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魔焰峰高耸入云，火山口内熔岩翻滚，咕噜噜冒着巨大的泡泡。
每颗泡泡破裂，都伴随着四处飞溅的岩浆与常人难以忍受的炙热蒸汽。熔岩巨浪卷起，一阵一阵不断侵蚀着岌岌可危的峰口，随时准备湮灭掉山下的一切。
一团寒气乘着红光飞入岩浆中，方才还喧嚣的熔岩霎时恢复了平静，温度也骤然下降了不少。
彧衍腾云立于高空，俯视着魔焰峰的响动。
他旁边站着一位身着墨色束袖便服的男子，单看面容年龄大致与彧衍相仿，可相较之下他却更为青涩。其紫黑的发高束于头顶，面部轮廓棱角分明，干净利落的打扮衬得他英气十足。
他是彧衍的魔使——黎萧，虽说他的资历在一众大臣中算不得多深，性子还有些放荡不羁，但行事却极为稳重。魔界事无关大小，但凡彧衍交给他便不再过问。这么些年，黎萧也从未让他失望过。
“如此倒也能应付一阵。”黎萧神色凝重，长叹了一口气。
熔岩刺目的红光融入彧衍眸中，他却是神色淡然，一言不发地祭出法阵便欲离去，却被黎萧拦下:“尊王要去何处？”
“人界。”彧衍也不看他，回了他便要走。
黎萧却并不打算放他走，伸出的手还拦在他身前，语气里隐隐透着央求:“何时归来？”
眼下正值多事之秋，仅魔焰峰一事就有得大臣们参奏了，何况整日还要面对堆积如山的奏章、林林总总的魔务。若是一两日便罢，长此以往以他那玩世不恭的性子哪里受得了。
“本座行事何时由得你来过问？”彧衍有些不耐烦，但话中却隐约带了些戏谑。
“尊王少有去人界，想是对人界风俗尚不了解。不如将属下带上，办起事来自然要方便些。”紫黑色的眸子里藏不住心中的弯弯绕，眼下的黎萧只想赶紧摆脱这费力的差事，做回他的自在魔使。
彧衍双臂环抱看了他一会儿，眼尾微微勾起一丝弧度:“而后再将魔务交予长老？”
闻言，黎萧双眼顿时发亮，点头如捣蒜，满心期待着彧衍能在下一刻将他一同拎入法阵中。
只是在下一刻，彧衍便消失在了他眼前，独留他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自己被法阵带起的发丝。
————
妖界，王城巍巍，拔地而起。
彧衍与灵曦被侍从领入一处殿内。刚迈入殿门，妖皇便快步迎上前来，行至彧衍身前恭敬地躬身行了一礼:“魔尊驾临妖界，小妖有失远迎，望魔尊见谅。”
魔尊？！
灵曦心中一惊，现下可算记起是从何处知晓的他的名讳了。
她从前总爱去寻些六界志怪史书翻阅，记得书上记载，当今魔界至尊便叫彧衍。书中描绘了魔族长相的插图，大都是青面獠牙、凶恶无比，还批注魔族暴躁嗜斗、冷酷无情。
她侧目再度审视了一番身旁的彧衍，剑眉星目、高大魁梧，还自带王者风范，怎么看也同书里描述的魔联系不起来。可见传言不可信，想必作者也是道听途说加上臆想杜撰方才成的书。
一坛玉脂雪换来一个无所不能的魔尊，不亏。
此时的灵曦惊喜交加，但由于是在妖皇面前，她便努力收敛住脸上的情绪，学着彧衍的样子故作深沉。
妖皇抬首时正好瞧见了彧衍身旁的灵曦，心中顿时生起几分疑惑。他虽与魔尊仅有数面之缘，但在他的印象中，魔尊一向独来独往，身旁从不带人。今日竟带了一个男装的小姑娘前来，也不知所为何事。
纵有不解，他也不敢直接询问，只当灵曦是追随彧衍的使者。在心下快速思忖一番后，妖皇依旧秉持着恭谨之态:“不知魔尊此来何为？”
“本座借陨铁司南一用。”
向来有求于人都应是客客气气的，可彧衍未有一丝放低姿态，倒像是命令下属的语气。灵曦也是头回见识到魔尊的身份有多好用，果然是强者为尊，在绝对强大的实力面前，弱小的一方只有低头。
“魔尊请随小妖来。”妖皇伸手示意，随后领着二人往殿外走去。
浓厚的妖雾自半山腰弥漫向上，置身其中令人难辨方位。山巅上建造一座观星台，半人高的陨铁司南悬于其正中散发着耀眼的金光。
灵曦自腰间取出一条银线编织的玉穗子，其中间串着一个白玉雕琢的瑞兽，瑞兽腹中，一滴殷红的血若隐若现。
彧衍看了一眼那条玉穗子，一抬手，一束红光便将其缓缓送至陨铁司南之上。
迅疾，陨铁司南周遭的光芒不断闪烁，在迸发出一阵强烈的金光后，玉穗子却被排斥了回来。彧衍眼疾手快，轻动食指将其摄住，再往旁边一指，玉穗子便稳稳落回了灵曦手中。
“这是？”灵曦看了看手中的玉穗子，不解地望向彧衍。
