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面上的资料薄薄一叠,沈和玉拿起照片,画面上席歌戴着护目镜,正盯着实验仪器等结果,她看上去甚至有些百无聊赖,身体靠在一边,手指搭在桌边没什么节奏地敲动。
她总是显得兴趣索然,不知道在沈和玉眼里,偶尔流露出的其他模样都很新鲜。
那天匆匆赶回锦江苑,路上甚至想了很多种说辞。
看到席歌的那一刻,她差点控制不住地暴露自己卑劣的本性,许多积久的情绪性如同火山熔岩般灼热爆发,既然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要瞒住她?
脑子里的想法乱七八糟走了一圈,沈和玉攥紧手掌,用力闭了闭眼后又睁开,语气颤抖着,“你没必要离开,这里……你可以留下。”
“我当然要走。”
席歌的眼睫轻轻垂下,有些无聊道:“你该不会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吧?”
“你早就想好了,是吗?”沈和玉语气平静,一手抓住席歌的胳膊,忍不住微微用力道。
她盯住面前的人,手上的力气愈发加重,语气不善道:“下一个人是谁?你又要去找谁?”
“沈和玉。”席歌静静看向她。
“你的实验室进展想必很顺利,希望你能体面一点,别变得难堪。”
“我最讨厌优柔寡断的人。”
优柔寡断,拎不清。
原来就是这样看她的吗?
口腔里传来一丝血腥气,沈和玉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惫。
贺仪推门进来,轻声道:“沈总,郑小姐离开了。”
沈和玉抬头看向她,堪堪回过神来,将手机丢在桌上,“去查录音来源。”
贺仪停顿了一下,才上前接过手机,迟疑了一下才问道:“顾总觉得会是郑小姐做的吗?”
沈和玉想也不想地否认了:“……她?”
语气听不出轻视,但显而易见也没什么好感。
弦外之音太过明显,贺仪不再多说,点点头便离开了。
...
54层的玻璃窗向下望去,灯火辉煌汇聚成一团繁华奢靡。
席歌贴在落地窗的玻璃前坐下,刚刚将拆开的婚礼请柬扔在一旁,距离不远的手机便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这部手机席歌刚拿到不久,想想也知道是谁。
对面的人也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接通就问道:“订婚礼请柬和礼服拿到了吗?”
“我说,你是不是真的没有其他客户了?”
席歌仰身躺在地毯上,无聊地将那张请柬举起来打量,有气无力道:“敲门的那个工作人员看起来就很不对劲,这么高的个子,你不会觉得多少有些不合理吗?”
“酒店的招聘是对身高有要求,但是高出这么多一点也不正常。”
“看来你适应的很快,这种常识都能发现了。”
关车门的闷响声顺着电话隐隐传了过来,对面的人停顿了一下,声音带着些莫名其妙的骄傲,“是我的小助手,厉害吧。”
“你的小助手都快2米了吧,你和她站在一起不会自卑吗?”席歌无语。
对面“啧”了一声,自言自语似的反驳了一句,“我的身高也不低吧?”
席歌叹气,翻了个身道:“亭老板。”
“你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炫耀小助手和你身高的吗?”
“当然不是,适当维护老客户的关系嘛。”
车窗缓缓降下,玉其亭顺着扑面而来的晚风,仰头看了眼这栋几十层的酒店。
“忘记说了,那个录音可真把沈和玉气得不轻哈哈哈哈。”
“”还有她派来监视你的人已经解决了。另外,那边的情况暂时不用担心。”
车前放着的活泼绿植被拨弄地来来回回,小助手幽幽的视线望过来,玉其亭岿然不动,又顶风作案伸手拨弄了两下,对着另一边的席歌忽悠。
“毕竟客户意愿大过天,只要你给够钱,什么事都好办。”
“下次有活儿,随时找我啊回见。”
电话挂得快,席歌对她这么戏多的人一点也不好奇。
她想了想,又去壁橱前把保险箱打开,简单犹豫了几秒钟后,还是把箱子里泛着冷气的银白色注射剂拿了出来。
...
屏幕上搜索引擎里输入了“顾似柯”三个字,很快就出现了个人信息。
和大多数豪门世家一样,她有着令很多人都羡慕的家世,不合常理的恩爱羡煞众人的母父,还有个妹妹。
唯一的美中不足,大概就是在她十八岁那年双亲坠机而亡,只留下一个风雨飘摇的顾氏。
所幸顾似柯本人继承了父母的商业天赋,再加上姑姑的帮助,雷厉风行地稳住了整个顾氏集团。
大致浏览了一下,总结起来就是,“家产过亿,父母双亡。”
席歌寥寥地看完了百科介绍,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靠在座椅上,自言自语地嘀咕:“看起来人是比较正直的那一派。”
也不知道明天见面,她还会不会记得自己那一面之缘。
既然如此,席歌直起身来,再次不情不愿地看了一眼那支泛着白色冷气的注射剂。
*
沈郑两家的订婚礼,某种变相的心照不宣的名利场,自然来了许多商界的大人物。
顾似柯对这样的场合向来游刃有余,仔细想想,如果不是那场意外的空难带走了父母,这样的生活轨迹也不过是推迟些发生。
理所当然会发生的事情,像投入深湖的石子惊不起一丝波澜。
无聊,一成不变。
顾似柯对前来搭话的人应对自如,这时三三两两围在一起的人群中,忽然挤进来一个人。
“嗨!”
