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作势要登上石阶的将军停住脚步,折返回来。他打了一个手势,周围的四五个士兵瞬间围拢过来。
其中一人取出一根中空的秸秆,戳入侧殿窗边一道不明显的缝隙里,慢慢将迷烟吹入。
站在将军身边的副将压低声音说,“这回,还怕那小王爷不听我们的?”
将军没有说话,向侧殿靠近过去,透过门扉侧耳倾听,只觉殿内阒无声息。
将军让门边的士兵先进去查探。
士兵将门开启一道缝隙,观察了一下,随即将门彻底打开,掩着口鼻进入侧殿。
原本在室内燃着的灯火不知何时已经熄灭,眼下侧殿内一片漆黑。
不多时,士兵从中出来,“没有……”
“怎么可能?”将军怒吼,几步走到门内,身影隐没在黑暗中。
他睁大眼睛,试图发现端倪。这么小的侧殿,一个人不可能凭空消失!
突然,他毫无预兆地在一片黑暗里看到一双流动着灯火般幽暗光芒的双眼。
将军神色木然地从室内走出来,对周围一众士兵说,“这里没有,往那边去看看!”
他自己也跟着众人一起到周围的侧殿搜查起来,又不敢过于大张旗鼓,生怕将亓珵引过来。
搜了一会,他仿佛突然惊醒,从身边士兵手里夺过火把,冲回最开始的侧殿。
火把的光亮瞬间将狭小的暗室照得通明,哪怕丁点暗影都无处遁藏。
可哪里还有神女的踪迹。
……
阿玘在密林中飞奔,眼下她别无选择,直往焉光山的方向而去。
临楚的人,显然和亓珵不是一条心。他们因为什么出现了龃龉?
临楚的人想要什么?亓珵又希望保护什么?
她的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她有意与遏殷王府拉开距离,想寻一高处先对地形进行观察。夜里的王府,如同一头伏地而眠的巨兽,通体黢黑,背覆鳞刺,藏匿在山谷茂密的植株之中。路过之人起初很难发现它的真身,可当你真的察觉了,便会发现它的庞然巨体已经在你面前几欲醒来——它舒展身躯的动作会让整座焉光山如同山呼海啸般震颤。
在阿玘身后,有一只萤火虫无声地从草丛中飞起。
在如此寒冬,本不该生此夜虫。
可随后是第二只、第三只……
不知不觉间,阿玘已经被诡异的光亮包围。她环顾四周,透过那些明灭的虫火,发现周围不知何时已聚集了数不清的黑影。
面对如此多的宵行卫,阿玘自知全无胜算。
一名卫众抬手对她说,“神女请吧。”
宵行卫蒙上了阿玘的眼睛,但她能感觉到自己被带到了一处地牢一样的地方。一经进入,林间的声音瞬间隐去,代之是众人湿哒哒的脚步声,还有扑面而来的阴冷潮湿的感觉。
“委屈神女了。” 牢室落锁,几个宵行卫嗤笑着离开了。
阿玘听脚步声远去,随即取下头上的黑罩子,发现眼前果然是一间漆黑的牢室。
牢室无窗,很可能是建在地下。她推了推铁栅栏,后者纹丝未动,显然十分结实,上面还挂着重锁。
要逃是不可能了。符烎的人显然比临楚那些人有经验得多。
接下来,只能等待。
此前,她最怕的是她会成为亓珵的软肋。可眼下,当她处在这间牢室里时,她忽然没有了这种担忧。
眼下的她,已经没有遗憾了。
除了……
大概是天亮了,牢室外传来了声音。
阿玘本以为,符烎会派人来处置她,没想到,来见她的是符昍。
秋杀之后,听闻符昍瘫痪在床,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他了。而眼下出现在她面前的男子,被厚厚的狐裘包裹着,虽然看起来仍然苍白虚弱,但好歹能坐在轮座上,身躯挺直着来见她,不知是何等妙手能让他恢复至此。
普天之下,还有第二个人,能这般活死人,肉白骨吗?
