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有秘密

见晏鸽子端起碗浅啜一口,绫厌瞧着他波澜不兴的脸,有些忐忑。

她斟酌问道:“如何?”

“太甜。”

话虽这么说,却没放下,反而又抬碗喝上一口。

原来还是个傲娇属性鸽子精。

绫厌客气笑笑:“还有未加焦糖的,我放在篮子中,先生晚些可以尝尝。”

晏复惊听到这心情还颇为愉悦,但绫厌下一句就让他黑了脸。

“方才给王叔尝时,他倒是喜欢甜些的。”

王叔......王叔守门外苦着老脸,他当时怎不客气一下,怎就嘴馋呢!可公子从不吃客人送来的吃食,哪料到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公子还真喝了,他还喜欢!

公子怕不是动了心思。

想来确实是应该娶妻生子的年纪了。

这小姑娘,还挺合公子心意,也不知道是否成年,回头找人打听打听。

绫厌对这些弯弯绕绕一概不知,只觉莫名其妙,刚还好好的,这人怎突然变脸。

想到今日目的,绫厌给自己打气。

她是来谈交易的,不能把他当大爷。

“说起来,我今日来,除开给先生送茶饮,确实还有另一桩事儿与您商量。”

听着这个“您”字,晏复惊眉尖微不可察蹙了蹙,没有接话。

绫厌也不恼,自顾自将怀中香囊并一张叠得方正的纸递向晏复惊。

这回倒是有回应。

他没接,犹疑看眼香囊,又神色不明瞥绫厌一眼,语气平静:“这是何意?”

听到回应,绫厌也没多想,还以为他对这事儿感兴趣,便三言两语将谢青之事说明,最后意犹未尽补充道:“所以便来找先生帮忙了。”

晏复惊听完,目光嫌弃:“都是些什么破烂。”

“扔了。”

不是,好好的,又怎么他了?

绫厌只觉这人真是阴晴不定。

刚刚不是还对这香囊挺感兴趣么,那她方才说那么多,不等于白说?

她急忙补救:“先生不如先看看再做决定。”

“说不定就改变主意呢?”

“您肯定会感兴趣!”

经一番软磨硬泡,晏复惊终于大发慈悲。

他捏起那张略带墨香的纸,随意展开。

良久,烛火被窗外吹来的风惊得起了丝涟漪。

还真是,有点意思。

*

图稿上是一对满镶碧玉耳环,整体呈半绽玉兰形态,简洁清雅。

而让晏复惊感兴趣的,是在图稿旁注解的工艺方式。

“无边镶?”

见他感兴趣,绫厌点头笑道:“没错,这是种让玉石与玉石间无金属焊接的方法,镶嵌出来能呈现出较完整的模样,且更能显出玉石本身的艳丽色泽。”

这些碧玉实在太碎,她只能用现代化方式解决,这种无边镶工艺源于20世纪初,还是现世中某家大牌的独家工艺。

这工艺哪哪都好,独独技术要求太苛刻。

“这些玉石杂乱,就算加上条隐秘轨道......”晏复惊思索着,这法子虽不错,但还是有弊端:“也极易脱落。”

绫厌笑笑,挑出一块来之前大致打磨过的碧玉,递到他的眼前:“那不妨换一种切割方式,再将轨道的凹槽开成这种形状,就这样……我们再按固定切割排序……”

她的声线非常柔和,说话时语速不急不缓,让人很容易静下心来。

晏复惊来了兴致,便顺着她的思路,拿起工具开始制作。

待烛台中只余微弱火光时,一朵玉兰已初具雏形。

绫厌的适时赞道:“晏先生果真厉害!”

一点就通,动手能力强得可怕,悟性真绝。

这话似乎颇为受用,晏复惊不明所以地弯弯唇角。

绫厌也很高兴,可下一秒,笑意就僵在脸上。

“工费翻倍。”

不是,他在说什么鬼话?

一次固定收五两工费的天价,还翻倍?抢钱吧!

“另这耳饰上黄金从我这拿的,是额外的价钱。”

绫厌含蓄笑笑:“晏先生说哪里话。”

“没钱?”晏复惊挑眉。

绫厌深吸口气,这话听着就相当不顺耳,她不爱听。

“那也不能这般坐地起价。”绫厌拧眉。

虽说这次工钱已与谢青说好,会根据工艺师傅那方来决定,但这晏鸽子行为属实恶劣,这次翻倍,那下次呢?是不是就随心定价?这在行业里简直是会被加黑名单避雷的存在。

商人重利,而她,是个商人。

这位晏先生工艺一绝,却阴晴不定,她很难把控。若无法长期合作,爱拖工期信誉没保障,这次之后,她就要开始考虑新的合作人选。

她冷下脸。

晏复惊支着头,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这小掌柜,她终于没继续挂上那副虚伪模样了。

客气逢迎、礼貌和气、小心翼翼,甚至偶尔恰到好处表现出来的欣喜......这些都不像真正的她,晏复惊只觉眼前之人将自己掩在一层薄纱之下。

她脑海中那些奇妙构思,笔下成熟细腻的图稿,偶尔说出的奇怪词语。

她有秘密。

一阵风蓦地从门外吹过,桌上泛着微黄的纸张哗啦作响。

“和绫掌柜开玩笑的,往后还有合作,一切照旧。”

“是么,那晏先生您还真是好兴致。”

还真是尖酸,他的内心抑制不住地生出一股悸动,口中话语转了又转,又化为一句——

“以后倒不用特地加这个‘您’字。”

绫厌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听出她在开嘲讽?还是嫌这样老气?

