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墨袍赤带，墨发紫眸，剑眉桃花眼，棱角分明，妖异俊美，眉宇间透着一股清冷霸道。
那人背着手朝萧时初走来，自带BGM，光芒四射。
萧时初盘着腿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看着那人走到自己的面前。
那人远看没发觉他有多高，近看才知身长八尺如树一般。
那人俯身捏着萧时初的脸颊，眼神不清白地看着萧时初的双眸，三分讥笑、三分薄凉、四分漫不经心，在他的脸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就你想要杀我呀？”他的尾音勾着笑意，声线瞬间干净温柔，像一根羽毛轻轻地在萧时初的心上挠。
数年冷落冰山的脸在这一刻终于舒展开，也只有她能让这座冰山有着片刻的暖意。
抬眸看着他的桃花眼，到高耸的鼻梁，再到勾起的嘴唇，萧时初的心跳频率如一晃而过的赛车，耳朵红得发烫。
心里犯嘀咕，他这是在使美人计吗？哼，我……我……我不知这一套，这人可真傻，乖乖地送上门来，既然来了，就别想跑。
萧时初拿开他的手，预想起身争辩，结果腿麻，又坐下了。
关键时候掉链子，服了这双腿。
既然身高比不过，那就拿出杀人的气势，至少在气势上压死他。
萧时初一手掐着腰，一手指着巫山鹤林，奶凶凶地仰头挑衅：“对，杀的就是你，怕了吧，怕就抓紧跑，落在我手里，你就彻底死翘翘了。”
我不凶吗？我凶起来我自己都怕，他竟然纹丝不动？敌不动我不动，我……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奥。
“还不跑，既然你那么想死，说吧，想要什么死法？我萧时初今儿个大发慈悲，成全你。”萧时初一副二百五的模样再次挑衅。
巫山鹤林双臂交叉，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萧时初外强中瘠、嘟嘟囔囔了一堆，虽未笑，但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萧时初都说累了，巫山鹤林依旧只字不语。
这小玩意儿终于消停一会儿了。
“说累了吧，歇会儿，省省力气。”
巫山鹤林席地而坐，正坐她面前，理了理衣袍，直勾勾地盯了她几秒，然后从衣袖中掏出一把算盘，用手拨了拨算珠。
这是什么操作？还有人随身带着算盘，他想干嘛？
萧时初懵圈了，不管了，捡起山果子擦了擦，吃了起来。
巫山鹤林边说边打算盘：“买法子救你，一万颗灵石，拜我为师升仙，亦是一万颗灵石，共计两万颗灵石，让你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灵石，肯定不现实，这么着吧，每月至少向我缴纳五十颗灵石，分四百个月还清，历时三十三年零四个月，鹓扶，明白与否？”
算完将算盘呈现给萧时初看。
萧时初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敷衍地瞄了一眼：“嗯，算得不错。”
接着继续吃着山果子，一手又捡起一个山果子，犹豫了两秒，往巫山鹤林的衣袍上蹭了蹭，举到他的眼前：“口渴了吧，吃个解解渴。”
巫山鹤林接过山果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萧时初无意与他对视，咂了咂嘴，说：“我听明白了，那个什么什么鹓扶，欠了你两万颗灵石，你说可以让她分期付款，对吧？”
萧时初屁股挪了挪，坐到巫山鹤林的身旁，右膀搭在他的宽肩上，边吃边安慰：“古话说，欠债容易追债难，我懂，但是呢，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能惯着她，你要是脸皮薄，不要意思要，我脸皮厚啊，我可以帮你要，只不过我会收点……你懂得，不多，你看着给就成。”
萧时初放在巫山鹤林胸前的右手的大拇指、食指与中指摩挲，并向他挑眉邪笑暗示。
巫山鹤林看着她挤眉弄眼的模样，嘴角像是被钩子勾了上去，越看越想笑，用手挡住脸背过去笑出了声。
下一瞬，巫山鹤林抿住嘴唇，神态严肃，回过头，字正腔圆地解释道：“鹓扶，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在此胡言乱语，不打紧，我要是你，我亦不能接受，然事实就是如此，坦然面对，好好做人，今后，为师亦会教你好好做仙。”
“啥意思？让我替那个什么鹓扶还钱？你看我这样子，像是有钱的吗？”萧时初皱了皱眉头，反问道。
巫山鹤林抿着嘴，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心里碎碎念，真是一点没变，就这脑子，没了我，还重回仙班呢，早就成了孤魂野鬼，一抔黄土。
“你，就是鹓扶，你，欠我两万颗灵石，你，需拜我为师，重回仙班，明白了吗？”
手里的山果子瞬间不香了，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诉：“我刚来，就受剜骨之痛，还以为你会救我呢，结果想搞死我，搞死我就算了，还管我要两万颗灵石，还让我拜你为师，谁家好人这么惨啊，萧时初，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冤大头，好事从来不会落在你的身上。毛君子欺我，你也欺我，呜呜~”
