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喂药

等到封凝醒来的时候,长姐已经坐在眼前。她起初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抑或是思念过度产生幻觉。她用手揉了揉眼睛,又费力的坐了起来。

竟然真的是长姐!

“阿凝,你受苦了。”

封灵动听的声音传入封凝的耳朵里,她心头一暖,泪水差点忍不住流下来。按照礼朝的规矩,若是第三日不回门,此后就再没机会了。没想到,翊王竟然将长姐接到府里来探望她。她还以为因为这场大病,她要见不着长姐了。

幸好。

“早就让你天寒加衣,你偏不听,这回闹得风寒体热才老实了,”封灵用手指点了点封凝的额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若是娘还在……也是要心疼你的。”

封凝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滑落,“阿凝让长姐担心了。”

“我一早就知你连自己都不会照顾,还要侍奉翊王殿下那样的男人……也是为难你了。”

这话封凝可不同意,她不过是偶感风寒罢了。这几日她对江淮上心的很,半夜顶着风雪去给他送红枣姜汤,简直是恪守妇道的贤妻典范。

……虽然汤不是她熬的,她也因此病倒了。

“长姐,你就别为我担心了,我在翊王府一切都好,没人欺负我。”

封灵挑了挑眉,轻哼一声:“还想瞒我?你眼睛一转我就知道你在扯谎。你的小心思在旁人面前或许还藏得住,可在我这儿休想蒙混过关。”

“是不是紫荆又跟你说了?”

“若非紫荆告知,我还不知道一个小小的尚书之女,也敢顶撞咱们护国将军府了。所幸禹王殿下看清了那女人的真面目,闹到圣上那里。现在叶清秋被退婚了,京中都在传她的笑话呢。”

封凝眸色间闪过惊讶,明明昨日才见过叶清秋,她还在沾沾自喜。怎的一夜过去,亲事便作废了呢?

“好了,你也醒了,我得回将军府了。”

封凝让紫荆送长姐离开,她则昏昏沉沉的坐起身来,躺久了意识都有些模糊了。只隐隐约约记得昨日从靖王府回来,浑身滚烫又骨骼发冷,便想窝在榻上小憩,不知怎的就睡过去了。

想来是那日在宫中转的太久,昨晚又一夜未眠,身子才扛不住的。她觉得口干舌燥,嗓子里仿佛燃烧着火,浑身都没力气。

门吱呀如同哼着古老的调子被推开了,江淮端着药碗走到封凝面前。

“给,喝了。”

药碗递到封凝手里,还是热气腾腾的。只是那股苦涩的味道挥之不去,让封凝闻到就有些反胃。浓黑的药汤还咕嘟嘟冒着泡,她皱着眉如同喝鸩毒。

封凝双手有些颤抖,一整日没进食本就虚弱,再加之碗烫端不住,险些便掉落在地。还好江淮眼疾手快,稳稳地接了过来。

只是药汤溅出几滴,将江淮的手腕烫伤了。

“殿下,妾身无心之失……”

“本王喂你。”

说罢,江淮便捏着封凝的下颔,迫使她双唇轻启,将药碗里的中药灌了下去。强烈而又刺鼻的苦味顺着封凝的喉咙掠过,她被突如其来的“喂药”弄得几近窒息。

眼看着一大碗都灌下去了,江淮才松开手,将药碗搁在桌上,封凝趴在床边不住地咳嗽。那药呛得她直流眼泪,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喂药。

这是喂药吗,这确定不是杀人吗?封凝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遍遍的干呕,江淮淡淡说道:“吐了要再喝的。”

她喘着气,刚才噩梦般的喂药她可不想再来一次了,紫荆什么时候走不好,偏偏在她喝药的时候走。

“我弄疼你了?”

看封凝好看的五官都纠结在一起,江淮显得有些不自然。他没喂旁人喝过药,至少他自己就是这样喝的。

“不是,只是苦。”

若是能有枣泥酥就好了,封凝只在心里想想,现在不是用膳的时候,厨房平日里也不会备着糕点。

“随风,去传一份枣泥酥。”

封凝心中一喜,没想到那日她说爱吃枣泥酥,翊王殿下竟然记住了。凝视着近在咫尺的江淮,他今日穿的是淡蓝色长袍,若是远观还真像个翩翩公子那么回事。

只是那些附庸风雅的文人墨客,出行都是要带扇子的。若是不带扇子,便不能说自己是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的公子了。

