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齐铭又想哭了。
他感觉自己今天掉的眼泪恐怕比过去都要多，可对上他哥的眼睛，他又把泪硬生生憋回去。
“我没事儿，”盛齐铭声音闷闷的，“我没事儿，哥。”
洛羿没有应声，他腾出另一只手贴到盛齐铭脸上，没有顾及盛齐铭接触到他体温时一瞬间的颤抖。
“小盛，睡不着就起来坐会儿。”
洛羿的话里是难得的温柔，盛齐铭被他哥牵引着坐起来。或许因为被这温柔蛊惑，他胆大包天地往他哥身上又靠了些，左臂一展，将他哥整个人圈进怀里。
洛羿不适应地皱眉，对上盛齐铭还蒙着泪光的眼睛时又卸了力气。
“我可以握着你的手吗？”盛齐铭看向洛羿。
他的眼睛雾蒙蒙的，和酒后的状态有些像，但更让洛羿关注的是那双眼睛里时不时闪烁的水光，像是一片片破碎的灵魂，让他的心也开始跟着颤动。
“嗯。”洛羿最后这么说。
盛齐铭嘴角勉强勾起又很快落下。他试探着伸出右手牵起洛羿，学着他哥刚才的样子，一点一点，缓慢地嵌入指间的缝隙，就好像在一点点侵蚀洛羿的底线。
直到最后两人的右手严丝合缝贴合在一起，盛齐铭嘴角的笑容才真实了些，眼睛亮亮地看向任由他动作的洛羿，天真的像是孩童，仅仅是最普通的牵手就能让他欢喜。
自十五岁后盛齐铭的身高就和洛羿产生明显差异，相应的盛齐铭的手也比洛羿大上不少。牵手的动作本身并不会让洛羿不适，然而当盛齐铭的手完全覆盖住他后，就莫名给他一种领地被入侵的不适感。
但抬头看着盛齐铭脸上的笑，洛羿又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冷酷地收回手。
他知道盛齐铭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每一次盛齐铭把自己喝得烂醉如泥的夜晚，洛羿都穿着盛齐铭送他的大衣站在盛齐铭身后静静抽着烟。
他并不想再去干涉盛齐铭的生活——在盛齐铭自己也主动划分界限后。
盛齐铭不是他的亲弟弟，在他意识到自己的情感后，他也没法再把盛齐铭当亲弟弟。他没有资格出现在那种时候，继续用兄长的身份若无其事地教训盛齐铭。
但他也没办法放手。
刚开始跟着盛齐铭搬到这个城市时，他劝自己这是在适应分离。像盛齐铭那样直接断开不太明智，只会让他在之后无数次回想起对方，然后给回忆中的人添上本不存在的滤镜。
所以他需要看着盛齐铭。
他需要慢慢适应这段关系必有的分离。
他需要挨过这段戒断期。
他本来是这么想的，直到他亲眼看到盛齐铭不同于往日的模样。他在那儿，就那么几步远看着，明明白白地看着——脑子里想的却是盛齐铭穿的衣服有些少，回去后可能会感冒。
盛齐铭如他所想般在他回忆里“烂掉”了。
但那扭曲的情感反而愈发坚固。
想明白自己确实放不下盛齐铭后，洛羿坐在家里抽了一整天烟。烟雾将整间屋子笼罩，他的脸隐在烟雾里，终于能肆意地释放自己的情绪。
然后第二天他平静地换上洗好的大衣，用柠檬味的沐浴露将烟味洗净，如平常一般追随着洛羿的脚步，在他被堵后从巷口不紧不慢地走出。
没关系，他想。
盛齐铭不爱他没关系，只把他当哥哥也没关系。
但盛齐铭不能再躲着他了。
看看没有他之后盛齐铭把自己搞得多糟糕，他可以一辈子不说爱，但盛齐铭这辈子也不可以再从他身边离开，这就是他最后的底线。
然而意外之喜再次眷顾他。
这场五年的单恋竟不是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哥。”盛齐铭眼里的泪光终于在紧握的手掌中逐渐消失，但随着体温的传递，取而代之的又是另一种、更加具有进攻性的东西，“我想抱抱你。”
洛羿没有反应。
盛齐铭委屈地用脑袋贴贴他的肩膀。
“可不可以？”
“求你了，哥。”
“我就抱一下，哥。”
“就一下。”
“哥。”
连绵不绝的，像是半夜男鬼的哀怨低语。洛羿被念得耳朵都快麻掉，头不舒服地往另一个方向偏开，下一秒就被放在后颈的那只手猛地掐住下巴转回去。