“小……神女?”符昍示意推他进来的宵行卫离开,然后有些倦意地开了口。
“小王爷,真是许久不见。”阿玘靠墙坐在地上。
符昍定定地看着她,神色意外地还算平和。
“我突然想到在河中城外见到你的样子……也是这么的……看起来柔柔弱弱,但眼神却锋利得很。”
他有些遗憾地抬起手,“可惜,都结束了。你落在我父亲手里,我简直不忍想象你的结局。”
“我不怕。”阿玘淡淡地说。
“哦?”符昍露出惊讶的样子,“是吗?我都想为你鼓掌了。你是真的不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人啊……”
“我只想知道,秋浔在哪?他现在……还活着吗?你能告诉我吗?”
“秋浔?是谁?”
“是符烎将他从沧溟带到霞萝的,很久之前,秋浔应该是他身边的人。”
“哦……”符昍扯起一边嘴角,以指尖揉了揉眉心,“你是说,无衣。”
“……无衣?”
“你们之间,竟然也有关系?”
“他是我师父。”
“哦……呵呵呵呵。”符昍笑起来,笑声回荡在地牢里,显得鬼气森森。
笑到最后,他一声长叹。
“可惜啊……”
阿玘心一沉,等着他的后话。
符昍却没有说下去。
“……他怎么了?”阿玘忍不住问道。
符昍冷眼俯视着牢门里的阿玘,“告诉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阿玘起身,走到牢门前,隔着牢门递给他一个药包。
“这是什么?”
“这是……师父教我做的药,说是能活死人,肉白骨,但我做的,想必没有师父做得好,如果你觉得有收下的必要,就聊胜于无吧。”
符昍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
他故作不感兴趣地接了下来,“……聊胜于无啊。”
阿玘见他收下了药,便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若是我收了你的东西,却不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你岂不是很可怜?”
“小王爷出来一趟属实不易,应该不是特意来逗我玩的。”
“可是我怎么知道你这药有没有毒呢?”
“小王爷是聪明人,自然有办法分辨。”
“既然知道我是聪明人,就该知道我不会这么轻易被收买。”
“你想让我做什么,你说,我做。”
“什么?”符昍有些意外,“这么痛快,就为了想知道那个人是不是死了?”
阿玘静默片刻,“……对。”
直到现在,她依然,还是很不想面对那个字。
“好,”符昍露出没有温度的笑意,“看你这么可怜,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好了。”
他转动轮座的轮子,向前挪动了些许距离。
透过铁栅栏的间距,符昍死死地盯着阿玘,“死了啊,那个人,死得透透的,先是挨了符烎一掌,又从别宫的高台上摔下来,那么高的高台,你说还会有命吗?”
阿玘一动不动地听着。
符昍没有看到她悲痛欲绝的样子,心中多少有些不快,“还有阿,当时高台下,那些异兽全都疯了,到处狂奔,伤人,你的师父就掉在那些发狂的异兽堆里……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阿玘笑了。她闭上眼,难以克制地笑起来。
她的月色长发被返潮的墙壁濡湿,但仍泛着淡淡微光,随着她笑起来时身体微微的抖动而晃动着。
老天待她不薄。
“什么时候放我出去?”阿玘问道。
“什么?”符昍有些没懂她的话,她要出去?
“你不是,想让我帮你杀人吗?”
符昍神色一黯。
阿玘放低声音,“符烎,对不对?我去。你不用担心,我去跟他同归于尽,但是能不能成,我就不能保证了,总之不会牵连你。”
符昍往后退了一些,没说什么,便转动轮座离开了。
“谢谢你!小王爷。”阿玘朝着他的背影喊道。
“……疯子。”
坚持坚持。
我们小弱鸡要去刺杀了,加油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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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尾声2:地牢之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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