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鹤林来到祥和殿,顿了顿衣袍走进来,从未见过如此之多的仙家及妖魔鬼怪的代表集聚于此。
他边走边听到两侧的仙家小妖交头接耳地议论他,有的眼神充血,想把他吃掉似的;有的垂眸不敢看他,生怕他扑过来;有的认出了他,面上不禁带上惶恐讨好之色。
“他就是彻狱司的掌司使巫山鹤林?”
“就是他,阴戾诡谲,杀人如麻,遇到他,最好绕道走,小心小命不保。”
“他们极地灰狼族不都是一贯如此,高高在上、目中无人。”
“在他手上经过多少条命,恐怕早已数不清了。”
“就是他,杀了我那戾气入体的同胞弟弟,我阿娘悲痛欲绝,哭瞎了双眼。”
“我的妻子还有腹中的孩子都死在他的手中,迟早会让他一命偿一命!”
“他如今是仙帝面前的红人,招惹他,对自己无益。”
“能从斗奴场活下来的,定是个狠人。”
……
极地灰狼族是狼群中的贵族,群居仙都巫山岭,巫山氏常年担任维护结界、锁祟塔阵法之重任,故此深受上任仙帝赫连方阳的重用。
巫山鹤林八万岁之时,相当于人间八岁的娃娃,有仙家举报巫山冠木勾结戾祟之王、私放戾祟,残害生灵,巫山冠木请求戴罪立功,带兵上战斩杀戾祟,不料被戾祟之王附身,反杀同袍,最终万针千冰魄穿身而死,这是众仙家的一致口供。
巫山冠木罪大恶极,巫山氏全族贬为奴隶,放进斗奴场,自生自灭。
每日十人一组,与上古凶兽角逐,胜者可留一命。
在巫山鹤林角逐之前,无人生还。
巫山鹤林眼看族人一个个被钩蛇、吞天犼等撕扯、吞食而死,母亲也在其中,他被逼迫站在入场口前观看每日的角逐,母亲的鲜血喷溅在他的脸上,泪水与血水融为一体,掉落在地上,仙气已染红,四周血色之光耀眼,刺得围观的众仙家贵胄拂袖躲闪。
他回眸望向身后的族人已少半数,他们悲愤地朝他砸向随身仅有的物件,拉拽殴打他,他没有躲避。
他用手抹掉嘴角的鲜血,艰难地起身面向同时围观的仙帝,正言道:“禀仙帝,巫山鹤林有个请求,我一人代替族人上阵角逐,三日后,若我活下来,求仙帝放他们一条生路。”
仙帝定情瞧了瞧远处的巫山鹤林,不过是个还需家人照顾的娃娃,竟口出狂言,一人独战凶兽三日,就连仙帝都不可能做到。
可见斗奴场现已过于血腥,会在仙家面前留下血腥凶残的不好形象,于是,答应他与凶兽角逐一日,若活下来,放生族人。
天幕尽显赤血,像一摊阴湿潮透、血腥气冲天的抛尸荒野,让人极度不适。
巫山鹤林蜷缩在阴暗腥臭的诏狱中,仅剩的族人没有再殴打辱骂他,反而将自己身上能用的物件全都放在他的面前,都在祈望他明日能救下他们一命,虽然知道机率渺茫,但总是有些许希望吧。
垂下眼眸,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父母留给他最后的遗物千刀斩、招魂鞭,那刀刃上刻着父亲生前数种阵法的口诀,招魂鞭以血滋养,威力不亚于历任仙帝独用的火麒麟,召集六界亡魂,一击毙命。
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快,长夜对于如今的他不过一弹指的时间。
一名狱卫打着哈欠、慵懒着身子朝他走来:“嘿,起来了。”
见到眼前这位个子只至自己胸前的孩子,想着自己也是位父亲,最是见不得接下来的残忍行径,为了让这孩子有力气上路,特意将自己的吃食分给他。
“孩子,吃吧。”
巫山鹤林从他的眼中瞧出为人父母却无能为力的心酸,然后又看向狱中的族人,没有与他客气,端起碗吃了起来,心里想着,他们的命现如今都在我的手上,只有吃饱喝足,才能博出一条生路来。
走出诏狱,阳光明媚,他下意识地眯着眼用手挡住耀眼的白光,待到适应这大好天气,缓缓睁开双眼,场外的观望台早已站满了妖神仙怪,揣着酒壶的、吃着瓜果的、坐下扣着脚丫的……怎么舒服怎么来。
然而,在他身后的族人,各个心惊胆战,双手合十、嘴里嘟囔着佛咒的,摇头叹气认命等死的,表面泰然不惊内心翻江倒海的……与对面的景象截然不同。
昨日斗奴场上的血泊还未干透,众人被“噔噔噔”沉重的脚步声吸引过去,拉出仙网栓,凶兽出没,带着孩童的人纷纷将手捂闭他们的双眼,下意识地往后撤了撤,凶兽的嘴角仍才留着已死奴隶的血渍。
吞天犼甩头吼了一声,气息震慑四方,所有人的衣袍扬起,甚至有的都无法站稳脚跟而后仰,巫山鹤林攥紧双拳,使用内力拼命站稳。
垂眸整理袖口,顿了顿衣裳,准备进场。
