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从高堂寺出来后,跳上屋顶,在夜色中穿梭着。
后半夜了,天是黑的,地上灯火也皆灭了。黑衣人如点墨一般几乎溶于暗夜的画作之中,轻易不会被人察觉。
突然,暗处飞箭袭来,他一个侧身躲闪而过,数箭齐发皆悉数躲过,但就是在这躲闪的间隙,一只飞镖从另一个方向直冲着他的眼睛射了过来。
情急之中他一手撑着屋檐,向后空翻躲过了这一镖,但暗箭还是擦过了他的右肩。
他重重摔在了屋檐后的一条小巷子里。
黑衣人生怕自己一下没注意又要被人所伤,况且他已察觉到巷子里有人。便立马警觉地睁开眼,仿佛下一秒就要重新进入战斗状态。
但眼前的人让他意外。
“是你?”
“是你?”
两人几乎同时出言。
黑衣人还躺在地上,眼前吕庭正俯身一脸疑惑地俯视着他。
看到来人是她,黑衣人也松了口气,那些躲在暗处的人看到她在这儿,至少今天晚上是不会再出现了。
吕庭伸手要拉他:“你的功夫手脚也算是一流,竟被伤成这样?”
黑衣人把头一别,拨开她的手:“吕大人的学识也算是一流,怎么不知道什么叫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呢?”
吕庭径直抓起黑衣人的手把他往上一拉,他也顺势靠着墙坐起来。
她则长衣一提,和他并排靠着墙坐下了。问道:
“所以你这是怎么了,有仇家啊?”
黑衣人答:“这是常事。”
她附和着点了点头:“也是,我看你整日不以面目示人,大概干的都是一些不可见人的事,她站起身绕着他走了两圈,“你今晚到我的停尸房做什么我还没查清楚呢,转眼间你又到这儿来了,还受了伤。可见你干的活八成是受人之托为人卖命,仇家也结下了不少吧,梅大哥。”
黑衣人听到吕庭称自己梅大哥诧异得看着她。
她早知道他的疑惑,从怀中掏出了那块布在他面前晃了晃。
她不知道的是,那块可怜的布是他特意留下的。
他不知道的是,今晚再见到她并非偶遇,而是她凭借他身上的青木瓜味寻而至此。
“不说话?那我就叫你梅大哥了。”
“梅大哥,你这个肩需要处理一下吧,我带你去个药堂。”吕庭想把他拉起来。
他把手一收。
吕庭火气上来了:“怎么还好心当成驴肝肺啊。”
“我不需要你关心。”
吕庭较上劲了,偏不松手。
黑衣人顺势站起来,左手握着吕庭的脖子,一把将她按在墙上,说道:
“吕大人,我不是高堂寺对你唯命是从的属下,收起你这副宽宏大量的嘴脸。要不然……他看了一眼自己渗血的肩,“我虽然受了点伤,但是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
被他这么一掐,吕庭只好微微抬头。可这一抬,眼里便泛起晶莹的水色。
见到眼见女子示弱的神情,他也于心不忍。
吕庭察觉到自己脖子上的手微微松了,她带着泪花笑出声,随之握住了男人的手。
“你不会杀我的,或者说,你还不能杀我,否则在停尸房的时候你就该下手了,我说的对吗?”
吕庭明亮的眼眸浮现出一点得意又玩味的神色。
黑衣人恼羞成怒,把她掐得更紧了:
“你很享受你这自以为是的聪明吗?”
吕庭答道:“那么你呢,你很享受你这的制人于弹指间的武力吗?”
他手上一软,松开了她。
“不必管我。”扔下这句话,黑衣人转身离去。
只留下一句话回荡在暗夜之中:“你若想知道我的底细,那就去查一查。”
吕庭看着他无情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月夜里,黑衣人留下的青木瓜混着尘土的味道肆意弥漫着。
她很少闻见这样浑浊却无臭气的味道。
这让她对他更好奇了。
“你究竟想干什么呢?”
.
几日后,在高堂寺。
吕庭还自己坐在那儿琢磨那块布,外面寻真大老远就喊开了:“姐,姐,我有新发现。”
寻真进门看吕庭呆坐着,便问冯贺:“她怎么了?”
冯贺也摸不着头脑:“小姐,我也不知道啊,前天晚上寺丞去了趟停尸房摔了一跤,回来就总是自己待着,也不知道想啥呢。”
吕庭晃过神来,看到寻真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勾了勾手道:
“你过来。”
“我问你,前天停尸房的地上怎么会有一大堆草药?”
寻真支支吾吾:“哎呀,那不是那天我从药园里急着过来验尸,给放在地上,忘记带走了,嘿嘿。”
吕庭过去就是揪起寻真的耳朵:你知不知道你害我摔了一跤,啊。”
寻真心虚地撅起嘴:“这怎么能怪我,你大晚上去停尸房干嘛不点火。”
冯贺拉了拉寻真说:“小姐,你不知道,我们寺丞就喜欢不点火在停尸房思考案件,说这样才能让他冷静下来呢。”
“什么怪癖。”
吕庭也不与她多说,切入正题问她到底有什么发现。
寻真捂了捂耳朵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我说死者身上有一股味道。我今天又去查看了,在死者的指甲缝里发现了微量的草药渣,经过我查看比对,应该是……藜芦。”
“藜芦?”
