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烎的身体有所好转后,遏殷王府难得开席宴客。一眼望去,宾客满座,琉璃杯盏和纯金烛台映射着缤纷人影,显得光怪陆离。
酒过三巡,乐师拨弦弹奏靡靡之音,舞者随之入内,腰动如蛇。
先是几曲撩拨心弦的歌舞,待座上宾客在酒水和舞者曼妙身姿的刺激下已然意乱神迷,舞者便纷纷下场,坐到宾客身边陪酒。
也是遏殷王府的老花样了。
坐在符烎最近处的几人作为他的心腹,已经对眼前的情景见怪不怪,比起这些下酒菜,他们现下心中烦扰的事情简直多如牛毛,正要对符烎逐个提起。
“陛下,”其中一个心腹试探着开了口,“现下长原出兵攻打临楚,显然是预谋已久,不知陛下有何打算啊?”
“……陛下?”符烎像是觉得这个称呼很有意思似地轻声笑起来,“本王何时荣登大宝了?”
“陛下说笑了,这不就是个仪式的事,如今内忧外患,放眼百越,除了陛下,还有谁能担此攘外安内的重任。”
符烎抿了一口酒,没有接这话茬。
另一人看着气氛不坏,也接话道,“陛下,这些日子,百越频发天灾,更有疫病四起,民不聊生,还请陛下尽早登基,携神女主持祭天,以安民心。”
符烎微微挑眉。
“既如此,谁去给本王将神女请下山来,本王便封他为候,如何?”
符烎凌厉的眼风一扫,众人纷纷垂下头去,暗自咒骂那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蠢货。
谁不知道,神女失踪,先神女被困岚琅山,而困住先神女之人,正是皇储竞争者之一——如今临楚的临北王。
局面,仿佛一瞬间回到二十多年前。彼时,也是遏殷王与曾经的临楚君争夺先神女,如今,先神女竟又落入临楚人之手。
而眼下,临楚正在跟长原开战。
随着一声弦音响起,人们的目光重新被吸引回厅堂中央。
不知何时,那里竟站着一位已经摆好姿势准备起舞的舞女。
她穿着鲜红的舞衣,低开的衣襟边缘镶嵌着金边和耀眼的红宝石,显得白皙的颈部纤细柔美。随着她身姿的转动,舞衣下摆缀着的细碎宝石和流苏熠熠闪烁,脚腕上拴着的铃铛更是声声入人心魂。
宾客们的眼珠子像是凸出来了一般,死死地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
她恍若不觉,如水的目光始终定在位于高座之上的那个人身上。
她的长发被红色布巾严密地遮挡起来,没有露出一点,脸上挂着由细金链绞成的面纱,让人虽不能直接看到五官,却能看出她肌肤白皙娇嫩,唇红如花瓣,鼻梁高挺,恰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地撩人。
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她的眼睛太美了,室内幽微的灯火,纷纷被她含在眼中,流转如星河。
谁若是不经意间触到一瞬她的目光,都会急不可耐地想要扑到那星河里,死亦生欢。
可她眉目含情,始终专注地盯着那高座上之人,让周遭那些垂涎之人,觉得自己像是一颗烂苹果一般可悲又讨嫌。
而那高座上之人,亦察觉到了这束目光。
起初,吸引他的是这首曲子。
他此前从未与任何人说过,他最中意的便是蛟螭怒这支曲子。早年,他偶然在北地听过一次,便再也无法忘怀,只可惜在南境从未听过,不想今日,竟在自己府中听到了。
他看了看那奏曲的乐师,有些眼熟,应该是自己府上的,却没有更多印象了。
随后,他才将目光放到那舞者身上。
那女子的眼睛始终追逐着他,哪怕他起初并不在意,却总是在不经意间被那双眼眸吸引。
慢慢地,那柔软的身姿便与记忆里的另一个身影慢慢合二为一……
他抬起手比了个手势,周遭之人心照不宣,迅速退出厅堂。不出片刻,厅堂内竟只剩乐师和仍在起舞之人。
舞者慢慢靠近符烎,在他桌边打着旋。她伸出手做出像在牵引的动作,却在符烎要倾身过来时又瞬间拉开距离。
这样反复一两次,符烎便好像失了耐心,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揽入怀中。
女子白皙的颈部就这样铺陈在他眼前,几乎让他目眩,可他依然忍不住沉溺在她的眼眸里。
真美啊……
有如浩瀚星河……
舞女在他怀中柔若无骨,染着蔻丹的纤纤素指缓缓上抬,像是要去抚摸他的嘴唇。
只差咫尺。
符烎一挥袖将桌案上之物全部扫落在地,随即将阿玘摔在案上,一手死死地掐着她的脖子。
阿玘的脊背猛地砸在案上,瞬间仿佛筋骨寸断般,痛得她眼前一片白光。
符烎不过是用一只手掐着她,她已经全无招架之力。
“你怎么敢……”符烎带着甚至有些怜惜的目光凑近她,“去装成她?”
没错,她今日穿的,正是仿制多年前贺兰箜在百越初次祝舞时穿的着装。据说,那衣裙上的花样和装饰都是她自己设计的,丝毫没有顾忌所谓的祝舞是否需要庄重或是自持。她一向是听凭心意,为所欲为。
“我真是,差一点就信了。可惜啊……”符烎的声音又低又哑,“她从来不会那样看我。”
说完,他的手指进一步绞紧,好像要这样生生掐死阿玘。
阿玘的喉咙透不过一丝气息,眼前一阵白光,又一阵白光。
她心想,怕是要就这样玩完了吧。
死也就死了,可是,她很不喜欢眼前这个罪大恶极之人离她这么近。她不想到死,肺腑里都只是他身上腐朽的气息。
若是可以,她多想闻一闻冷香。
她的眼角溢出眼泪,左手无意识地抠着符烎的手指,右手还在半推半打着符烎的胸口。
她心中痛骂,你这该死的变态,恶心的虫子,丧心病狂的恶鬼,为什么要打我师父?
若没有你那一掌,他就不会掉下高台,也就不会……
她的面孔涨红,眼睛已经微微上翻,眼中什么也看不见了,眼泪还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淌着。
混账,该死,为什么要……
她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
符烎有片刻的失神——没来由地,像是听到有人在骂他,随之微微松开了手。
就在那一瞬,一个尖锐之物从他身后刺入,瞬间贯穿了他的心脏。
他回身一掌击飞了身后之人。
“是你……”符烎捂着胸口,不可置信地问道。
那刚刚被他击飞之人猛地撞在墙上,当下脊骨断裂而亡。
她的头无力地向一边垂着,嘴角溢出一道血痕,头上的一根鹿角已然断裂,却还和根部连着,没有彻底掉落。她的眼睛还微睁着,似是还看着那在案上奄奄一息的人。
肺中涌入空气的阿玘好像瞬间又感知到了周遭的世界,她遵从直觉,看向那撞击声的来源。
在她模糊的视线里,只有一个头上生着鹿角的女子,乍一看十分陌生。
可她又觉得无比熟悉。
“小姐,该起身了。”
“小姐,这衣裙,不愧是上好的绉纱。”
“小姐,我!我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阿玘动了动嘴唇,可惜喉咙如撕裂般疼痛,发不出一点声音。
“荼……”
符烎刚刚掐着阿玘脖子的那只手禁不住微微颤抖着,他强忍着心悸,高呼道,“来人!”
枭英应声而入。
符烎睥睨着仍躺在案上的阿玘,“将她吊在城门上,放话给岚琅山,我只给他们三日,三日后,若他们还不放神女下山,我便将这女子,车裂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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