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想起这一路走来,终于,终于有了机会奔赴那山高天阔,可如今,功亏一篑,她还是太信任姨母了,姨母为人心思缜密,就算相信她是三天后离开,也一定会立即安排人监视她的行踪。

姨母先告诉了叶老七,故意等了一段时间才再把消息递给齐淮,为的就是让叶忆葡受些磋磨,认清世道艰难,再让齐淮坐收渔利,捡她回去。她不会真的谋害叶忆葡的性命,她只是太过坚定的认为,叶忆葡不该有除了嫁人以外的追求。

“那是要做外室?”齐淮的眸子黑压压的,心底倒是恍然明白过来,她不做妾,她想做妻,原来是为了这个才逃的,语气却扬起了几分肆意,“我礼王府没有养外室的老历。”

他倒有心情开她的玩笑,不过是像猫儿捏住了鼠儿一般,人都捉到了,强势的人扮弱不过是为了玩闹的心情,明明拿人没办法的该是叶忆葡才对。

月光银辉洒落破庙,漫漫长夜,空旷寂静,风声轻拂,似在低语,带起几许尘土飘摇出门而去,难道,自己终究做不成那不受羁绊的风?

叶忆葡心底一阵刺痛,又气又怒交织却激出了难堪的泪,几乎要忍不住涌出眼眶,但她仍强撑着咽回了泪,语气只听得出森然,

“都是鸟雀般供你取乐罢了,我不觉得有太多区别。”

齐淮面容瞬间一冷,眼中闪过一抹怒意,“你这嘴,倒是不吝啬糟践自己,”

他缓缓走近,步履从容,脚下的靴面轻触地板,发出低沉的声响,仿佛是某种无声的警告,他的身影逼近时,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如潮水般袭来,

“与其折腾这些欲擒故纵的把戏,倒不如修身养性,明白些贪多务得、欲速不达的道理。”

叶忆葡轻笑一声,“殿下说话惯会绕圈,不如直说我不知好歹,”或许在齐淮和姨母看来,自己确实如此,

在他眼中自己终究是被繁华迷了眼的低微之辈,多说何益,叶忆葡从来不指望齐淮懂得人人平等的道理,她叹息一声,不管他能不能懂吧,再争取一次,

她敛容恭敬向齐淮再行礼,言语恳切,

“求殿下放我走,忆葡并非肖像妃位,高门深宅对我来说只是牢笼,前去北地是我所求的自由。”

齐淮冷目如刃,轻轻一笑,那笑中带着几分不以为然,“自由?”

他微微俯下身,与她平视,像是猎人耐心盯着不安分的猎物,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又如刀锋般的锐利,

“你只是个女子,又无家世依仗,能逃到这已是不易,谈及去北地谋生,难不成就靠着母亲给你的三两护卫?”

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映着她眼角含泪的神情,齐淮微微一顿,似是笑了一下,嘴角弯起一个轻蔑的弧度,随即话锋陡转,

“何其荒唐,”

依旧是无法更改的轻瞧了她,这如尖刺扎入叶忆葡心中,她看着齐淮的面容在眼前放大,一双含着淡漠与冷然的凤眸,正不紧不慢地注视着她,

“北地孤苦、边境不安,我放你走,无异于送羊饲虎。”

不放她走,说起来倒等于是在帮她?究竟是不舍得她出去沐风宿雨还是使用特权禁锢她贪欢取用,这些人总是会把场面话说的好听,

叶忆葡那颗雀跃逃离的心渐渐地凉了,她抬手弹走了眼角的那滴泪,恢复了往日巧笑嫣然的模样,

“我怎会不懂世子殿下从来都心系忆葡安危呢?在忆葡心底,一直是感念殿下情意的,”

轻松调笑的模样,一直都是叶忆葡抵御难言的无奈苦楚的唯一表情,她心底只剩下最后一丝希望了,那便是再骗他一次,

“可否容我先回客栈收拾行装,晚些便跟殿下走。”

叶忆葡柔声笑着,抬手拂过齐淮的腰带上的玄玉,手指不安分的顺直而上落在齐淮胸前,

齐淮双手交叠在身前,修长的指节分明而有力,嘴唇抿得紧紧的,毫无被撩拨的反应,眼底闪过的是玩味,他低头俯视她似要将她看透,目光与她相对,一呼一吸间,让她觉得自己的谋算已被钉死在原地,

“你不会以为,我还会让你有机会逃吧?”