也许是仙帝赫连方阳于心不忍,今日仅吩咐放出两只上古凶兽,吞天犼与钩蛇。
巫山鹤林弯腰沿着斗奴场最外圈踱步,脚踏进血泊中,溅起几道血花,紧盯着两只凶兽的动态。
吞天犼依偎在仙网栓口,钩蛇见状直面出击,甩出数百丈的躯身,尾钩砸向他,巫山鹤林凌波微步躲闪,尾钩砸向地面,掀起数丈扬土。
之后钩蛇一顿甩尾,他几乎一一躲过,钩蛇将他重重地拍打在血泊中,溅落的血土随势甩到观者的身上,有的胆小如鼠,吓得昏过去,有的嫌弃污秽,破口大骂,而有的则为场中的孩子揪起心弦,为他捏把汗。
随父亲前来仙都为仙帝祝寿的蓬莱岛明视族族长菊道人之女鹓扶,就是此刻为他捏把汗的其中一员。
明视族族长菊道人乃六界剑仙榜第一人,手执轩辕剑,轻抚而出,如缕薄烟,身法如鬼魅般神秘莫测,剑仙一剑,可开山裂石。
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女,鹓扶的剑法在同龄中亦是声名鹊起,剑意纵横破万法,仙风道骨任逍遥。
他不会这么轻易死掉,六万岁布断掌阵生生地将五大上古凶兽金石兽粉身碎骨。
半晌,吞天犼起身抖了抖,原地踱步,向他猛冲过来,等的就是这一刻,巫山鹤林借吞天犼的势布下天地势灵阵,引它入局,顿时阴风飒气侵人,墨雾浑天,将千刀斩置于阵中央,掏出招魂鞭,引万物亡魂于鞭,腾空一甩将钩蛇卷起入阵中。
一刀变千刀,刀刀砍向它们,亡魂形成万根锥骨穿透身躯,千疮百孔,届时青紫血成河,但未致死。
眼见它们踉跄破阵向他扑来,鹓扶大喊一声:“小子,看这!”
鹓扶站在原地,念着口诀,灵力运转,周围的落叶积聚一团,借风势纵身一跃,强压落叶于一体,十指交错,手腕一翻,推向旁边的山峰,瞬时分崩离析。
巫山鹤林随声看到后,便想到了母亲的招魂鞭终极一鞭的口诀:“游荡亡魂,有冤必伸,今吾有难,敬请游魂,助于一臂,魂散则魂聚!”
同时如鹓扶方才那样施法,招魂鞭召来的亡魂融为一体,穿透吞天犼与钩蛇的躯体,击碎它们的兽丹,四肢炸开,暴毙而死。
巫山鹤林被炸开的肢体砸向后方的石壁,硬生生地将石壁从中裂开,鲜血喷洒如雨。
他从石壁上缓缓滑落至地,面向自己的族人,笑了一下,昏了过去。
此时的族人本应是庆幸自己的小命留住了,但他们的眼中似乎没有一丝喜悦兴奋,望向奄奄一息的巫山鹤林,泪流满面。
鹓扶跳进斗奴场,朝他跑去,六万岁的她背起重伤的巫山鹤林朝场外走去,菊道人见状望向仙帝赫连方阳,赫连方阳点头示意,于是接过巫山鹤林,将他带往药王谷医治。
究竟何事,如此兴师动众?
巫山鹤林的余光瞧见众人唧唧歪歪,吵得他脑袋疼,深吸一口冷气。
走着走着,前方传来一片少女的欢喜声与吵闹声。
“他就是巫山鹤林?传闻不是说他丑陋不堪、身形侏儒,吓得路人落荒而逃吗?”
“什么丑陋不堪、身形侏儒,明明就是剑眉星目、英俊潇洒、颀长身姿、气宇轩昂啊。”
“哼~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人不可貌相,有副好皮囊未必有个好心肠。”
……
这些仙都世家贵胄的千金小姐一时被他的美貌迷得五魂三道,将他阴险狠辣杀人决绝的一面抛之脑后,当然,也有少许小姐神志清醒。
药王谷谷主之孙女傅旖辰虽身在其中,但与她们不同,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吃惊、没有嚼舌。
脸庞如玉般温润,白皙细腻,皓齿含贝,腰如细柳,着杏色裙衫,举止优雅、端庄秀丽,扎在一堆叽叽喳喳的人群中,总会让人一眼瞧见她。
他帅而不自知,只知自己长得不吓人,虽然时常听见对他美貌的夸赞声,按理是免疫了的,但听到这些少女的彩虹屁、再瞧见她们一个个犯花痴那样,顿时臊得慌。
举手附身施礼:“微臣参见仙帝。”
“哇,声音也好好听,慵懒的低哑声,太好听了。”少女双手捂在胸间,布灵布灵的大眼睛望向他。
比起那些辱骂声,这些少女的思春声更让巫山鹤林想要原地凿个地洞钻进去。
现任仙帝阴官错见他如此狰狞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
“鹤林,抬头瞧瞧,可有合适的呀?”
巫山鹤林震惊一脸,抬眼诧异地望向阴官错:“仙帝,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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