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歌脑子很乱，以至于在刘澈殷勤为她开副驾驶的门时，也默不作声接受。
她不是没想过母亲会发生意外，也设想过无数次这个唯一的亲人如果出事，她应该怎么应对。而所有的方案现在成了一团乱线，缠绕在她的大脑中。
“黎歌，我也是想要去探望阿姨的，没想到还没上去就听说阿姨在家里晕倒的事。”刘澈扶着方向盘，小心的问，“我很抱歉。”
黎歌木讷地摇头。
前一秒是人声鼎沸，下一秒就是铺天盖地的嗡鸣。
他们赶到医院，秦淑平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需要静养。
这一次意外后，医生建议留院观察。
“我请了专门的护士，会照顾好阿姨的。”刘澈说。
这些都是他自作主张的，之前没有和谁商量过。
医生盯着黎歌签字，一边感叹：“小伙子挺有担当的，你们两个真般配。”
黎歌的手一颤，钢笔在单子上划过一道痕迹。
秦淑平有意识，只是身体虚弱，只能靠着枕头支撑。
她看着站在面前的两个人，眼里露出笑容：“我们黎歌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她欣赏这个小伙子的担当。
她丈夫在世的时候和刘澈的父辈有交集，她深知对方的家庭背景，再加上这几次的帮助，她对刘澈的印象很好。
刘澈赶忙牵过黎歌的手，黎歌想要挣脱，却被更大的力道握住。
“阿姨您好好养身体，我请了人照顾您，有什么需要您尽管开口。”
黎歌看着母亲两鬓白发，原本好看的容貌被病魔折磨得全然憔悴，她似乎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能够早日成家。
她年少也曾幻想过遇见白马王子，一见钟情又细水长流的爱情。
然而，所有的所有，都败给了现实。
为自己而活这种观念太幼稚了，她做不出。
唯有妥协。
她没有办法了。
如果这样能让母亲开心点，又有何不可？
那晚她不拒绝刘澈的邀请，共进晚餐。刘澈又开车送她回家，想要送她上楼，还是被黎歌以天太晚为由拒绝。
“黎歌，我们在一起吧。”刘澈手搭在门锁上，并没有按下去的意思。
“抱歉。”黎歌轻吐出两个字。
她的长睫在昏暗的车内扑闪，好看的侧脸隐在黑色中，却更加令人向往。
刘澈侧过身帮她解开安全带，在“啪嗒”一声响中，他试着再靠近一点。
黎歌回神，猛的推开他：“你干什么？！”
刘澈被突然的力气推得撞向方向盘，喇叭的刺耳省在夜晚回荡。
黎歌拉开车门，拿起包关门往小区走。
她只想赶紧回到那个属于自己的空间。
只有自己的房子，虽然不大，但有一个足够安静的空间让她清醒思考问题。
她原是想要打开手机叮嘱母亲注意事项，可手机早就没电了，她只好将它扔进沙发。
一同被忽略的，还有迟冉发给她的消息。
她的房子住在十五楼，比起学校的宿舍，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城市。
现在霓虹灯闪烁，车从高架桥上飞驰而过，一辆接着一辆。
她取过酒杯，倒了些，红唇留在杯口。
太丧了。
她这种人，本就是万家灯火中格格不入那一类。
对自己的定义总是那样清晰。
前段时间的轻松或许来自母亲的安定，也或许因为生活的顺畅。
老天赠予她太阳的同时，也不忘给她来场倾盆大雨。
一次就足以浇灭所有刚燃起的一点温度。
日子看不到边了，又不想要去看了。
迟冉在再三斟酌后还是发出去一条消息：黎老师，要早点休息。
这句话有些笨拙，毫无力度。
但她也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所能给予的关怀除了这些举足轻重的字句，别无其他。
她又想要一夜长大，她想替黎歌分担一些，哪怕一点也好。
至于是一种什么身份，什么立场，那都不重要。
她只想要陪在黎歌身边。
