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名片

“值得。”他说,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你值得一切。”

蕰末伸出手,轻轻抚摸谢枳额角的一道细小伤痕——那是今晚在工厂不小心被铁丝划伤的,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疼吗?”蕰末问,指尖温热。

谢枳摇摇头。

在蕰末的触碰下,那些在工厂里压抑的不适感渐渐消散了。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这片刻的安宁。

“睡吧,”良久,蕰末轻声说,“明天还要早起。”

谢枳点点头,站起身。当他准备离开时,蕰末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下周……”蕰末的声音有些颤抖,“别再去干那什么大活了,好吗?”

谢枳怔住了。他从未告诉过蕰末龙哥提到的“大活”,蕰末怎么会……

“我听到了你的电话。”蕰末解释,眼神闪烁,“昨晚你在浴室时,龙哥打来的。”

谢枳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挣脱蕰末的手:“报酬是平常的五倍,蕰末。足够你三个月的药费。”

“我宁愿不吃药,也不愿看你……”

“别说傻话。”谢枳打断他,语气罕见地严厉,“我不会让你有事。”

蕰末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为一声轻叹。

他站起身,走向门口,在门槛处停顿了一下。

“那个护身符,”他轻声说,“奶奶说它能保佑佩戴者平安,我把它给了你,希望它真的有用。”

门轻轻合上,房间里只剩下谢枳一人。他掏出那个小小的护身符,在月光下仔细端详。

布料已经磨损,边缘有些开线,但它依然完好,就像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历经磨难却从未断裂。

他将护身符重新塞回内衣口袋,贴在胸口的位置。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通明,遥远而冷漠。但在这一方小小的房间里,至少还有一盏灯为他而亮,还有一个人等他回家。

这就够了。

谢枳换下衣服,小心地藏好那个装钱的信封,然后躺到床上。

身体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但思绪却异常清晰。

他想起了童年时,蕰末背着他走过乡间泥泞的小路;想起了每次他被村里的孩子欺负时,蕰末总是第一个冲出来保护他;想起了奶奶去世那天,蕰末紧紧握着他的手,说“别怕,以后哥哥照顾你”。

一点温暖,他就愿意付出一切。

而蕰末给他的,是全部的温暖。

黑暗中,谢枳轻轻抚摸胸口那个小小的凸起,闭上眼睛。

他会的。

他会继续走下去,无论前路多么黑暗。

只要蕰末还需要他,只要那盏灯还为他而亮。

谢枳再次见到龙哥,是在三天后的一家茶室包厢。

这地方与龙哥平日出入的场所格格不入,太过雅致安静,反而让人不安。

谢枳推门进去时,龙哥正慢条斯理地泡着茶,对面坐着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穿着熨帖的灰色西装,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雪茄。

“来了。”龙哥抬眼,示意谢枳坐下,“这位是陈先生。”

谢枳在龙哥身边的空位坐下,感觉到那位陈先生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专注。这目光不带有**,却更加令人不适——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或是在确认某个细节。

“确实很像。”陈先生终于开口,声音低沉,“特别是眼睛。”

龙哥笑了笑,给谢枳也倒了一杯茶:“陈先生的女儿去年不幸去世了,年纪和你差不多。”

谢枳端起茶杯,指尖微微发烫。他不明白这场会面的目的,但本能地感到危险。

“我听龙哥说,你急需用钱。”陈先生向前倾身,双手交叠放在桌上,“你哥哥的病,需要长期治疗。”

谢枳的手指收紧了些。龙哥怎么会知道蕰末的事?他从未提起过。

“再生障碍性贫血,是吗?”陈先生继续说,“这种病需要定期输血,ATG治疗,免疫抑制剂……费用不菲。”

谢枳猛地看向龙哥,后者避开了他的目光。

“你怎么知道?”

陈先生微微笑了笑:“我想了解的事,总能了解到。我还可以知道你母亲当年是在哪家监狱生下的你,你父亲后来去了哪里……”

“够了。”谢枳打断他,声音冷硬,“直说吧,你想要什么?”

陈先生不疾不徐地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照片,推到谢枳面前。

照片上是一个笑容明媚的少女,大约十七八岁,眉眼间竟真的与谢枳有几分相似。

“这是我女儿,陈雨薇。”陈先生的目光在照片上流连,带着深切的哀伤,“去年车祸去世的。”

谢枳沉默地看着照片,等待下文。

“她走得太突然,我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陈先生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话,没来得及说。”

龙哥在一旁插话:“陈先生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回忆回忆女儿……你陪他聊几次,报酬够你哥哥治半年病的。”

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谢枳盯着那张照片,少女的笑容明媚得刺眼。

“只是聊天?”他问。

陈先生轻轻摩挲着照片边缘:“我女儿生前喜欢画画,我想找人看看她的画,告诉我那些画好不好……她一直希望有人能认真评价她的作品。”

他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谢枳脸上,那种专注而哀伤的眼神几乎让人窒息。

“就几次,每次两小时。”龙哥补充道,“结束后,钱直接打到你账户。”

