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迷途之争

“与其问为父的把握,孩子,不如问问你自己,有几分把握?”

符昍本已冲至头顶的欲念顿时散了大半,甚至还被勾起了几分怒意,随手将怀中的狐女一把推开。

“我本来差点就得手了!”符昍用拳头重重地砸向食案。

回想到那日情景,符昍仍觉气火攻心。他借着百越礼之机,给贺兰玘服下苦争春,只待药效发作,便可占有她的身体,以此拿捏她。待她顺利通过化神,皇储的位置便是他的囊中之物。

一切本该如此顺理成章。

“那女人都躺在我面前了,谁知那该死的狰竟会闯入我府中!”

符昍不禁握紧双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惧。

他始终记得,符烎早年在争储中失利,就只是因为没有得到神女的青睐。要怪只怪这个国度过分信奉所谓的神女,他明明权财在手,唯独想近那女人的身,现如今却比登天还难。

“不过,只要苦争春的毒不解,儿子就还有机会。”他只得如此恨恨地说,心中也不知究竟有几分把握。

“你怎知,那小神女不会私下里解了这毒?她身边,不是一直有位贴身侍卫吗?”符烎的声音冰冷彻骨,殿内众人早已不约而同地噤了声。

“您放心,孩儿打探过,他们二人之间只是主仆,并无男女关系。而除了男女情事,此毒无解。虽说送来百越的贺兰女常有已嫁作他人妇的,但长原民风保守,贺兰氏在长原扎根多年,并没有超脱世俗的名声,想来那贺兰妖女也不会随便找人解毒。且那毒也并非时时剧烈发作,听闻她殿中日日点着冷香,想必是以此清心静神。不过……”

符昍目光凛然地看着他的父亲。

“您与其担心那个侍卫,不如担心一下您一手提拔的亓郎中吧,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与那贺兰妖女关系匪浅,定是早有勾连……”

“昍儿。”

符烎冷不丁唤了符昍一声,后者便感到腰背处微微痉挛了一下。

“那四个字,为父不喜再听。”

“父亲,她……”

“你该敬称神女。”

符烎蓝灰色的双眸紧紧地锁着符昍,其中早已没有丝毫的笑意和慵懒。

“是,孩儿错了。”符昍垂下目光,紧盯着左手拇指上的翡翠扳指,不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一不留神,符昍就会回想到他六岁时看到的那一幕。

我讨厌古怪的兽类……那些经过炼化的,变异的……

符昍第一万次告诉自己。

待我成皇,定要将这世间所有异类,斩杀殆尽。

2

长夜漫漫,烛火微摇。

符烎因剧烈的头痛醒来,耳边似还有梦里尖鸣声的余音。

他下意识地问道:“几时了?”

无人回答。

他扶着头起身,透过敞开的窗,觑了一眼夜色,想是丑时未过罢。

回过神来,四下里目之所及的,都是兽女的尸骸,横七竖八地堆叠着。

他皱了皱眉,猜想又是昨夜的忘形之举。

头痛。

剧烈如锥刺。

他从胸中摸索到药囊,服下一粒。

“大人。”

符烎微眯起双眼,见从房间的暗处走出一位头上生鹿角的女子。

符烎哑然,她不喜他直呼她的姓名,所以他见到她时,总是一时失语。

“大人,是日恰是十五,您已饮过神血,食过神心,只差……”

女子柔软的身躯已经贴附上来,纤长的玉手揽住符烎的颈项,符烎恢复了神智,却恐于看清对方的容貌……只好眯起眼……

周遭的血腥味刺激着符烎,他终如饥饿的野兽般苏醒过来,反制住女子,从她身上尽情索取,行至酣处,他凑到女子耳旁低语道:“快说,快!”

女子本在配合着,听到命令后,瞬间目光灼灼。

“你是……什么东西!你是什么……东西!”

女子尖利的声音如同利刃戳进符烎的脑海深处,虽然味不太对,也足以让他完成这一仪式。

待他终于走下床榻,缓慢行至桌边,也只是拎起酒壶润了润唇舌。而后,他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凌乱的景象,眉眼间竟有些怅然。

床上的女子在符烎起身后快速地整理好衣装,随后单膝跪于符烎面前。

“大人勿忧,妾会尽快将此处清理干净,妾先为大人沐浴更衣可好?”

符烎面无表情,对她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

再怎么洗,她难道闻不出来吗,何必欲盖弥彰?

可此时他的身躯空荡荡,恰是他最干净的时候。

他想看看她。

这轻飘飘的想法,轻易地便盖过了这世间,盖过了他拥有的一切。

焉光山与岚琅山毗邻而立,从府邸开始,沿着事先修葺好的山路,不过一个时辰,即可抵达岚琅山的石门祭。

你是什么东西?