用手抹去的鼻涕与眼泪全抹到巫山鹤林的衣袍上，并用他的衣袍擦了擦脸。
巫山鹤林合眼抿唇，咬紧齿关，双手握拳，一忍再忍。
“别哭了。”
萧时初愈发哭得大声，巫山鹤林一把捂住她的嘴，手动静音。
无奈之下，巫山鹤林向她说明了为何杀她。
段岚烟是鹓扶的第十世，十八岁生辰日必须死亡，不然鹓扶将永久不得回仙班。
阴阳佬怪曾经告知巫山鹤林，这最后一世的死法与以往不同，稍有不慎，鹓扶便会如凡人般灰飞烟灭、无所轮回。
阴阳佬怪是六界的小灵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仙册、妖书、冥簿上没有的，他也晓得七七八八。
向他打探消息的妖魔鬼怪、神仙数以难计。
巫山鹤林向阴阳佬怪求法子，阴阳佬怪此时不认法宝兵器，只认灵石。
这阴阳佬怪怪得很，有时要灵石，有时要宝贝，飘忽不定，全看心情。
阴阳佬怪见巫山鹤林心急如焚，猜透他的心思，于是，坐地起价，向他讨了一万颗灵石。
当然，他没有这么多的灵石支付，死乞白赖地向众仙家凑了五十颗灵石作为押金，阴阳佬怪见他救人心切，答应他可分月支付，每月五十颗灵石。
阴阳佬怪可不会怕他跑路，天涯海角，都逃不过他的阴阳眼。
这一世的死法就是剔去鹓扶的笨骨，并在十八岁生辰日的最后一秒死掉，早一秒晚一秒都不行。
现今完成了第一步，这第二步就是学习仙法，重回仙班。但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需完成，就是赚灵石还债。
“就这破法子值一万颗灵石，你才是冤大头，嗐~就算如此，拜你为师还要钱是怎么回事？”萧时初佝偻着身子，面如死灰、生无可恋地质问。
巫山鹤林气得磕磕巴巴：“拜师不要钱，当我……我……我是观……观音菩萨，普度……众生？”
随身带把算盘与账本的巫山鹤林，就是这么的俗不可耐，赚灵石娶媳妇就是他的毕生理想。
萧时初举起双手，请求巫山鹤林捆绑她：“你要不把我卖了吧，你看我值两万颗灵石吗？”双眸眨巴眨巴地看着他。
巫山鹤林又气又想笑，掐着腰，摸了摸额头，在那走来走去，不由地望向她，再次回到她的身旁，调侃她：“你也就值十颗灵石，能买五个肉包子。”
“什么？十颗？我能吃能睡就值十颗灵石？五个肉包子？”
巫山鹤林紧咬嘴唇，把平生难过的事情都想了一遍，忍着不笑，看见萧时初生无可恋地瘫坐在地上，像个小手办，走过来单膝蹲下去，安慰她：“为师的那份，先欠着，先把阴阳老怪的债还上，才是头等大事。”
“说话算话？”
“为师的优点有很多，言而有信只是冰山一角，说到做到。”巫山鹤林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萧时初心里冷哼一声，巫山鹤林可真自恋，要不是看你小模样长得标致，鬼才信你。
“拉钩。”萧时初拉着他的小拇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王八。”
“为师还有事，先行一步，今日十一月十六日，次月今日，再来寻你，可记得带够五十颗灵石。”
巫山鹤林驭青雕拂袖而去。
“师父慢走。”转身露出邪魅一笑，对着毛君子说道：“毛君子，你说，咱们要是杀了巫山鹤林，是不是就不用还债了？”
毛君子在地上将“不帮段岚烟讨回公道，不许回去！”叉掉，在萧时初写下的“不杀死巫山鹤林，决不罢休！”之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勾。
萧时初环抱这毛君子，邪笑道：“还是你懂我。”
萧时初怎么都没想到，巫山鹤林化作那名壮汉诬陷她中饱私囊、亲自剔了她的骨，血溅到他的脸上，每一刀都像是在他的心上划了一刀。
当萧时初随囚车渐行渐远，巫山鹤林走在风雪中，扫视眼前一路洒落的“梅花”，一向诡谲狠辣、杀人如麻的他，留下了一行泪。
此时的萧时初，也就是鹓扶，没有一丝灵力，跟凡人无异，幸与毛君子相伴，不然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
毛君子可大可小，萧时初从峡谷边扯了些青草，揉搓成一股绳，将毛君子背在身上，向西而行。
段岚烟如今在山鬼镇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若是再回到那里，也定会将镇民吓得半死，萧时初没有回到镇上，于镇口将一封布信让一孩童转交给段青山。
萧时初将地上的积雪置于手中靠体温融化于水，与黄土搅合，从身上撕下一块布，用树枝沾取替段岚烟写下一封信：
女儿段岚烟不孝，不能在爹娘身边尽孝，然不必挂心女儿，女儿会照顾好自己，你们亦是，镇中传言爹娘不必理会，终有一日，真相大白，望珍重。
萧时初隐约记得书籍的目录上有“郦江”二字，于是继续向西，来到郦国的国都郦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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