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意外

庄重祭坛上,形势严峻,剑拔弩张。寒风凛冽,掀开金丝银线绣龙画凤的旗幡,穿过人群,拨乱各怀鬼胎的心思。

被刺了一剑,伤处仍在流血,楚添辛却仍旧吩咐围了一圈的下属:“退下。”

然而他在突然性情大变的季庭泰手上,谁也不敢真的退下,双方僵持,底下人也不安,暗戳戳观察现下情状,盘算着如何能让自己得利。

楚念黎早有吩咐,此刻趁着混乱,许多禁卫纷纷举弓搭箭,佯装射杀季庭泰,悄悄将箭头对准楚添辛……

“!”

一支箭攥在楚添辛手中。

明河大惊,一面将剑对准季庭泰,一面回首望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

“禁卫听令!凡敢动弓弩者,一律视为叛党!格杀勿论!”

开玩笑!楚添辛与季庭泰紧挨一处,谁知他们一箭射过来谁先死?!

可楚念黎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听此一言,下面叛变的守卫更加大胆,不再伪装,纷纷将弓箭对准上方二人,楚念黎见状,明眸闪过厉色

——季庭泰与楚添辛,都得死。

忽然,远远的,四方城门接连打开,将士披甲执戈,冲祭坛而来,吸引了许多人注意,愈发小心观察情势走向。

南面是闵其敖,东面是闻虢,北面是……

浩浩荡荡的军队行进,看见最前面的林应敏和傅栾云,季庭泰终于安心了,假装惊惶心虚,手上力道一松,剑柄“不慎”脱落。

祭坛上,长剑落在石阶的声音极其明显,他悄然垂首,敛去神情,没有丝毫反应,只站在那里等着云敛或余烈,亦或下面哪一个想要立功的禁军护卫将他剿杀。

果不其然,没了威胁,余烈一个箭步,抓了季庭泰就要把他扔下祭坛……

“余烈!”

楚添辛暴喝,伸手就将季庭泰拉至身后,用受伤的身躯挡在他身前,目光沉沉。

“除逆贼。”

余烈下意识回望坛下混乱情状。

闻虢是他替楚添辛安排联络的,傅栾云与他一般,是从龙功臣,那么逆贼……

不等他号令,这二人早已明白,一人挥军围了祭坛,一人迎面出击敌军。

楚添辛不发一言,只护着季庭泰,冷眼看闻虢带兵将高声喊着“清君侧”“救驾”的镇安军拿下。

“启禀陛下!”林应敏在几名将士簇拥下朝祭坛走来,望着顶上的楚添辛拜倒,“陛下,臣林应敏启奏!长公主楚念黎结党营私,意在谋朝篡位,请陛下将其收监查处!”

其实早在林应敏随傅栾云出现之时,楚念黎便心知不妙,本想趁乱了结他,却始终不能得手。

“放肆!陛下有难,你不救驾,反而污蔑皇亲!该当何罪!”

“是否污蔑公主心中有数!”

楚念黎气得发抖,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难以维持面上从容平静。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

楚添辛为何没死?闻虢怎么来得这样快?纵使季庭泰被富贵情爱迷了眼,可林应敏又如何会与傅栾云有牵扯,不计后果来告发她?

楚添辛没给她时间计较应变,直接命人将她收押。不只她,还有诸多与她来往过密的皇亲臣子,包括已经痴傻的楚文筱,无一遗漏。

待到尘埃落定,就剩他身后一个季庭泰时,楚添辛忽然将季庭泰扯出来,摆在一边,单膝跪地就要拜谢。

“多亏兄长蛰伏,才能尽诛逆党,朕代临国多谢兄长大义。”

季庭泰慌乱去扶:“陛下……”

“为表朕心,祭祀过后,兄长有何心愿,朕皆应允——毕竟兄长大功,保我临国免遭灾祸。”

“陛下快请起,臣下不敢居功。”

浑浑噩噩中,季庭泰鬼使神差地应下了楚添辛的说辞——其实没有应不应,楚添辛给了说法,他不辩解,便是默认。

季庭泰脑中一团乱麻。

不该是这样子的。

他想,他现在本该死了。

难道楚添辛就不恨吗?难道他对自己真的没有半点疑心与不满吗?难道那一剑还不够吗?

如果他现在不死,如果他不能带着十六的恨意去死……

“陛下未免太偏袒兴昭侯了,方才众人亲见,陛下却眼盲不知,难以服众。”

下面有人开口,正巧是澄清洗白的好机会,楚添辛握着季庭泰的手,上前一步,将他严严实实挡在身后。

“是朕,要他蛰伏逆党身侧;是朕,要他行刺;是朕,与兄长合谋,瓮中捉鳖。你如此逼问,是在质疑朕吗?”楚添辛冷冷看过去,气势威压下,愈感森寒,“亦或是,你是同党,意在挑拨功臣,祸乱人心?”

这会儿逆党皆已伏诛,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纵然心有不服,也不会吐露真心,强触逆鳞,惹怒龙颜。

祭祀仍在继续,一支小插曲,不会扰乱他的静池。

何况,一切本就在他掌握中。

楚添辛虔诚跪拜,向上天乞求宽宥,向上天倾诉谢意——求上天饶恕他昏头时犯下的错,谢上天慈悲,将哥哥还给他。

祭祀结束,楚添辛一回宫就召来季庭泰。

他好想念哥哥,一刻也不想分开。

季庭泰来的很快,他并未回府,只是一时无法面对楚添辛。

“为何偏袒我?”