符烎提着一盏灯,沿着山路缓缓而上。

那是她对他说过的第一句话,只那一句,便洞穿了他。

符烎转过山腰,在一处亭下小憩,夜色仍浓,可还有不到一个时辰,晨曦之光便会洒满整个山谷。

他在边地初见她时,便为她的美和锋利所摄。她直言他身上气味污浊如尸臭,说他恶心得她快死了。在此之前,还从未有人能这般胆大妄为地对他。

看在她实在不可方物的份上,他决定饶她一次。

第二次,他特意沐浴更衣,熏香熏得自己头昏脑胀才去见她,为了掌握主动权,他上来便用匕首抵住她线条优美的脖子,顺便夹带私心地轻轻蹭了蹭她的肌肤,惹得心颤。

她却不为所动,反过来冷冷地威胁他,“杀了我,你们就会失去一个血统纯正的神女,不识好歹。”

“血统再纯正,若不能为我所用,就没有任何意义。”他带着看戏般的戏谑笑容,等着看对方如何溃败。

贺兰箜闻之,虽没有惊慌,但着实愣了愣,“我当你们百越人都是唯神鬼至上的低等动物,倒不知还有些明白人。”

“低等动物?”符烎饶有趣味。

“对葱茏族来说,人就是低等动物,与猪狗无异。”

“那尔等世代为猪狗所奸/淫/凌/虐,滋味如何?”符烎扬起亵渎的笑意。

贺兰箜看着符烎,澄澈的双眸如闪电劈入符烎眼底,“滋味很差。”

她的言辞简单,却震得符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贺兰箜移开目光,“但葱茏族性高贵,我们从不主动伤人,也并不打算对尔等施加报复。”

真够大义凛然。符烎哂笑,仍看着她故作矜贵的样子。

“但这并不妨碍,我诅咒你。”贺兰箜话锋一转,矛头重新指向他。

符烎几乎要失笑了,“诅咒我?”

他倒要看看,这世间还有什么诅咒能伤到他。

“你一次次对我如此无礼,一次次一身死人味跑来恶心我,我诅咒你……一生孤寡,无聊至极。”

符烎从亭中起身,又望了望头上明月,轻轻笑了。

随后,他顺着山路继续前行。

他还记得,她决然饮下化神之毒的样子。不出半个时辰,她的满头乌发如被月色浸染,瞳色变浅,脑后生出半尺长的兽角,色黑形细,就像她宣称的,当真是血统纯正,美轮美奂。

当时,周围的众人见之,无不跪拜叩首,而他惊艳片刻,亦随他人一起匍匐在她脚下。

那时,她已与临楚君成婚,但他却坚持随她一同巡游殷华,反倒是她的夫君,对此事并不上心,甚至任凭他动辄不怀好意地环绕在她身边,当真像个任凭符氏摆布的傀儡。

但他却知道,她终将是离他越来越远,愈发高不可攀的。

弃皇正式登基后,近二十年,除了特别盛大的典礼和节日以外,他再没有其他机会得以见她。而在宫宴上,当他见她容颜始终未改,而自己却日渐衰老时,内心的焦躁和不安升至顶点。

那段时间,他还失去了另一个对自己十分重要之人,更为此遭受重创。

后来,他迫于无奈,只好听从巫医之言,每月十五,饮鹿血,食鹿心,与鹿女交合。

不知是神的赐福或诅咒,他开始比常人衰老得缓慢了,甚至好长时间容颜都没有发生变化,除了面色阴惨,且常在子夜时分剧烈头痛,性情暴戾难抑,常以杀戮了结。

符烎抵达岚琅山上,可以俯瞰到下方不远处的石门祭中,依旧灯火粲然,属于不同族群的百越人仍在其中嬉闹狂欢。

二十年,终于等到那便宜皇帝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符烎前往后山神归天池,天池边大片泛着荧光的鹤兰在摇曳盛放,而被鹤兰温柔地围拢其中的池水在月光的映照下亦泛着幽蓝的光芒。

他的心,也好似融成了一滩水,只因他看到了在天池边伫立着的柔美身影。

她的月色长发在夜风中轻舞,脑后的黑色兽角纤长优雅,仿佛在刺探着黑夜。

他朝着那身影缓慢前行,最后停在了一丈以外。

只听那身影处传来一声叹息。

“阿玘是我的女儿。”贺兰箜的声音,在满月之下,有着格外的空灵感,但入了符烎的耳,便成了压在心口的重量。

“怎么?让我不要动她?”符烎的声音嘶哑鬼魅,如毒蛇游走到佳人身后。

贺兰箜却不答,也不回头,什么也不做便可让周身的毒物统统石化。

“阿箜……”他的声音下意识放软了。

贺兰箜闻之瞬间侧过身,尽管没有看他,却也让他顷刻噤了声。

满月的光辉勾勒出她侧脸的轮廓,就在离他那么近的地方,像一个梦。

他的整颗心都在颤抖——他不该妄自越界,他怎么配叫她的名字……

可他忍不住……

“你看看我?”他恳求道。

我现在是干净的,你回头看看就知道。

他的心在悲鸣。

贺兰箜却静静地转回身,恢复背对着他的冷硬姿态。

他从内到外,连同周遭草木,仿佛一同风化腐朽,被遗弃到世界尽头。

第五章第二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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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迷途之争:众相徘徊,终抵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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