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和离

“啪!”一个扎实响亮的巴掌扇在谢之澈的脸上,那白皙的脸瞬间红了半边,连嘴角都淌出了一丝血痕。

谢之澈愣了一下,看到打自己的竟是父亲。

原来,谢元齐住在客房未离去,夜半听到声音,也急忙赶了过来。谁知刚进屋,就听见自己的儿子在大放厥词。

儿子尚还年轻,心气太高,受不得激。

只怕这么几句,已经把陆将军得罪下了。

陆晓棠看到此景,急道:“你是何人?为什么打人?!”

谢元齐对着陆威拱手作揖:“侯爷,是谢某教子无方,您别在意。”

陆晓棠听闻这竟是谢之澈的父亲,也不好再说什么。

陆威并未看他,只问道:“云逍医师还未请来吗?”

只听有有仆妇回道:“医师已在更衣,片刻便到。”

陆晓棠却对自己的身体无甚在意,仍想着谢之澈的话。

父亲虽身居高位,性格强势,可陆家从未做过什么仗势欺人伤天害理之事。

只是她也知晓,父亲三十余岁才得了女儿,自己是父亲的掌上明珠,为了自己父亲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她心乱如麻,仓惶地问道:“父亲果真强迫谢公子给我冲喜吗?还是……入赘?”

陆威平静道:“不过是他的福气。”

陆盈川忙解释道:“晓棠不要误会了,此事一言难尽,回头再和你细说。什么入赘,谢公子怎说的这般难听?事急从权,不过是和一般婚嫁的流程有些不同罢了。”

谢元齐听闻,只道:“陆姑娘,你切莫胡思乱想,既已醒了,安心养病吧。”

几位遮遮掩掩,并无正面回答。

落在她耳朵里,全然便是默认了。

陆晓棠大病初愈,最该平心静养。可先是见到谢之澈过于惊喜,后又受其言语刺激,再又见到心上敬重之人被打,最后听到家人承认为了自己将其折辱,一瞬间心神激荡,竟“哇”得吐出一口血来。

一旁的陆威平静的表情瞬间垮塌,惊吓至极,急忙扶住女儿,喊道:“云逍医师还没请来吗?!”

正说着,云逍医师已进门。

云逍医师是位仙风道骨的女子,她上前来给陆晓棠把了脉,道:“将军莫急,陆姑娘原是中箭后又中毒所致的外伤加内伤。吐出这口心头的乌糟血,陆姑娘便是已过了最难关了,以后好好将养着也便是了。只是……这毒实在狠辣,不易清除,需服用三年的雪玉参丸,方可彻底医治。这药丸材料难得,我现在便写于将军,只是此方隐秘,还请诸位回避。”

陆威抬了抬下巴,众仆和无关人等均退出屋子。

谢元齐也拉着谢之澈出了门。

片刻间屋内只剩下了陆家人和云逍医师。

云逍医师道:“其实并非方子机密,而是另有话需告知将军和陆姑娘。此毒性阴,其一,北境多阴冷,陆姑娘将养的这几年,不宜回到北境,还是在温暖的金陵更相宜。其二,女子体阴,这几年最好还是多行房中事,阴阳调和,更宜养病。”

陆晓棠听完低下头,脸色霎时间显出酡红,像燃起来般。

陆威叹了口气,道:“原想着过段日子便带你回北境安养,看来是不行了。”

陆盈川道:“父亲!一早便说需对那谢之澈客气些,妹妹嫁了人,你还能护她一生不成?看看,等我们离了金陵去到北境,妹妹还是需他照顾的!不光云逍医师,那莫大人今日离开前也嘱咐我,此星象影响绵长,婚约三年内不可出现变数,便是他纳妾也不成!”

陆威面色变了变,道:“哼,他那个从五品的爹,早已承诺不会纳妾。这小子若敢欺负你妹妹,我就把他丢进北境的苍陌山喂野狼!”

陆晓棠抬起头来,嗔怪道:“爹,你这说的什么话呀!”

陆威支棱起的威风瞬间消散,对着闺女笑了笑,说:“爹开玩笑的,你快快休息吧。我把那小子叫进来,虽云逍医师如此说,但你身体未愈,也切不可操之过急……”

陆晓棠听完,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低头捂住脸,叫道:“哥!快把这个老头拉出去!”

陆氏父子走后片刻,谢之澈敲响了房门。

陆晓棠起来给他开门,两人相隔尺余,她看到谢之澈半边脸完全肿了起来,嘴角血痕似乎擦拭过却仍有余迹,鬓发也有些凌乱,倏地心疼了起来。

这是她放在心尖上几年的人,从他十七岁小有名气,到二十岁名扬天下,她一直都珍而重之。

她惊叹他诗画里饱含的才华,也仰慕他文章中透出的人品。千里奔波只为见到一面,而见面之后又从不肯打扰。四年过去,也只在他得了状元的簪花宴上跟他说过一句话,像很多仰慕他的女子一样,只是说了一句祝福的话,而显然他早已不记得。但她也并不在意,也从无奢求,只盼那一刻的他收到便好,只盼那祝福真能化作他未来的福德。

而今,她的家人、他的家人、甚至她自己,却轻易地靠着权势阶级靠着伦理纲常把他踩在脚下,让那个素来光风霁月的人如此狼狈。

陆晓棠静静看了片刻,唤门外丫头送个药箱过来,再从冰窖中取些碎冰块。

谢之澈站定,道:“不必,我来跟你说一声,今晚……今晚我和父亲还有些话聊,我先住在他的客房了。你 ……你早些安睡吧。”

