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桀支支吾吾的，一看就不想说。
这两天见惯了高桀对什么事都应对自如，高老爹都差点忘了，以前高桀可是全家最腼腆的一个。不过，再腼腆也还不至于见人就躲——所以，这人到底是谁？
高老爹又问了一遍。
高桀只好模模糊糊地哼了一声：“何家的人……”
高老爹便立刻闭嘴了。
其实，如果眼前这人只是何家的人，高桀远不至于这般躲闪。但前不久【高小桀】才抽了这人一个嘴巴，而后证明，打错了。
此时若是被认出来，高桀都不用想也知道，那场面一定无比尴尬。
此人名叫何盛维，是何氏家族旁支的一名子弟。
他本家境贫寒，因读书天赋奇高，被何氏家族着重培养，如今已成为燕京知名学子，也是今年秋闱最有希望高中的考生。
何家虽是百年望族，却有近二十年无人高中了。因此何盛维从小表现出的读书天赋，令全族人都对他寄予厚望。所以，他也住在何家主宅。
其实，早在上个月他就发现了何免与赵曼汁的勾当。
在此之前，他一直敬何免为兄长。甚至，为感谢何家对自己这个旁支的栽培之心，他曾多次公开向何老夫人表态，他日若飞黄腾达，亦会尊何免为嫡兄。
然而，在他发现何免和赵曼汁的苟事后，他却被那份郑重的誓言压得喘不过气来。一股无名的火在胸口燃烧，那明明不关他的事，他却仿佛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他辗转了一晚，第二天没去找何老夫人而是找到了高小桀。
他将他看到的事，直言不讳地告诉了高小桀，换来的就是高小桀一个毫不留情的巴掌。
何盛维捂着半边脸，震惊地发愣，直到高小桀气愤地跑远，他才回过神来，大喊：“你应该和离啊！”
……
高桀躲在高老爹身后，捂着脸，额头似乎挂满黑线，心想此时若让何盛维认出他来，那家伙肯定会说‘看吧，我没骗你吧……你果然还是和离了。’
高桀才不想给他这样的机会呢。
好在，名满京城的何大考生似乎没认出高桀。他只是一贯‘路见不平仗义执言’，说那气焰嚣张的伙计：“怎么？见了我就不敢说话了？”
他经常来‘雕香春’喝茶会友，那伙计自然认识他，连忙点头哈腰，道：“一切都听您的。”
何盛维却严肃道：“这可不是在下的话，《市廛律》明确规定，早市沿街商铺若有私占街道，欺压摊户者，与斗殴同罪。你是不知道吗？”
那伙计连连擦汗，求饶道：“小的不识字，更不通律法，只因今日掌柜说让留个车位，才……”
高老爹见两人竟然扯出了律法，也连忙道：“多谢这位义士仗义执言，我们今日只是路上耽误了些时候，来得晚了失了摊位，在此暂借一会儿。若是一会儿茶楼掌柜的马车来了，我们也可以再挪走。这样一来大家都不耽误。大家和气生财！”
“如此也好。”
何盛维点了头。
茶楼伙计松了口气，尴尬地冲高老爹笑了笑。
高老爹非常会来事，连忙抻出案板，卷了两个鸡蛋饼，用油纸包好，塞给何盛维：“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何盛维接下，道一句‘多谢老伯。’便转身进了茶楼。
他全程没看高桀一眼，像是没认出来。高桀也松了口气。
那伙计追在何盛维屁股后面，大献殷勤。
一进门，伙计就笑着说：“何公子，二楼请吧，您惯常用的那间房，一直给您留着呢。”
何盛维面无表情地说：“饭菜都端上来。”
雅间的窗户很快被推开一条缝。
两道视线穿过缝隙望向楼下的街道，终于视线重重地落在了高桀身上，亦如前天。
高桀也亦如前天与寸月逛街时那般，对此浑然不觉。
**
“咱们抓紧时间，尽快卖完。”
高老爹擦了把脑门的汗，手脚麻利地拉开家伙什。
点火，开锅，熬上汤，那香味一出来，过往的行人全部停了脚。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往这边聚来，边抽动鼻子边问：“这是卖的什么？怎么这么香？”
高桀笑道：“咱们这叫高记千层卷饼。可以卷鸡蛋，卷卤肉，配骨汤配‘金’汤！每天限量四百份。真正手快有，手慢无的顶级美味！物美价廉，品质一流。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卷蛋两文，卷肉五文，双卷更划算只要六文钱。今天开业酬宾，买五份以上送一角酱香饼。这味道我保证您吃过一回终身难忘……”
他一通吆喝，聚过来的人就更多了。
咖喱汤的香味，刺激得人们食欲高涨。
有人被馋得受不了，又怕这饼只是闻着香吃着不香，便先花了两文钱买了一角卷鸡蛋的。
等他一口咬下去，整个人就是一愣。他双眼大睁，里面充满惊喜。那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一看就是被‘好吃’到了。
紧接着，这人两、三口把卷蛋饼吃完，忙又掏钱买了五份双卷。他甚至还去对面茶楼借了两只碗，把大骨汤和‘金’汤也各买了一份。
小灶里的咖喱汤咕嘟咕嘟冒着金色的气泡。
咖喱的香味逐渐散开。那味道的魅力实在太大，简直无人能拒。不少人被这股咖喱味儿勾得口水不断分泌，食欲自然也越积越高。
于是，等高桀吆喝完、等越来越多的人买后尝过、等咖喱的味道越散越远，摊位前的人也越聚越多。
渐渐的，整条街上，人满为患。
渐渐的，高家的铁板车被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所有挤在摊位前的人几乎全都举着钱，争先恐后地大喊——
“我要五份！”
“我要十份！”
“我要二十！”
……
“大家别抢，排队啊！”高桀大喊。
“排个屁的队啊！”有人不满道：“一共就特么四百份，不抢根本买不上！”
众人一听，是这么个理。
于是，场面一度失控——
顾客们争先恐后，互相推挤……你踩了他的脚，他踢了你的腿……他们开始骂街，骂着骂着实在忍不了，大打出手。
于是，大晋早市自开国以来，第一次出现了顾客为买口吃的发起了群殴。
高桀：“……”
他无语地想，一会儿兵马司的人要是问我，‘他们为什么打架’，我就说‘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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