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时,母君坐在床榻旁,双目轻闭,额间隐有倦意。
她憔悴了许多,眉心紧蹙,像是好几个夜都未曾合眼。
我刚轻轻动了一下,她便立刻睁眼。
“阿萤。”她唤我,声音轻得像怕吓着我:“还疼吗?”
我怔了一瞬,随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已被上了药,鞭痕处清凉,裹着淡淡的药香。
疼,还是疼的,但我摇了摇头。
母君看着我,松了口气。
许久,她叹了一声,眼底浮起一层水光:“阿萤,母君并非有意为难你。”
她伸手握住我的手,掌心还是一如既往地温热:“温家一门忠烈,我们方家与温府,是生死之交。当年若无温府护我与你父君一程,便无你我今日安稳。”
我垂下眼,看不清自己此时是什么表情。
母君又柔声道:“母君知道你小,也知道你心性强,向来不喜被人强迫。可这次......阿萤,若非必要,母君怎愿逼你?”
她轻轻拍着我的手背,语气缓缓:“你先娶了温言罢。那日离去后,他说已经不欢喜你了,可母君看得出,他还是欢喜你的。”
“那孩子太懂事了。他也不说,只是一味退让。他肯替你隐瞒,肯替你受苦,这样的人,哪怕你心里无他,也该真心待他一回。”
“你好生哄哄他,将他安在府中,温府的怒气总会缓和。等过些年,你若心有所属,再纳他人为侧夫,也并非难事。”
我听着,指尖在被中慢慢握紧。
不是这样的。
母君向来明理,教我礼义,也教我担当。可这一刻,她的言语温和得让我想哭。
她不该这样替我谋退路。
虽然站在我自己的角度,我未觉得做错任何,那只是我同哥哥两人之间的事,可若是站在母君的角度......
她该再打我几鞭,狠狠打,打得我无可推脱。
她该逼我为哥哥负责,逼我断了旁念,逼我守着哥哥过完一生,而不是温声细语地告诉我,纳夫来日方长。
我不是听不懂母君的心思。
那哥哥呢?
哥哥昨日说不欢喜我了。
挺好。
他该早就不欢喜我了。
我若是他,早在许多年前,便不该欢喜方萤了。
窗外有风吹进来,我闭上双眼,声音低下去:“母君,我明白了。”
后来,我随母君父君一同去了温府提亲。
我说得很好,言辞恳切,情意缱绻,真情流露。
虽然我并不那样认为,但是说是一回事,心里想的,又是另一回事。
若我愿意去做一件事,无论真假,我都可以说得连我自己都相信。
我跪在温府堂前,亲自举起手,一下下打在自己脸上,泣不成声地求温言还愿意嫁给我。
“哥哥,我知错了......阿莹知错了,你还愿不愿嫁我?”
干娘干爹坐在上首,看到我时,面色不是很好,可他们没有命人将我赶出府去,也许是碍于哥哥,还愿意留最后一分体面。
许久,待哥哥同意后,我才如释重负地磕了三个头,带着母君父君离去。
那之后,我再未去寻哥哥。
我说,是为了成亲前不宜见面,可我心里知道,不是。
我怕。
我怕看见他的眼睛。
怕他仍如那日一般,沉默不语,只那种不带一丝怨言的疏离,会将我逼疯。
于是一直到成亲之日,我才再次见到他。
张灯结彩,十里红妆,花轿落地。
哥哥穿着一袭红衣,从红轿中被扶下。
我望着那道身影时,竟有一瞬恍惚。
好像是梦。
是我小时候无数次设想的那个画面——
我牵着哥哥的手,娶他。
我真的牵住了他的手。
掌心相贴那刻,我的心跳猛地快了两拍。
和其他欢喜的男子不同,那是会持续跳动的那种心动,是只为哥哥才会有的心跳。
在这一刻,我突然觉得,也许......
也许我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很喜欢哥哥的。
不是当年那种执念,而是真真切切的,心悦。
我想问问自己,是不是还愿意为他停下脚步、舍弃过往。可还未等我想清楚,余光便落在了喜堂之外的角落。
那处阴影中,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元祁。
那个我曾与之两情相悦的小公子,是我答应回来后,会去他府中提亲的元祁。
那双夏夜般明亮、熠熠生辉的眼睛,此刻看着我,双眸通红,在远处默默地看着我。
他眼里含着怨,痛......
我心头猛地一跳,有些闷闷的。
我忘了告诉他,我不会去了。
我也忘了,我们曾在雪夜并肩,执手相约。
可现在,我手里牵着的人,不是他。
我望着他,他也望着我。
天地锣鼓声中,我低下头,重新牵紧了哥哥的手。
他依旧沉默,但他的手是热的。
我却突然觉得自己的手心是凉的。
我与哥哥拜堂那一刻,红烛初燃。
拜堂结束后,哥哥被人扶着先行入了洞房,我却被旧友们围住,推杯换盏,辗转周旋。
谢承第一个来敬酒,那眼尾带了点看不出的红。
他笑着说,没想到我还娶了温言那样的。他眼神有些醉了,嘴角却还稳着,说的是祝福。
月蓉和青浔站在我身旁,只是此刻换了喜袍,换了身份,两人连说话都温和不少。
两人调笑,说这洞房花烛夜,我再不回去,只怕新郎都要睡着了。
我敬了很多酒。
大家都来了。
我留在军中的债,那些未还清的情意,那些从未承认的眼神,带着笑,说着新婚快乐。
灯火摇晃,喜乐入耳,我一杯一杯地喝,笑声不断,面上是欢,可心里一点热也没有。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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