一想到叶忆葡又想把他当做痴子一般戏耍,辜负他难得放松警惕的信任,齐淮面似冬霜,现在他还尚且给她一个跟自己走回去的体面,若不是天生养成了规矩端方的习性,他倒是恨不得派人架起叶忆葡,

行前他就默认护卫使备下了鸾恩被,必要时把她打成个包袱带走,从此仆妇成群让她脚不沾地,只管叫她歇了逃跑的心思。

“逃不掉,也要逃。”

叶忆葡面色也冷了下来,纤弱的人儿明明生的是一团热闹的攀援凌霄模样,可眼中却如死士般寂寥。

她的声音也渐渐低沉,“我宁愿死在逃的路上,也不愿老死在你那所谓的安乐富贵窝里。”

叶忆葡抬头,眼神中有一丝疲惫和决绝,

“不管有没有机会,我会逃,无论再让我选多少次,我都会逃。”

齐淮愣住,他的目光落在她微微攥紧的手指上,内心的一丝奇异的痛楚涌上心头,如今他竟不确定起来,她到底有没有对自己动心?

他习惯了居高临下,习惯了支配一切,此刻,她倔强的决然,莫名让他第一次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骄傲如他真想拂袖而去,可心底那满是无法言说的情愫,似痛菲痛间,却是无法释怀的欲念,让他不得放手。

他眉头紧紧锁住,目光如同寒潭般深邃,幽暗不见底,片刻的沉默过后,他摇了摇头散去眼底的苦涩,薄唇轻启,

“好,我拭目以待,”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隐隐的痛楚与不甘,“看看礼王府的暗卫们,往后能否看得住一个女子,”

“不需要往后,”叶忆葡目光坚定,声音却冷硬如铁,“今日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这可由不得你。”

失去的焦灼已将他整个人席卷,齐淮的心被无法抑制的占有欲挤满,声音冷冷的,但又压着火气,仿佛忍耐着心中那想把叶忆葡分吞剥食的念头,他抬起眼帘,目光飘向门外,轻咳了一声,叶忆葡明白,他的耐心已耗尽。

护卫使果然带着两名亲卫走了进来,手里拿的是一个不小的包袱,看着是玫瑰色喜兽图锦被的模样,上头是一团三指粗细的如意云纹带子,孟达海低眉顺眼的捧着那锦被和带子,垂着眼帘看不出更多的神色,身后的两名亲卫同样不敢乱看,只等着齐淮发话。

盯着那被子思索了一会,叶忆葡懂了,好好好,看来早就准备好了绑她回去的物件。

生由不得我,死总由得我。

今时今日叶忆葡突然明白了那句“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了,她不是不喜欢齐淮,也不是不珍惜生命,只是这短短数月,她所见所闻,在这里一个女子的一生当真是无聊透顶。

若只是为了求生便要委身在那四四方方的宅院一生,成日祈祷哀求夫君主母手下留情的垂怜,她宁愿当初被炸死后没有转生,反正不过是死罢了,她从来都是孤伶伶的孤儿,来去亦无牵挂。

自从踏上这条摆脱束缚追寻自在的路,叶忆葡从没幻想着等待她的只有成功这一种结局,她不是没有给自己想过最后的退路。

乖乖跟齐淮回去再想法子逃?已经逃了一次齐淮心生警惕,留给她的机会又能有多少呢?甚至,他不许她死,她的命也不会是自己的。

那深宅大院、层峦叠嶂般的深窟自己又不是没有呆过,要从那浩如烟海一般的仆妇、小厮、亲卫、暗卫眼皮子底下逃走?倒不如直接和菩萨祈祷给自己七十二变来的快一些。

跟他回去,能做的恐怕只有在那一方小院子里看着四方的天、日夜祷告了,祈求着以色侍人能多一点、久一点,而朝思暮念的自由明明就在眼前,如何能眼睁睁看自己回去过那样的日子?

叶忆葡晃着身子退了两步,摇摇头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

“看来不跟你回去也是不行了,”

那么只剩下,以死相搏了。

藏在她舌下的是,赶路上叶忆葡多次磨着影安好不容易才求来的一粒毒药,

经历了上次差一点被卖去倡所的事,叶忆葡不愿意自己有一丝可能性去受那暗门子里的磋磨,

“叶家究竟会找来多少人捉我尚未可知,若真到了无奈关头,你们万不可舍命为我,该离去便去吧,”

而叶忆葡为自己留的最后一条路便是,她宁愿在失败时服毒自尽,也不愿意被叶家人卖入那见不得人的去处。

看到叶忆葡心意已决,影安给叶忆葡的却不是一粒单纯的毒药,而是一颗世所罕见的还魂丸,据说此药无色无味,咬碎后生效,初时并无感觉,但等一刻便能发作,发作起来虽然疼一些,但过程却很快,麻痹神经令人如同死亡一般无二,只要三日内有人携解药前来便可复生,不然则是直接死亡。

“但是小姐切记,你若不是万不得已、抱着必死之心,就千万不可使用,”

“为何?”

“此药世间罕见,我师父是机缘巧合唯制出了两丸,第一丸是侥幸成功过一次,余下的这一颗,即便是他老人家,亦不确保解药就一定有效。”

“若用此药,我必是一心求死了,真到了那时,恐怕你们也未必知我去向,服了此药很可能出现三日内无人来救的状况,相当于服了必死的毒药一般,我晓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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