她的情绪随黎歌变化而变化，又因为刘澈的介入而感到烦躁。
是因为刘澈载黎歌离开而难受吗？
她不得不说，自己很介意。
她又想起自己不在状态时，方蕊在她耳边的话。
方蕊说：“我知道你喜欢黎歌。”
她想要下意识否认我，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半句。
不喜欢吗？那现在的心情又要用什么来解释。
女生总是很敏感，无论对待什么事情都是如此。自己的心思在光天化日之下，**裸的。
得藏。
她必须把心思藏好，对黎歌好，对自己好。
她看着手背上的几根线条，那是黎歌离开前给她留下的笔记。
笑脸。
但她笑不出来。
黎歌在校说她这个年纪就应该没心没肺的，任性一点也无妨。
她似乎懂自己洒脱下的心事重重，因此就算是不提，迟冉也能感受到黎歌也是希望自己开心的。
她们的出发点都是一样。
只是迟冉的希望，建立在喜欢的基础上。
收假后迟冉再去学校，一如既往的课表，一如既往的安排。
黎歌作为班主任，除了必要时间待在教室，多数时候都是处于失踪状态。
“小冉，你说什么？！”苏悠听完对面的人的话，一脸不可思议。
迟冉镇静道：“真的。”
她不想瞒着自己最好的朋友。
“我喜欢黎歌。”
苏悠缓了缓，理了理前因后果，突然想通了：“怪不得之前你对黎歌那么好。”
“之前我也还没意识到。”迟冉说。
她确是当局者迷了，若不是方蕊的一番话，自己可能还把那种牵强的关心当作友情。
当初一直强调想要和黎歌做朋友也都是因为她的担心。
或许有一种预感，她总觉得黎歌会从她的世界消失。
所以她害怕。
她必须反复强调，反复从黎歌那里讨一个态度。
“江昊他们知道吗？”苏悠又问。
迟冉：“我没有说。”
这是她们之间的秘密。
“所以，刘老师和黎老师真的在一起了？”苏悠瞪大了眼睛。
她也不喜欢刘澈，所以本能反应过大。
迟冉抿唇，她不愿去提刘澈。“不知道。”
黎歌不是随便的人。
这点她坚信不疑。
“你先别想那么多，马上要期末模拟考，先把试考好。”苏悠语重心长，虽然迟冉成绩很好，但她还是不希望这种事情影响她。
迟冉点头。
但如果说这种事情对她一点影响没有那是假的，所以她还是不由自主的分心。
期末模拟考就在期末前两周，成绩出的也快。
迟冉落到年级二十名。
“小冉，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大啊。”江昊担心道，他看迟冉这几天脸色一直不太好。
周正溪盯着自己的卷子愁眉不展：“小冉那个再怎么跌也是前二十，我这个彻底没救。”
江昊一拍他脑门：“你一个体育生叫什么，你们分不用太高，凑合就行。”
这节课正好是语文课，黎歌见靠窗那个人一直不在状态。
其实她早就发现了，这段时间迟冉很少找她，除了照例帮她拿东西外。她感觉到了迟冉的状态，却又没有时间去过问，最近又是教研会又是忙母亲的事情。
“这次语文题并不难，我看了你们其他科目，地理有些新题型，不懂的要问老师啊。”黎歌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板书。“今天我们不讲卷子，讲新课。”
她穿羊绒大衣，里面是浅色毛衣裙，头发披肩，还是那样矜贵又让人难以接近。
这种气质一直吸引迟冉。
她几次想要抬头，却正好碰上黎歌的目光。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又躲似的低头。
不能让心思跑出来了。
这节课过得很漫长，下课就如释重负般。
“迟冉，来我办公室。”黎歌的声音里不夹杂其他情绪，分不清喜怒。
她在课堂上就是这样，不会因为私下多好的关系就给多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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