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语陷在沙发里,目不转睛地看着谢妄。
谢妄觑了他一眼,“有屁快放。”
周语半晌才悠悠叹道:“谢总,我感觉……我对你有那么一点……意乱情迷。”
“晦气……”
周语:“……”他是什么贱东西吗?至于这么用词吗?
他说的意乱情迷,是爱与算计交织的恍惚。
谢妄这一手,分明是一场为沈聿珩量身打造的温柔围猎。
这是资源与权势的炫示,却包裹在文化的绸缎里。他不仅动用了常人难以企及的人脉和财力,更可怕的,是对沈聿珩的了解和投其所好的精准。
每一个细节,从“玉魄今声”的主题到“漱石园”的选址,一寸寸贴着他的审美、格调,以及孤高清洁的精神世界,既尊重,又步步紧逼。
爱意与算计,就这样无缝叠合。
而且,谢妄连自己的生意也没落下。
论坛结束的当晚,他顺势安排了一场小型电影研讨会——正是当初被沈聿珩拒绝合作的那部电影。他打算拉上两位颇具分量的导演及主演,而电影本身与论坛的玉文化主题也存在着隐约呼应,明面上并不显得突兀与刻意。
周语在心底为这精妙的一石二鸟之计喝彩。经此一举,电影虽未开拍,其名号、其追求精品的格调,已然借着这场顶级文化论坛的东风,稳稳地立在了高处。若能意外收获某位与会大家的青睐,愿意挂个顾问之名,那更是锦上添花。
“你这哪是追人,”周语摇头轻笑,语气里带着难以言喻的叹服,“分明是把人捧上神坛的同时,还顺手把自己的商业版图抬高了。深情是你,算计也是你。让人分不清到底是深情还是算计。
“谢总,你这波操作,实在让人……不得不着迷。”周语啧啧赞叹。
谢妄闻言,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
金属盖开合间发出清脆的声响,像他此刻游刃有余的心态。
“这就意乱情迷了?”他抬眸,眼底浮起一丝玩味的笑意,"周公子的定力什么时候这么差了。”
火苗倏地窜起,又被他合盖掐灭。
“论坛是真心,”他起身走到酒柜前拿了一瓶酒。琥珀色酒液注入杯中,“电影是顺手。既然要搭台,总不能只唱一出戏。”
冰块碰撞杯壁,发出清脆声响。
“至于沈聿珩——”他转身,倚在吧台边,眸色深沉,“你以为我只是在讨他欢心?”
“我还要告诉他。”
“有些规则,”他轻晃酒杯,冰块折射出细碎光芒,“生来就是用来打破的。”
“而能为他打破规则的人,”他唇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只有我。”
周语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既然如此,我再给您添把火。”
他倾身向前,压低声音:“你有没有发现,咱们之前的策划,漏了个关键的东西——”
谢妄挑眉,示意他继续。
“论坛纪念品,你可以以组委会的名义,委托沈家来制作。”
“你想,”周语接着说,“沈聿珩能拒绝商业合作,但能拒绝在业界名流面前,展示沈氏工艺和能力的机会吗?”
