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说，可这背后真的是秘境之主么？事态到此尚不明朗，二人谁都不敢妄下论断。
金宝珠转念道：“你是何时来的？”
“唔，在你跟阿巴说话的时候。”
金宝珠了然，也就是那句喜欢你的锋芒确然是贺兰宜本人说的，那时的她，与在外面的时候便有细微的不同。那大概更接近本来的她。
那也就是说：“是你讲阿巴不聪明哦。”
“实话实说而已。”叶飞光道。
二人压低了声音，边走边聊。不论怎么说，在这样幽森陌生的环境中，叶飞光确然给了她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那你是如何不知不觉将贺兰宜换掉的？”修真界奇珍异宝无数，金宝珠并不意外有这样的宝贝，只是有些好奇。
“是移形换影符。”
移形换影符，顾名思义功效就是移行与换影。持有符箓者，只要注入灵力，便能与另一位持有者交换位置。且短时间内，二者的身形相貌就像附上了一层虚假的幻影，与对方别无二致。
尽管已经穿越了八年，金宝珠早已见识了大江南北的有趣玩意儿，但她仍然每一次都会为修真界的造物而折服，那是种有别于现代科技，让人目眩神迷的仙法。
她颇有些期待地翘起嘴角，脚下的步伐都轻快了很多，仿佛是在森林里奔赴一场午后的小憩，若有朝一日解决了回家的“车票”，她定要将这修真界好好游历一遍。
看山看水，看万物有灵山河大美。
“大小姐在想什么？危机尚未解除，怎么如此……”叶飞光斟酌了一下用词，“神往？”
“我啊，想着下次见到成立宁怎么坑死他。”金宝珠冷笑，那神情怎么看怎么像是认真的。
叶飞光嗤笑一声，旧事重提：“成立宁能杀，凌子平不能杀。怎么，大小姐是舍不得么？”
“啊对对对！”三重肯定表否定。
她不甘示弱，又道：“你舍我而救她，也没好到哪里去吧？”
“不然呢？那可是我的未婚妻，我不救她难道救你？大小姐与我是何关系？”
“你！”三个问句一连串砸在金宝珠头顶，似是诘问又似是有些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她被怼得说不出话，又不好在黑暗中抛开他独行，只好恨恨地咽下这口气，等着来日再算。
空荡的甬道中一时静下来，只有微弱的风声浮在耳边。金宝珠的灵力正在逐渐恢复，暗色掩盖了她眉宇间的阴郁。话虽如此说，但事有曲直。她与他相识一场，不说鞍前马后，也是事事妥帖处处照顾。
不过是个素未谋面的娃娃亲，在现代那跟陌生人有何区别？她的安危竟还在她之前，就离谱。金宝珠耳边不期然响起月晴的话，“他若有了别的女人，还会甘心为你剖心取血么”？
这真是个好问题。
修真界的解契流程不是特别繁琐，只是要男女双方均在当初订婚的契书上滴血便可，不知那契书贺兰宜带来了没有。
复行数十步，岔路渐多，但叶飞光完全不受影响，似乎早就知道路，一路上左拐右绕毫不迟疑。终于，前方霍然开朗。
这是个天然地下溶洞，中间一汪深浅不知的水潭，上方倒挂着无数形态各异的钟乳石，雨后春笋般长得到处都是。
天光隐隐，足够点亮那一方天然溶洞。三个人影围着湖泊动作，看样子是在摸鱼。
金宝珠眯了眯眼，正是贺兰宜、成立宁、闻斯宇。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成立宁刚刚注意到某个替死鬼平安归来，金宝珠已经一阵风似的掠过去，身形快得连残影都看不到。她停在成立宁身后，照着他的后心便是一脚，将人狠狠踹进了水潭里。
这潭水久处地下，其中自然元素活泼，乃是个沉寂了千年的寒潭。成立宁猝不及防间落水，森冷灵气直往经脉中钻，像是被人劈下了皮肉，生生往骨头缝中灌风。
贺兰宜和闻斯宇一时滞在了原地，之前的事怎么说也是他不对，二人对视一眼，还是得让她出了这口气为好。
寒潭中悠哉的白鱼被这么一吓，扑通通地聚集到一起，三两条大肥鱼打成立宁身边逃窜，大尾巴毫不留情地甩在他那张苦瓜脸上。捕鱼的猎手变成了被鱼戏的傻瓜。
这寒潭阴沉，法决竟失效了，成立宁费力挣扎到岸边，吐出一口水，咒骂道：“金宝珠你这卑鄙贱人！我必杀你！”
金宝珠皮笑肉不笑又是一脚，干净利落将人踹翻：“你最好早点下手。”
她走到一边坐下，眼中有阴翳一闪而过，濒临死亡的感受实在太糟糕了。糟糕到金宝珠连回忆都很克制。
她并不是个多么好脾气的人，小时候招猫逗狗惹人嫌，跟邻居小孩打得头破血流的时候不多，但也有那么几回。她在乎的事不多，但底线是谁也不能碰的。
成立宁，必死。
金宝珠低头，神色晦暗不明。有的线，一旦越过去了，那便再也无法挽回。白似冷玉的手心被指甲掐出了几道血痕，她突然很惶恐。
上穷碧落下黄泉，她总是要回家的。她不想满手血腥地回家。
心中的天平摇摆不定，无关懦弱和胆怯，她作为一个和平世界的异世之人，只想尽力守住心中最后的净土。
“金道友？”贺兰宜柔和的声线打破金宝珠的沉思，“你还好么？你的脸色实在太差了。”