晏鸽子今日行为属实反常。

绫厌微笑点头:“您开心就好。”

反正她不开心,这不公平,所以今夜他俩谁都别开心。

晏复惊:“......”

*

时光转瞬,绫氏首饰铺迎来一位旧客人。

“请问掌柜的在么?”

阿德刚踏进铺中,就翘首四处张望,在伙计台俯身扫卫生的徐婶见状,急忙放下抹布,快步向他迎去。

“小公子是来取林家小姐的发钗么?”

阿德看清来人,莫名有些失落,这才将契约竹筒递给徐婶,见礼道:“是的,十来天前与你们掌柜的说过这事儿。”

“诶没错!”徐婶笑呵呵主动道:“这事儿姑娘和我说过,就等你来取呢。”

徐婶将人引到柜台处,含笑道:“小公子稍等。”

阿德边等着边好奇打量首饰铺,只觉大火之后,这首饰铺实在冷清,连像样首饰也没几件了。

思索间,有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他顺着声响瞧去,眼中亮了亮。

来人着一身鹅黄衣衫,有张极为清丽的脸,浑身自上而下透出股灵气,见有人瞧来,颊边便漾起两个浅浅的梨涡。

“公子,又见面了。”

绫厌本在后院晒太阳,听到动静这才过来看看,没想到还是个熟人。

阿德被她的笑晃得红了脸,声音不自觉带了些紧张:“绫......绫掌柜好,瞧着你身体好上许多。”

“已经好多了,上次的事情也多谢您帮衬一二。”绫厌温声笑笑,接过徐婶递来的首饰盒,在阿德眼前打开。

“公子瞧瞧,镶宝玉蝶戏双花鎏金钗,可对?”

“绫掌柜客气了,这瞧着比上次那图稿好看许多,想来我家小姐定会满意!”阿德欢喜接过,又从怀中摸出十两银子放在柜台上。

“之前付了一半定金,这是尾款,绫掌柜清点一下。”

绫厌笑容更盛:“自不会有错,公子有心了。”

阿德脸红扑扑的,直直摆手:“没有没有,我还得早些回去,就不多打扰了。”

“公子慢走。”

阿德抱着首饰盒,心扑通扑通直跳。

他走到门口时,“啊——”了一声,险些摔倒,这怎么还站着个人,他抬眼正想争论两句,就见那人盯着他的目光冰冷。

他立马低下头,丢下一句“抱歉”便匆匆离去。

绫厌本低头数着银子,听到门口动静,便探身好奇看了过去。

那人恰好站在铺门背光处,光线黯淡,绫厌看不太清他的脸,只觉身量瞧着有些熟悉。

她眯眯眼,有些不确定地试探道:“晏先生?”

只听对面的人轻轻嗯了声,她松下口气,来了怎么不进来,吓她一跳,也不知他在那站了多久。

她只好放下手中银子,绕过柜台主动上前打招呼:“晏先生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走近些,绫厌才看清。

他今日换了身水墨玄衣,墨竹般的长发以檀木簪束起,他的皮肤很白,深色愈发衬得他眉目疏淡。

“路过。”

绫厌了然,她就说,晏鸽子怎可能主动来这儿,便客气道:“那先生要进来坐坐吗?”

她就随口客气两句,没想这人还真和她不客气。

等绫厌回过神,她已端正坐在自家侍客桌前。

对面是神色如常的晏鸽子。

相顾无言,一时静默。

绫厌轻轻咳了一声,打破沉默:“今日王叔没同先生一并出门?”

“没有。”

绫厌点点头,又道:“那先生今日出门有何要事?”

“随便逛逛。”

绫厌笑笑,热情吹捧:“晏先生真是好兴致。”

“一般。”

绫厌端起凉茶喝了一口。

不是,他不觉得尴尬吗?

这天还有聊下去的必要吗?

自那次不愉快交流后,不应该等钱货两讫,就尽量减少合作不往来,这人怎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绫厌心累,想到还有未完成的订单,便问道:“先生那对耳饰可做的顺利?”

“没做。”

绫厌???

好歹装一装啊,现在已经鸽子到这种程度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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鸽子精驯服日常
连载中方见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