“以论坛组委会名义委托,主题就叫‘金石为开’。既暗合对玉器研究的执着,又隐喻某些人图谋不轨的心思……哦,不是,是磐石无转移的心意。”
他刻意顿了顿,观察着谢妄的神色:“时间紧,任务重。现在离论坛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虽然参会人数控制在百人以内,数量少,但要设计制作出配得上这场合的精品,沈家整个团队都得高效运转起来。而您,作为论坛的负责人,自然有充分的理由去关心产品的进度。”
谢妄眸光微动,周语趁热打铁:
“一场论坛两天就结束,但一件精品从设计到完工,可得贯穿整个项目筹划期。只要你想,从设计稿审定、玉料挑选到制作监工,沈公子都得亲自和你对接。”
他继续说道:“今天讨论设计理念,明天把关玉料成色,后天视察制作进度。等纪念品完成,您还能以答谢为由,再约一顿庆功宴。”
谢妄缓缓勾起唇角,杯中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灼热的温度。
他整个人都热起来了。
他娘的,就怪时间太紧迫了,要不然他能把论坛筹备时间再拉长两个月。可惜必须赶在入冬前举办,要不天气一冷,就会极大影响参会体验。
“周语。”
“在。”
“年终奖金翻倍。”
翌日上午,天清气朗。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沈聿珩的案头。他正在审阅一份材料报告,助理林默叩门而入。
“沈总,止行传媒的谢总来访。”
沈聿珩翻阅报告的手指几不可查地一顿。虽有预约,但他没想到是谢妄亲自登门。
“请他进来。”
他从容地将报告最后一段批注完毕,合上文件夹。
谢妄今日穿得比之前见面时更为正式,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少了几分传媒巨头的不羁,多了几分沉稳,只是那双眼睛里的锐利与兴味,丝毫未减。
“沈总,冒昧打扰。”谢妄率先开口,语气是恰到好处的客气,目光却已不动声色地将沈聿珩周身打量了一遍。
沈聿珩今日着一身白西装,衬得气质格外清冷干净。
谢妄心里暗道,这该死的默契,跟我真是情侣般……般配。
你看,装得是人五人六,到底本性不改。
“谢总亲自前来,令人意外。”沈聿珩姿态优雅疏离,“请坐。”
谢妄没有绕圈子,他将一个设计素雅的信函放在桌上,推向沈聿珩。“论坛的正式邀请函,我觉得应该亲手送给沈总,才显郑重。”
沈聿珩目光掠过那信函,并未立刻拆开。“有劳谢总。论坛筹备事务繁忙,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因为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人不来不好说清楚。”谢妄身体微微前倾,十指交叉放在桌上,这是一个略带侵略性却又不失诚恳的姿态,“我们希望能委托沈氏,为本次论坛设计并制作一份赠与与会嘉宾的纪念品。”
他微微停顿,观察着沈聿珩的反应:“主题我们初步设想为‘金石为开’,既契合玉器研究的执着,也暗合治学应有的态度。至于具体设计——”
“全凭沈总定夺。”这句话他说得格外缓慢与温柔。
沈聿珩垂眸凝视着手中的茶杯,指尖在微凉的杯壁上轻轻摩挲。
片刻的沉默在茶室里弥漫开来,连窗外的鸟鸣都显得格外清晰。
“这份信任,沈某领了。”他抬眸,“不过纪念品事关论坛整体格调,且时间紧迫,我需要慎重考虑。”
他的指尖在杯沿轻轻一点:“明日,定给谢总一个明确的答复。”
谢妄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那就静候沈总佳音了。”
晚上,沈宅沈老爷子的书房。老爷子着一袭深灰长衫,袖口微挽,正伏案写字。檀木案几上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狼毫在宣纸上稳健行走。沈聿珩坐在一旁,将论坛邀约之事娓娓道来。
“你怎么想?”老爷子笔锋未停。
“总归是件好事。虽然时间紧迫,但纪念品的设计制作不成问题。”
“唰——”笔锋重重一顿,老爷子蘸饱墨汁的笔,在宣纸上完成了一个遒劲的“德”字。
“论坛你可以参加,”老爷子语气沉稳,“演讲也不是不行,纪念款的设计更是你的专长。”
他顿了顿,抬眼看着儿子,目光如古井深潭:
“但你要明白,来的那些人,都是学界泰斗。沈家是有些底蕴,但在那些人眼里,终究是个商贾。”
“你虽然也算年轻有为,在学术上也有些成果,但名头上,还是个企业家。”老爷子语调未变,“若在那样的场合,抢在那些先生前面发言,外界会怎么议论?”
“说你目无尊长,沽名钓誉强出头,说沈家借文化洗铜臭。”
老爷子轻叩案几,发出沉闷的声响:
“德不配位,必遭余殃。”
书房陷入短暂寂静。
“不过——”话锋一转,“这也是一个机会。”
老爷子换了一张宣纸,笔势如疾风掠地,迅速落下另一个字——“势”。
“谢家小子选‘漱石园’这地方,确实妙极。”
德不够,势来补。
这事做得不巧,才是风口浪尖;做得巧,那就是顺势借力。
沈聿珩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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