她在金宝珠身侧停下，姣好的面容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担忧。
“没什么。”交浅不必言深，更何况贺兰宜的立场和真面目本就有待商榷。
“那就好。”贺兰宜浅浅一笑，并不因为她的冷待而不悦。
叶飞光似是终于注意到金宝珠的不对劲，落后贺兰宜半步，朗声问金宝珠：“吃点东西如何？这里鱼不错。“
哦，那个赌约。
金宝珠想起来了，她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在没人帮助的情况下，成立宁终于爬上来了。闻斯宇眼疾手快地将他带到一边，离金宝珠极远的地方。低声警告他：“别再去惹她。”
成立宁冻得哆哆嗦嗦，竟然真听了劝，只朝金宝珠投去怨毒的一眼。金宝珠咧开一口白牙回望他，无声道：等着。
恢复了体力一直仰头盯着金宝珠的阿巴疑惑地眨了眨眼，好似有些疑惑，她是在不高兴么？
顺着她的视线，阿巴看到了那个看上去更加不高兴的人族男修。它晃晃头顶绿缨，悄声道：“阿巴，阿巴，阿巴巴！”
成立宁猛然一个激灵，好似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般，浑身的汗毛都炸起了一半。
烤鱼的香味在溶洞里飘开，灵根优势在这时仿佛放大到极致，叶飞光托着刚刚打捞上来的肥鱼，火焰掠过去，白色的外皮转眼就变成美妙的焦褐色。
众人辟谷多年，仍被勾得食指大动。好在这里也没什么讲究人，闻斯宇劈了块石头做餐桌，金宝珠则用法术凝了筷子和盘子。
贺兰宜将成立宁搀扶到桌边坐好，颇为歉疚地对金宝珠笑了笑。她和他关系特殊，总不能一点也不管他。金宝珠眼色都没给他半个，翘首以盼开饭。
为了保证火候，叶飞光一次只烤一条鱼，他看众人都坐好了，默默加快了速度。然后将这第一条，也是最大最肥美的一条，递给了金宝珠，
身边的贺兰宜，换来后者赧然一笑。
金宝珠愣了，她不是非要吃这烤鱼，可既然是专门给她的，怎么能随手就给了别人？无关风月，而是你他大爷的懂不懂先来后到啊？
她深吸一口气，今天这个堵她添定了：“之前还听说二位打算与对方解契，今日一看传言果然不实。感情这么好的未婚夫妻少见，不知二位打算何日完婚啊？”
似是没想到她有此一问，贺兰宜直接愣在当场，嘴边的鱼都不香了，叶飞光则皱眉，不悦地看向金宝珠。
率先不干的是成立宁，他一拍桌子，已是带了三分真火，道：“宜儿是我的人，金宝珠你休要胡说八道！”
“胡不胡说的，你要问他俩呀。”金宝珠笑眯眯，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挑起了什么风波。
“我没说过这样的话。”叶飞光断然否定。
“呦，小叶子你小心别鸡飞蛋打啊。不过金丫头突然说这话，难不成是吃味了？”这样的热闹，司徒老头是一向不肯错过的。
金宝珠要是知道一定会大喊冤枉，吃个鬼的味，叶飞光这种深井冰她才不喜欢。
试探试探这二人的心思罢了，叶飞光可以为了贺兰宜动手打人，贺兰宜对他却和对着成立宁都是一般的温言软语。金宝珠有些拿不准贺兰宜的想法，却决不能让她成为回家路上的绊脚石。
若是她打算解契最好，自己的施展空间就大了很多。若是她不打算解契，那也没什么，毕竟龙傲天与高门未婚妻的纠葛总是一波三折，极少有利落斩断的。她换个法子便是。贺兰宜若有本事成为叶飞光的软肋，那就更妙了。
金宝珠暗中的心思无人知晓，但贺兰宜再不说话可就解释不清了。她眼神转向成立宁，却在闻斯宇身上停了半晌，好似在传递什么信号一般，可惜其他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无人注意到这细微的异常。
“契书就在此处，”贺兰宜将一浅朱卷轴摊在桌子上，似是对着成立宁说，也或许是对着其他人，道：“我绝不会嫁给任何人。除了成哥。”
金宝珠：哦吼。
她心中划过一丝异样，但那感觉太快，没等她抓住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叶飞光拧起眉毛，薄唇一掀，似是有话要说。
问的是谁的心捏？宝子们节日快乐！一定要快乐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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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寒潭问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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