谢枳想起今早蕰末咳在纸巾上的血丝,想起医生上次说的“必须尽快考虑移植手术”。

再生障碍性贫血,骨髓失去了造血功能,只能靠不断输血和药物维持生命,而最终的治疗方案只有骨髓移植——那是一个他们根本不敢想象的天文数字。

“我可以拒绝吗?”谢枳问,尽管已经知道答案。

龙哥的笑容淡了些:“陈先生是体面人,不会强迫你,不过……”他顿了顿,“你之前参与的几次‘收账’,警方要是追究起来,恐怕不好交代。”

谢枳握紧了拳头。

威胁,终于来了。

陈先生轻轻摆手,制止了龙哥继续说下去:“我不喜欢强人所难,你可以考虑几天。”他递过来一张名片,“想清楚了,联系我。”

谢枳没有接那张名片。

“我需要知道具体要做什么。”他说。

陈先生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陪我吃晚餐,看看雨薇的画,也许……穿几件她留下的衣服,让我看看它们穿在合适的人身上是什么样子。”

谢枳感到一阵反胃。

扮演一个死去的女孩,满足一个父亲的病态思念,这比直接的□□易更令人毛骨悚然。

“就这些?”他问,声音干涩。

“就这些。”陈先生点头,“我不会碰你,我只是……想再看看她活着的样子。”

谎言。

谢枳本能地知道这是谎言。

但他又能如何选择?

他想起蕰末日益苍白的脸,想起那些昂贵的药瓶,想起医生说的“如果不及时治疗,可能转为急性白血病……”

“报酬是多少?”他最终问。

陈先生说了一个数字。

足够蕰末半年的治疗费,包括那些他们一直用不起的进口药。

谢枳深吸一口气,伸手接过了那张名片。

“我需要时间安排。”

“当然。”陈先生微笑,“你有我的联系方式。”

离开茶室时,龙哥拍拍谢枳的肩膀:“别这副表情,多少人想搭上陈先生这条线都没机会,你运气好,长了这张脸。”

谢枳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家时已是黄昏。

推开门,他看见蕰末蹲在阳台那盆绿萝前,小心翼翼地修剪枯黄的叶片。夕阳给他过于单薄的身子镀上一层金边,仿佛随时会融化在光线中。

谢枳站在门口,静静看了许久。

这就是他活着的全部意义——守护这个从小守护他的人。

“回来了?”蕰末抬头,对他笑了笑,“今天怎么样?”

谢枳走过去,接过他手中的小剪刀:“医生说你不能劳累。”

“修剪几片叶子不算劳累。”蕰末扶着栏杆慢慢站起来,脸色比早晨更差了些。

谢枳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触手一片冰凉。

“又发烧了?”

“低烧,没事。”蕰末避开他的触碰,“吃过药了。”

谢枳看着他走向厨房的瘦削背影,想起陈先生说的那个数字。

半年的治疗费,足以让蕰末用上最好的药,也许还能找更好的医生……

“下周,”谢枳突然开口,“我要出差几天。”

蕰末正在倒水的手顿了顿:“去哪?”

“临市,龙哥有个项目需要人手。”谢枳撒谎道,“报酬不错,大概一周左右。”

水从杯口溢出来,洒在蕰末手上。他放下水壶,用纸巾慢慢擦拭手指。

“必须去吗?”他轻声问。

“嗯。”谢枳不敢看他的眼睛,“就这一次,结束后我们就有足够的钱……也许可以找配型试试。”

骨髓移植。

他们一直回避的话题。

因为没有钱,连寻找配型的勇气都没有。

蕰末沉默了很久,最终只是说:“吃饭吧。”

那晚,谢枳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隐约传来的咳嗽声,一夜无眠。清晨时分,他悄悄起身,走到蕰末房间门口。

门虚掩着,他看见蕰末靠在床头,就着台灯的光线看一本旧相册。

那是奶奶留下的,里面有许多他们童年时的照片。

谢枳看见蕰末的手指轻轻抚过一张照片——照片上,十岁的蕰末背着六岁的谢枳,两人都在笑,背景是家乡那棵老槐树。

一点微光在蕰末眼角闪烁,他很快抬手擦去了。

谢枳退回黑暗里,胸口堵得难受。

他摸出陈先生的名片,在手机荧幕的微光下,拨通了那个号码。

“我答应。”当对方接起时,他说,“但有个条件,先付一半定金。”

挂断电话后,他收到一条银行短信,提示有一笔钱到账。数字后面的零多得让他眼花。

足够蕰末三个月的治疗费。

他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泼在脸上。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眉眼间确实有那个死去女孩的影子。他试着扯出一个微笑,却只看到一个扭曲的表情。

这一刻,谢枳明白,他将要踏入的不仅是交易,更是一场对逝者的亵渎和对生者的背叛。

但为了那盏在黑暗中为他点亮的灯,他别无选择。

窗外,天快亮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还有此等好事?

宁得岁岁吵

不小心与嫡姐换亲后

我在虫族监狱写小说

道姑小王妃

<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
×
哥哥,我会一直陪你
连载中浪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