彧衍眼中清明，目光落在她手上片刻:“你所寻之人，在神、魔两族之间。”
原本以所寻之人相关物件为引，陨铁司南便能指引方向寻得。但其虽为妖界至宝，终究难涉神、魔两界事物。此番玉穗子被排斥回来，足见其无法指引。
灵曦垂眸，难掩眼中怅然。即便已做好无果的准备，可现下亲眼所见之后，心中依旧不免失落。她轻轻摩挲了片刻手中的玉穗子，仔细收入腰间，而后抬头露出一个略带苦涩的笑:“多谢。”
“本座只当还你的酒。”彧衍负手看向陨铁司南。
灵曦抿着唇，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心情低落:“既如此，我们就此别过。”
“你知晓如何出这妖界？”灵曦转身欲离去，却被彧衍叫住。
闻言，灵曦止住步伐愣了愣，才又不好意思地笑着望向彧衍。
顷刻，红光乍现，两人消失在了妖界。
————
雨竹轩外，石桌上的玉脂雪原封不动立在一角，盖子上沾染了些许白梅花瓣。
灵曦将盖子上的落花拂净，手放在酒坛上出神。
她与兄长相伴多年，兄长从未透露过真实身份，连离去都是不辞而别。他在神魔两族之间，所以这些年自己的奔走寻找皆是徒劳，他甚至从未想过要让自己找到他吗？
灵曦不相信，更愿意相信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无论结果如何，自己始终要见到他问个明白。
方才在妖界也是一时伤心过了头，彧衍这个万能的魔尊既然遇见了怎能不发挥到极致呢。他也说了，神、魔之间，万一是魔族，不正好省去不少麻烦了吗。
“魔尊，我……我有一事相求。”灵曦试探着向一旁的彧衍开了口，待彧衍将目光投向她，她才接着说，“我想托魔尊帮我寻得兄长。”
“本座从不管无关己身之事。”彧衍拒绝得了当，但他心中的棋局已经暗暗落下第一颗子。
灵曦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即便独自面对彧衍，她也毫不胆怯。以至于彧衍已经明确不会多管闲事后，她甚至还敢向他提出:“若是你我之间做一场交易呢？”
“哦？”彧衍霎时来了兴趣，拂袖落座后饶有兴致地打量起她来，“你一介凡人，有何能与本座谈判？”
的确，灵曦**凡胎，既无法术，也不能自由穿行于六界，拿得出手的筹码一件也没有。她只能硬着头皮化被动为主动，干脆将难题抛给彧衍:“魔尊最缺什么？”
彧衍定睛去看她，深邃的红眸中是她难以猜透的情绪。饶是灵曦在这场谈判中略逊一筹，底气还是要做足的。她迎上彧衍投来的目光，镇定的样子仿佛自己手里真的把握有他要得到的东西一样。
两人对视良久，皆静待着这场交易促成。
棋局逐渐在彧衍脑海中清晰，他已有十足把握成为掌局之人。绝对利己的交易促使他率先敲定结果:“成交。”
惊喜来得猝不及防，灵曦有一瞬间的恍惚，这两日来的所见所闻精彩得像是在梦里才会出现，她到现在也未完全反应过来。
“那么魔尊需要我做什么？”
神魔两族的灵力于六界之中都是举足轻重的存在，何况彧衍身为魔尊，若真碰上力所不及之事，那自己凡人之力又怎能化解。灵曦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结果是她想要的，但她倒好奇自己对于彧衍究竟有何利可图。
“待时机成熟，本座自会相告。”彧衍见灵曦眼中充满疑虑，罕见地展现出他有人情味的一面，“怎么，怕了？本座允你反悔，但仅此一次。”
“不悔。”灵曦并未犹豫，坚定道出了她的想法。
无论彧衍目的为何，灵曦此刻都不怕。她的一切皆是兄长给予，此生唯一执念便是再见他一面。若彧衍真能做到，哪怕让她看兄长一眼后即刻身死她也知足。
她倒怕彧衍后悔，于是向他伸出手，认真说道:“击掌为誓。”
“幼稚。”彧衍起身转向木桥而去，抬手时灵曦趁机轻拍了他的手掌，得逞后还向他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
彧衍不曾理会她的冒犯，踏上木桥后抛下一个问题:“你所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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