻易碾碎。

河中城,好像一时间化险为夷,但局面却仍是不容乐观。

因为,百越显然是一副来了也不能白来的样子。

百越军中传话至城内,听闻长原近来有贺兰氏的消息,请送至军中,百越举国恭迎。

河中城一时陷入骚乱,家家户户开始搜查贺兰女,但却一无所得。

直到,汝安和牧茧,在城外出现,亮明身份。

而这些日子里,凛绽一直在府中,仔细翻找自己曾信笔写下的那首荒唐的打油诗。

却遍寻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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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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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暗流之力:此雾匿我,此云载我,浑似墨,共此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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