盛齐铭的眼睛依旧楚楚可怜：“哥，我好怕。”
他小声地嘟囔：“我好怕这一切都是我的幻觉，说不定一眨眼，哥就又消失了。”
洛羿听得牙疼，他瞪了盛齐铭一眼，身体却诚实地没再试图逃脱。
从洛羿的动作中读出他的默许，盛齐铭小小欢呼一声，相握的右手灵活地从覆盖变为交握。他顺势一翻身，直接将洛羿的右手按到床头，整个人覆盖上去。
这下是完完全全受制于人了。
洛羿几乎要压不住自己反抗的本能，但一对上盛齐铭的眼睛，他又只能忍住全身的不适。他抬头眯眼，就好像这样的姿势完全不会影响他在两人之中的地位。
事实也确实如此。
“不是要抱吗？你这样怎么抱？”洛羿的语气没有丝毫波动，像是终年不化的寒冰。
盛齐铭没有被打击到，他似乎从刚才的短暂交锋中明白了和洛羿相处的办法。
“确实不适合抱抱。”
盛齐铭笑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洛羿突然有些后背发凉。
“所以能再亲一下吗，哥？”
现在的场面和对话都着实有些荒唐，洛羿眼神恍惚一瞬，很快又回过神。他仰头看着盛齐铭，视线从他暗藏忐忑的眼睛，落到他月光下有些苍白的唇。
——拒绝的话，会哭吧？
他最后淡淡嗯了一声。
得到允许那一刻，甚至洛奕的尾音都还没落下，盛齐铭就猛地矮下身，火急火燎地将嘴唇贴上去。
不同于洛羿主导时的循序渐进，盛齐铭的吻甚至算得上凶残。滚烫的气息在两唇相接的地方抵死纠缠，唇舌不顾洛羿的阻止径直侵略进更深的地方。
直到推拒没起作用，洛羿才意识到情况的失控。
他没想发展的这么快，也没想过盛齐铭会不听他的话。
洛奕想要反抗，却发现自己的右手还被控制着，他只好用仅存的左手抵住盛齐铭用力往外推，得到的却只是进一步失去对左手的控制权。
就像是突然被放开缰绳的狗，洛羿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怎么把现在一副发疯模样的盛齐铭制住。
“等等，”他只能在亲吻的间隙试图劝说，“小盛，你等——呜！”
唇再次被堵上，接下来洛羿再也发不出声音。眼前的一切在时间的流逝下开始变得模糊，洛奕的意识逐渐沉入温热的海底。
地板上生出风格不同的衣物，床头灯彻夜通明，墙上的影子纠缠相合。洛羿只觉得今晚格外漫长又炎热，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要将他融化。
盛齐铭完全不听他的话，无论他打或骂都只能收获夹杂着兴奋的委屈控诉。
洛羿反抗过，没起作用，于是最后也就摆烂似的随他折腾。
不知道过了多久，盛齐铭终于把自己折腾困——他本就在打架时耗费太多体力，精神也大起大落——洛羿总算能歇口气。
没好气地将人从自己身上掀开，洛羿顶着酸疼的身体和满身红印进了浴室。等他出来，就看见盛齐铭瞪着那双大眼睛、脑袋一点一点硬撑在床边等他。
洛羿视线划过他滑出被子的后背，叹了口气。
从床头柜里翻出一包拆封过的香烟，洛羿坐到床边顺手揉了揉盛齐铭的头，低声哄着人挪进去乖乖睡觉。
等盛齐铭咕哝着闭上眼，洛羿低头点上烟。
烟雾缓缓上升，洛羿仰头看着它，想起二十四小时前那个自己。
当时的他身边空无一人，只有滴滴答答前进的闹钟在响。而此刻耳边是盛齐铭沉稳的呼吸，身旁是人体温热的体温，洛羿的手不自觉地抚上心脏。
咚——咚——咚——
它沉稳而有力地跳动着。
洛奕眼皮疲倦地耷拉下来。
他浑身酸痛、精神怠倦，却第一次在这间住了几年的屋子里体会到什么叫做心安。
侧身看着台灯下的盛齐铭，洛奕嘴唇不自觉地张开，那三个无论如何也无法对盛齐铭说出的三个字，就那么被空气吞没。
已经睡熟的盛齐铭恰在此时翻了个身，嘀嘀咕咕地同样念叨出三个字——
他说：
“我爱你。”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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