陆晓棠心里叹道,这便是笔墨文章中透着良善的谢之澈,果真真人亦是如此。明明不想和她同屋休息,却又怕她干等,还要编一个善良的谎言。

只是洞察一切的陆晓棠,心里也隐隐难过,一面自责自己害人至此,一面又有些许的失落。

陆晓棠看着他道:“谢公子,我虽小你几岁,可也不是傻的。你父亲今日这般对你,指定是不肯让你离开去他的房间休息的。这里是陆府,父兄都尚未休息,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又能去哪里?夜里寒凉,你先进来,我帮你想想办法吧。”

谢之澈被戳破,也没说话,走进屋子,只坐在了桌边的圆椅上。

两个人相顾无言,空气中过分安静,仿佛听得见彼此的呼吸。

正巧丫头送进来了药箱,又吱呀一声关紧了门。

陆晓棠把药箱放在桌子上,把空圆椅朝谢之澈挪近了些,坐在他旁边,道:“我帮你处理下吧。北境常年征战,处理些小伤小病都是家常便饭。”

说着拿起工具,给他清理了嘴角伤口,又碾碎些冰块,包在绢帕里,轻轻在谢之澈的脸上敷着。

谢之澈深觉不妥,自己接过了绢帕,贴在那火辣辣疼痛的半边脸上。

他侧对着陆晓棠,感觉到她的视线,却假装并未察觉,也未转过脸去。

过了良久,陆晓棠轻声说:“对不起。”

谢之澈动作停顿了一下,顾左右而言他:“又不是你打的,何须道歉。”

陆晓棠眼圈有些泛红,不再言语。

谢之澈察觉,转过脸看了片刻。

他觉得有些麻烦,也不知如何开解,便只说些事实:“我今日声名尽毁,成了全城的笑柄,我都还没哭呢。你大病初愈,本是喜事,自不必这般伤心。”

陆晓棠闻言,本只泛红的眼圈中大滴的泪水夺眶而出,止不住地轻声呜咽了起来。

谢之澈隐隐觉得是自己言语不妥,但偏抓不住关键,索性不再说话。

陆晓棠哭了片刻,极力忍住情绪,低下头遮掩住表情,道:“今夜你便在此处吧。隔壁便是我贴身丫鬟闲月的住处,虽是丫鬟住处,可也宽敞。我今日便跟她挤一挤,父亲他们也察觉不了。”

谢之澈想要起身,道:“不必了,还是我……”

陆晓棠伸手拦住他,轻声道:“谢公子再推辞,我便无地自容了。”

谢之澈张了张口,心里绷着一根两人不该同室而眠的弦,终是没说话,只看着陆晓棠走出了门。

他看了看似乎还留着陆晓棠温度的床寝,没有躺上去,仍是合衣趴在桌上凑合了一夜。

谢之澈心里极不安稳,虽闭着眼睛却迟迟未进入睡眠。直到鸡鸣时分才渐入沉沉梦中,而梦中又纷纷乱乱。

忽而是皇宫内高耸的宫墙和紧闭的殿门,忽而是父亲被“请”入侯府中议事后又不知所踪的焦灼,忽而又是远房表妹赵姝娴哭哭啼啼的样子,可她抬起头,那张脸却似乎变了一个人,上面覆着一层半遮住容颜的纱幔,双眸中存了万种风情的笑,轻声说:“谢公子”……那声音却有些耳熟。

谢之澈的心怦怦直跳,声音越来越大,他倏地惊醒,才发觉是门外有人敲门。

陆晓棠的声音传来:“谢公子,你醒了吗?和长辈们一起用些饭食吧。”

谢之澈坐起身,道:“我已起床了。”

陆晓棠道:“那我唤下人们过来为你梳洗。”

说完端着清水、毛巾、新衣各类物品的仆妇有序而入,陆晓棠本人却没有进来。

待到一番洗漱整理完毕,谢之澈走出房门,见陆晓棠仍等在门口。

陆晓棠这一夜也没有休息好,再加上大病初愈,脸色有些苍白。

见到谢之澈的刹那,她脸上出现了些微不可察的明亮神色,又迅速被掩藏起来。

谢之澈无知无觉,问:“陆姑娘,请问我父亲也一起吗?”

陆晓棠道:“是的。”她停顿了一下,说:“谢公子,我有些话,等待会儿用完饭食,想和你说。”

谢之澈点了点头,两个人带着几个仆从,静默无声地穿过院子,走到用饭之处。

丫鬟们已开始把各色菜品端上桌,各式各样的精美蒸点、荤素皆有的玲珑小菜以及甜咸粥品不一会儿就摆满了桌子。

过了不多时,陆氏父子和谢元齐一同到来。

安北侯的脸上多了些红润气色,和谢元齐一起聊着朝堂之事。

只听谢元齐道:“没想到陆将军久在北境,却对朝中事情看得如此通透,真是佩服,以后少不得要向将军请教。”

陆威大笑道:“哈哈,你我亲家,不必如此客气。昨天实是女儿身体未愈,我心急如焚,多有怠慢,还请亲家不要在意。”

陆威说着做出请谢元齐坐下的手势:“请坐,请坐 !晓棠,给你家公盛一碗三白粥。这个在北境颇为盛行,人人都道很是滋补,我也尝不出什么来,你喝喝看!”

陆晓棠应了一声,站起来要去盛粥。

谢元齐伸手阻止道:“丫头快坐下,该是多休息才是,这等小事还是让之澈来吧。”

众人看向谢之澈,谁知他站起身,走到厅堂的正中,忽然郑重行礼跪了下来,道:“两位长辈皆在,还请听我一言。谢之澈不孝不悌,请求和陆姑娘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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