“嗯,藜芦这味药性味苦寒,可当催吐剂使用,不过用量需十分谨慎,量大对身体有害,而且它与人参、丹参等参类药性相反……”
吕庭道:“等一下,与参类相反,也就是说这两味药若是同用,是会危及生命的。”
“没错,所幸贩售藜芦的药堂不多,且买家均需记录在册。若是到城中药堂查一查,应该有眉目。”
冯贺是很明白事儿的,一听这话便立马把查药这件事揽在身上了。
吕庭想起了些什么,之前验尸的时候指甲里不是没有东西吗,怎么突然就有新发现了。
寻真摸了摸脑袋,怪不好意思的。
之前确实是没发现,也不知道怎么第二次查验才发现,许是自己疏忽了。
一阵微弱的清苦味传来,吕庭也于心不忍,连忙安慰了几句。更重要的是,关于藜芦的突然出现,他心中有另外的答案。
这时冯贺也汇报了这几日的调查:
死者的身份已经查明,是城中一车夫,名叫刘善。家中父母早年已过世,也未娶妻生子,平常以拉车为生,不干活的时候就和其他同行喝酒,平时为人嚣张跋扈,时常得罪人。
.
吕庭冯贺二人来到车行,在附近的酒馆刚坐下,正欲和老板打听。就听见对面车行传来一阵骂声:“谁啊,谁他娘的这么不长眼泼我一身水!”
二人赶忙过去查看。
这时冯贺注意到房梁上闪过一个身影,他二话不说拔腿就追。
吕庭则把被泼了水的车夫带到酒馆,一边递给他一条面巾,一边询问刚才的情况。
车夫擦着身上的水渍便开始抱怨:
“真是倒了霉了,我刚刚卸完货准备休息,谁知道是哪个缺德鬼从上面泼我一身水,我招他惹他了,真是的!”
吕庭推了一碗酒到车夫面前:“这位大哥你先喝口酒暖暖身子,怎么称呼呀。”
车夫拿起连连称谢,拿起酒来一口便闷了。
车夫用手背抹去嘴边的酒,说道:“我叫吴何。”
吕庭开门见山地问道:“有一事问你,你知道刘善这个人吗。”
车夫一听这个名字便蹙眉撇嘴,很是一副嫌弃的模样:
“刘善谁不知道啊,他就是我们车行里的老鼠屎。拉车送货的时候啊,经常搞一些小偷小摸的动作,人家找上门来他还耍无赖,要么就伺机报复。上个月因为街头陈家投诉了他,他蹲守在小巷子,趁陈家少爷出来玩把人家给拳打脚踢一顿。我呸!真不是东西,那陈家少爷本来就病殃殃的,被他打得现在还躺在床上。”
“那你们老板也不管管?”
“谁说不管呢,我们老板前两月到潞州去了,这两天才回,听说这事儿就打算不让他干了。谁知道这刘善,就给死了。”
“你有听说他是怎么死的吗?”
“那我上哪儿知道,听说他死的奇怪,也没见着流血,就那么死了。大概是遭报应了,作恶多端还叫什么刘善,应该叫刘恶,我看啊,这就是老天看不下去了。”
吕庭默默观察着这个吴何,看他举止行动也是个性情中人,对刘善厌恶更是不掩着藏着。
吴何说话的间隙,她闭上眼睛感受迎面的味道——是木质香。
她微微一笑,木质香的人往往踏实坚韧,他应是个可靠的人,
“吴何,那照你这么说,这刘善岂不是仇家不少。”
“嚯,那可海了去了,这个人作恶多端,别说别人了,我看他都不顺眼。”吴何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来,又说:
“对了,就在他死的前一天,那天我不小心把货给磕到了,自己在这酒馆里喝闷酒。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喝醉了窜出来的,竟然让我给他倒酒。”
我还想他又犯抽了竟敢使唤老子,我就对他说:“老板已经说了不让你干了,怕是你明天就要喝西北风了。”
他竟然笑了起来,说明天就要发财了,不稀罕干这活。
“我只当他发酒疯,就起身走了,哪里知道他隔天就死了。害,还发财呢,真是疯了。”吴何摇摇头。
“那除了这件事刘善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吕庭追问道。
吴何挠了挠头:“奇怪的地方吗,好像没什么奇怪的。”
这时隔桌的几个人打了几个饱嗝,这可给吴何提了个醒:
“诶!前段时间他经常打嗝,这算不算奇怪。”
“你仔细说说。”
“前段时间啊,我们一起吃着饭呢姓刘的老打那很长的嗝,怪恶心人的,我们哥几个还跟他说可别吃太多把自己给撑死了,他还说他干这活没饿死就不错了还撑死。”
吴何话才说罢,天上忽而风起云涌,顿时阴沉起来,响了几声巨雷。
吴何赶忙起身,快下雨了,他拉的货得先去盖好喽,要是淋了雨,今天就算是白干了。
吕庭点了点头,看了看天,自己也该走了。也不知道冯贺追那人追得怎么样了。
她独自在街上走着,雨却越下越大,前面就到了寻真药堂的侧门了。她快走两步打算进去躲雨。
穿过游廊,打开了一扇房门,原来是藏书阁。她穿过一排又一排的书,伴着雨声浏览着这些书目倒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只不过,这里不止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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