他上来就发问,恨不能所有人都听见他罪过滔天。

“我相信你。”

季庭泰手足无措,急急解释,言语间竟是希望楚添辛把自己当逆党处置了:“可我明明伤了你,我……”

楚添辛握住他的手,言辞笃定,语气温柔。

“我相信哥哥做一切事都有缘故,更相信你伤我绝非本意。”

纵使哥哥瞒他许多,个中因缘不能说与他知,他照样相信,他的哥哥不是别人所见的模样,他的哥哥君子端方,是这世上最爱他的人,断然不会做出伤害他的事来。

而季庭泰觉得楚添辛疯了。

十六一定是疯了!他怎么能把一份情爱看得这样重?!

或许他自己也疯了……不然,他为何不相信他们的感情?

一时之间,他也不知该说什么,末了,季庭泰记起楚添辛的伤。

“你的伤……”

“嗯?这里?早就不疼啦。”他不知哥哥心思百转,笑得开怀,执起对方的手,使劲按按伤处,展示给他看,“你看,一点事都没有!哥哥舍不得伤我,十六才不疼呢。”

修长手指挣扎出来,后怕又心疼地摸摸那块衣料,隔着绸缎,他似乎摸到了底下的纱布。

“要好好养着……”他喃喃自语。

“是,我知道。不过又不严重,没什么。太医都说没事。”

见他仍心挂痛处,愧疚伤害,楚添辛便主动递上一盏茶,岔开话题。

“我正让余烈拟旨,过几日论功行赏,哥哥想要什么?”

“我就不了吧……”季庭泰心虚低头,讪笑着抚过杯沿,“若连我也封赏,更要落人话柄,谏你偏心了。”

“不会,哥哥多虑了。”

这哪算话柄?他本来就偏心哥哥啊。看不出的人真是瞎了眼。

闻得他话中意,意料之外亦是意料之中:“原来十六都想好了,说给哥哥听听?”

楚添辛靠过去,倚在他肩头,环着他的腰撒娇。

“哥哥,我封季家小妹做公主好不好?”

“!”

“就封为阳朔公主。将来招驸马,育子嗣,允其驸马入朝,子嗣为季家子。”

“……”

楚添辛握着他的手,放在脸颊轻轻蹭着:“哥哥,我不是为了困住你,只是想给你我留一条路,不想季家父母催促你。若是有一日哥哥厌烦我了……十六会为哥哥,选一桩最好的婚事,办一场隆重盛大的婚礼。哥哥,我希望你幸福。”

不管有没有他,都幸福。

“……”季庭泰顺势摸摸他的脸,“做事这样妥帖,十六果然长大了。”

“就算为你这份心,我也不会丢下你。”

楚添辛轻轻拉过他的手,在掌心轻盈一吻,抬眸,笑意盈盈与哥哥对视,情意在彼此眸中生长蔓延,雾气一般,不经意间笼罩周身。

“哥哥想要什么,我都给,哥哥才无需封赏。”

如此情话分不清真假——本该是随口一说的假话,可从楚添辛嘴里说出来,就像加盖了玺印的圣旨。

季庭泰习以为常,揉揉他的脸:“小十六。”

楚添辛腼腆笑笑,不再说话。待到午睡时分,他比季庭泰醒的早些,满怀幸福地欣赏哥哥的睡颜,直到他醒来,腻腻歪歪一阵。

“哥哥?”

“嗯……?”季庭泰懒懒应着,睡意尚未完全消散,潜意识仍试图把背后的楚添辛抱到跟前来。

“哥哥~现在,是不是能说了?”他绕着散在枕边的青丝,语气略嗔怪,“我还以为是楚及卿,原来竟是皇姐吗?”

“……是。”

“唔,亏得哥哥向着我,不然胜负难定呢。所以哥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庭泰只庆幸,楚添辛自身后抱着他。

看不见他的十六,他便当自言自语,免得愧疚难当,抬不起头,连话也难说。

楚添辛静静听着,不发一言,乖巧倾听。

听哥哥为他蛰伏吃苦,听楚念黎狼子野心,听哥哥运筹帷幄,策反逆臣。一字一句中,他听到了那个只为他跃动的心跳。

“……就这些了,十六。”

“不对。”

“哪里不对?”

“若怕事败不敢相告,可胜负已分,哥哥,你为何总想着做逆党,要我杀你?”

季庭泰心中一紧:“自然是怕你为难。”

其实楚添辛早有猜疑,楚念黎与楚及卿能这样放心把季庭泰一个大活人放到自己身边?他若想掌控谁,用谁办事,必要有绝对的把握,最差也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毒。

可这么久以来,他搁两三日便召太医令给哥哥请平安脉,哥哥身体康健,并无不妥。

此刻听季庭泰说的坦荡,也只是狐疑:“当真?”

“自然当真。”

“……好吧。”他沉默一阵,又紧紧抱住他,“哥哥,楚及卿呢?”

季庭泰脸色也凝重了。

“他还活着,只是我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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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的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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