接触了才知,翊王殿下不是那样的人。冻伤赐药,喝汤用罐,喂药靠灌。若说他做错了,可他样样都是为自己好的。不过转念一想,翊王从不关心任何人。他能为自己做这些小事,已经够对得起他夫君的身份了。

正思忖间,枣泥酥已经送来了。看江淮还有要喂她的架势,封凝连连摆手,道:“殿下,妾身自己可以吃。”

她好像还没活够,可不想被噎死。那枣泥酥入口便是丝丝甜味,中和了苦涩的药味。封凝眉眼含笑,似是十分满足。

江淮双手负于身后,抬眼望向天空。蔚蓝色的天,几片薄云,一缕霞光。

他的生活冷清惯了,他的确不懂得如何去照顾另一个人。但就目前来看,这小女人与他相安无事,倒也不是不能共处同一片屋檐下。以前手下的弟兄们也说他没有烟火气,没有人味。纵使血染战袍,负伤撤退时他也是泰然自若,刮骨拔箭更是家常便饭,云淡风轻。

别人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他也不愿意让别人瞧出来。至于她……江淮回眸看了一眼,也许是个意外。

“下次若有人欺负你,记得要告诉本王。”

江淮没来由的说了这么一句,封凝不由得蹙眉。放下了手中的枣泥酥,莫非紫荆也跟江淮说了?她忽然想起刚才长姐说,叶清秋被退婚了。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封凝不觉得江淮会为自己出气,而去周旋禹王的婚事。可若非这样,又怎么解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呢?封凝百思不得其解,低声问道:“禹王退婚……是殿下的手笔?”

江淮没有否认。

封凝顿时觉得自己又亏欠了江淮不少。她不能为江淮分忧,反而处处需要他维护。“殿下……”

“只是为了你的那句‘求一个人的生,不该靠另一个人的死’。你是个有气节的女子,又是封尧的遗孤,本王会护你周全的,但无关乎男女之情。”

封凝颔首:“妾身明白。”

——

封凝这一病便病了小半个月,等她好转已经是上元节了。这礼朝的上元节与历朝历代不同,除了各家各户要吃元宵,张灯结彩以外,宫中更是会举行盛大的晚宴。所有的将相王侯,文武百官都可携女眷入宫,以彰显皇恩浩荡。

不仅如此,同时礼朝大赦天下,所有未判死刑的重罪,例如刺青、充伎等,通通改为流放边疆,罪名小的直接赦免。

所以每到上元节,举国上下都热闹得很。封凝已连续三年没有过上元节了,因为只要到那个日子,便会想起从前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光景。

那时的她无忧无虑,养尊处优。父兄吃酒谈朝政兵事,娘带着长姐看烟花。而她就一会儿听故事,一会儿看烟花,不亦乐乎。

故事仍在流传,烟花不会消散,但当时的明月却换了拨人看。封凝长叹一口气,她总在想若当初父兄没有出征,现在的她应该过什么样的日子。外边敲锣打鼓,可封凝却觉得十分刺耳。那些人的喜庆和热闹,与她的孤独和寂寥,似乎格格不入。

封凝坐在梳妆台前,不管愿意与否,今夜她要随江淮一同进宫赴宴。这上元佳节,还是皇亲国戚共享太平盛世的好日子。只是他们渐渐淡忘了,这太平盛世是用封家多少人的血和命换来的。

她自嘲的笑了笑,除了她和长姐,怕再不会有人惦念着封家那些战死沙场的亡魂了。紫荆出声提醒封凝道:“小姐怎么还不梳妆,别让殿下等的太久。”

封凝这才回过神来,她涂了个点绛唇,描了描眉便收拾妥当。紫荆拉着封凝又坐下:“小姐怎么如此敷衍了事?今日所有女眷都会入宫赴宴,小姐可不能被别人比下去。”

她莞尔一笑,那些虚名封凝向来不在意的。

“就算不为了别人,让王爷看了赏心悦目也好。俗话说的好,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自从小姐你病好了以后,王爷都没来过咱们的院子了。”

封凝无奈的摇了摇头,她与江淮不过是有名无实的关系,见不见没什么所谓。就算她画的浓妆艳抹,江淮也不会为此多瞧上一眼。

不过这些,封凝不想说与紫荆听。既然她要折腾,便由着她折腾好了。紫荆是个心灵手巧的,没一会儿便让封凝的发髻和妆容都恰到好处。

“这回小姐可以美美的去殿下面前了,您这样儿的美人,那个男人看了会不动心呢?”

封凝又看了一样铜镜里的自己,她早已家破人亡,又与翊王貌合神离,不过是空有一副好皮囊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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