杜澂源大笑着冲周围的人挥手,手腕上戴着串不知道什么材质的木头珠子。
嗨来嗨去熟得好像大家都是她一起混的搭子,简直和她声名在外的印象如出一辙。
一副千金之子不知道昨天刚在哪里鬼混完,一时半会找不清场合,随意得惹人厌。
如果不是她母亲的原因,很难不被人指着骂上两句没有家教。
她一挤过来,周围的人立刻不着痕迹地避开,顾似柯的周边很快空了一大片。
“顾总,最近过得怎么样?”
顾似柯看了她一眼,搞不懂为什么只是见过一面,对方自来熟的实在有些过度。
她随意回了一句,“没杜总自在。”
闻言,杜澂源竟然很认真地思考了这句话,似乎终于想起两人上次的聊天内容。
“是指相亲这件事吗?”
她摇摇头,表情很是疲惫的样子,“虽然只是应付一下,但也没有特别轻松呢。”
“不过乐子还是要找的。”杜澂源悄悄压低了声音,变脸比变色还快,神秘兮兮地对着顾似柯指了指宴会厅右边的角落。
顾似柯顺着方向看了一眼。
晃眼间就看见宴会厅的角落里站了一个人,侧影看上去失魂落魄,似乎盯着透过人群中的空气发呆,眼眶红得像是刚刚哭过。
顾似柯:“……”
“这么认真地追过来,人类之间的缘分真是很难斩断啊。”她摸着手腕上细润的木头珠子,陷入了思考。
“顾总你说,这婚礼沈和玉还订不订?”
“......”
顾似柯心下了然,对杜澂源失张失智的正常表现终有了正确认知。
熟悉的朋友从远处望了一眼,随手拿起杯香槟,体贴地对着顾似柯举杯示意。
顾似柯的眉心似乎都在隐隐作痛。
……
席歌在角落里打了个哈欠,很快眼圈边就泛起了红色,虽然今天还有“碰瓷”的计划在,但她实在抵挡不了乐高的诱惑,既然醒着,时间索性都用来拼那副联名的乐高画作了。
她特地避开沈和玉出现的时间,在宴会厅里游荡一番,最后停在令人眼花缭乱的甜点区,挑挑拣拣找了些不想吃的东西填饱肚子。
正当她聚精会神地纠结时,身后忽然传出个声音,颤抖着嗓子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席歌终于叹了口气,这概率真是……
回头一看果然是郑岁一。
她今天穿了件纯白色的落肩长绸礼服,圆润乖巧的小鹿眼黯淡下来,整个人显得无比单薄。
四周觥筹交错,角落里的动静没怎么引起人的注意。
她的表情看上去十分紧张,还没等席歌说什么,睫毛颤抖着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
“我来找——”席歌回道。
这措辞终于是没避开,戳到了郑岁一敏感无比的心思,她整个人瞬间垮了下来,强忍着泪水的眼眶道:“来找和玉吗?”
席歌:......
没救了,毁灭吧。
郑岁一回了神,她后退一步,垂着头低了下去。
“那段录音我已经知道了……”
“你其实不用瞒我。”郑岁一强撑起比哭还难看的笑来,说道:“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我……”
说起恋爱脑,你真的一马当先,当仁不让啊。
眼看着对方又要和她错频交流,席歌实在忍不住好奇问了句,“你知道我不是什么样的人?”
郑岁一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她伸出手示意他看过去,衣香鬓影的大厅中央,顾似柯被人围在中间,她穿着一身黑丝绒的曳地长裙,外面披了件长西服,跟对面人举杯示意。
“你看到了吗?”席歌把人拉回柱子后面。
“你说,顾似柯?”
席歌点点头,神色认真道:“我对她一见钟情了。”
郑岁一转过身,对上席歌后,表情明显有些茫然。
“啊?”
然后她就看见席歌顺手拿起杯香槟,皱眉闻了几秒后,一把泼在了自己的裙摆上。
郑岁一:啊?
席歌用手拎起没被打湿的裙摆一角,忽视明显正在思考错乱的她,淡定道:“下次见吧。”
“看来你也查清楚我和沈和玉的交易了。”
“这周末,我在上次茶室等你,记得一定要来。”
说完又补充一句,“不要告诉别人。”
然后就在对方愈发疑惑的目光中,跑了。
......
参加一百次商业会议也很难受到的伤害程度,有些人声名在外真是大有道理。
顾似柯胡思乱想到上次姑姑送自己的开光玉坠,下次出来见人还是戴上好了。
下一秒推开门时,她下意识皱了皱眉,这么重的香槟味。
顾似柯抬眼看去,大块玻璃镜里的人影映入眼中,对方扶着洗手台边,似乎身体摇晃着下一秒就要对着面前的玻璃镜栽倒。
还没来得及细想这这人的背影如何眼熟,顾似柯快步上前,一手将对方扯了过来。
直到把人扶正,在看清脸的时候不自觉怔了一下,是她……
席歌的头发被微微打湿,脸上也沾满了凌乱的水珠,睫毛困倦颤抖着半睁不睁。
像是正在努力和睡意做清醒斗争一般,下意识去找冰凉的触感。
顾似柯用手掌托住了她的脸,洁癖发作的及时,一点也不愿意多扶。
下一秒席歌歪头贴近她的手掌,轻轻蹭了一下,紧接着沾水的脸颊就得寸进尺地埋进顾似柯的脖颈。
“好困。”
冰凉的触感让顾似柯身体骤然一僵,手悬浮在半空中,不知安放到何处。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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